123、 别离（九）
“公主……”站在一旁的南风看着眼前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出声劝阻。
可宋玄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如果上一秒她还能抱着让自己不要去在意的心态目送他离去，那么现在她心中就仅有愤怒了。
不知为何，但愤怒已经存在。
“下去！”想也不想宋玄就退口而出一声暴喝。
南风眼底有些惊讶，但连忙掩了神色，小心的瞥了眼一旁的卫谦，见其对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才恭敬俯身道：“是，公主。”
看着他离去后，卫谦才出声道：“公主又何必如此。”
宋玄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心里嗤笑一声，终于有表情了么？
“解释。”下一秒，她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卫谦神色平静，毫不畏惧的迎接她的目光，“对此我恐怕交不出能令公主满意的答案了，本无喜欢，何来舍得之说。”
“你！”宋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谎……”
他双眸淡漠，看不出一丝情感，“卫谦的话句句属实，想是之前我做了什么叫公主误会的事情，才引得公主如此勃然大怒，但我觉得公主大可不必如此，一朵花而已，何足挂齿。”
宋玄感觉隐隐遏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了。
这个魂淡！他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来？
他怎么能？！
“你……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她看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本来看在他陪着自己走了一程的份上，大家好聚好散不想问的，但是……
宋玄看着他眉上风止淡然疏离的神色，就忍不住开口质问。
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一瞬间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话，他道：“卫谦本来就是这样，不然，公主以为呢。”
闻言，宋玄像再也绷不住了一下耷拉了嘴角，“好，很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走吧。”说着她的头撇向一边，不再去看他。
卫谦躬身，却没有立刻行动，反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绳结似的玩意，递到了宋玄面前。
她低头一看，却瞬间被吸引住。
那是一根红到极致的绳，弯弯绕成美满的圈，上面串着颗似雪一般白的珠子，圆润精巧，即使在如此阴沉的天空下，也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不大不小，却恰到好处的与红绳般配。
“这是卫谦那几日出宫时偶然得到的。”
宋玄怔然，他……要送给她吗？
年轻男女互送红绳定情……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并非什么稀奇之物，比不上公主所赠的伞。”
卫谦将伞放置地上，随即上前将红绳系在宋玄的手腕上。
他的动作很轻，一如既往，风过眉角，她甚至能看见碎在他眼底的光。
也许那只是她的。
“但如此一来，臣撑伞时，也能心安了。”
他冰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那一瞬间，竟让她心颤。
宋玄几近木然的看着眼前墨衫之人后退，看他捡起地上的伞，看他再次躬身像她行礼，看他……
离自己越来越远。
“轰隆——”
苍穹雷声滚滚，霎时倾盆大雨从万里高空泻下，一颗颗狠狠的砸向地面。
宋玄看着那抹似乎永远会温柔缱绻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耳边伴着仿若天地的啼哭声，胸口的心疾再次不可抑制爆发。
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衣服，视线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好冷……
下一秒，宋玄闭上眼，身形倾斜，狠狠的倒进泥水里。
……
“风，已经被夫子抓到了呀。”
暖阳下，竹林里，木屋前，她裹着比她大的手，三手交叠的中心，是一叶青绿。
面前人笑了，笑得那样好看，眉角风止，如山初雪化冰。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牵着放下。
“公主聪慧。”
他永远偏爱用这样低沉如流水的声音夸她，不管事实是否如此。
“只是，此时青叶是风，弹指挥间，它也就不是了。”
他指尖捏着那抹动人的绿色，移到他们视线交汇之间，金色的光透过指缝，勾勒出细细的纹理，清澈细腻。
下一秒，他指尖放开，顿时，叶随风而去，悠悠飞向远方。
“世事被人描幕千千万，但总有些东西只可意会。”
她的目光有些愣愣的，随着他指尖的青叶飘远，耳边传来温柔仿佛安于岁月的声音，顿时，她脑海中一直冥想的，刹那被点燃了。
犹如历经千山万水求问真经的佛陀，在历劫成功，大功圆满那刻，回归莲座了悟虚无的刹那芳华。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
“不是一切都能说出来的，有些只能靠心去体会，就像风，能说出来的，那便不是风了。”
他摸着她的脑袋，嘴角噙着胜过春华的笑，淡淡的，很好看。
这次她没有避开，反而从顺的安于他的掌心下，像小猫般蹭了蹭。
“玄儿明白了，夫子，我会用心的。”
有种很暖很暖的东西在她的胸口荡漾。
她缓步，却坚定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比他们初见那会儿高出不少，但少年颀长的身姿，纵使她点起脚尖，也只能堪堪够到他的胸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刚刚看的诗句，她已经记在心里了。
“所以，道，名和风一样，是不能言说的，否则就不是了。”她抬头看向他，眉眼弯弯，微微颤抖的眼睫，犹如振翅的蝴蝶，溢出的是不知名的期待。
“夫子，玄儿说对了吗？”
闻言，面前人嘴角依然带着笑，和之前并无什么差别，可他抚摸她发丝的手，越发轻柔的动作却在不动声色的张扬着他的喜悦。
他点头，“公主所言极是。”
她向来聪慧，这并非序言，他从来都知道的。
终于，她眼底最后一抹小心翼翼，至少在这一刻彻底隐去。
她踮起脚尖，手抚上他的衣襟，她从未有如此大胆的动作。
抚着她脑袋的手立刻不动了，她知道，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此刻带有疑虑，甚至，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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