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水
上官离跟眼前这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在想一件事情。
她想写个新戏，叫《如何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爆料者》，反派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城南丰。
“您好，我是金陵日报的采风官，请问您是百鬼集的掌柜吗？”
上官离盯着眼前采风官的脸，恍然一指：“又是你！”
采风官攒起个笑脸：“啊对对对，是我，上次也是我，您就是上官仙师吧，我记得！”
上官离胸中涌起一阵浓烈的不详：“我是，你要干嘛？”
采风官态度非常友好：“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爆料，说是您豢养了一位男子，而且他长得十分像……”
上官离狠狠瞪他。
采风官一噎，声音小了一点：“请问有这回事吗？
上官离问道：“谁爆的料？”
“这个，为了爆料者的人身安全，我们不方便透露。”采风官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补充道，“但我们金陵日报只讲真实的民情世故，您要是没有那我就……”
上官离一挑眉，顺着他的话茬走：“没有。”
“没有我就……再问问您。”采风官八面玲珑，一转弯儿就把话圆了回来。
上官离道：“没有没有没有，问一百遍也是没有！”
采风官道：“可是爆料者支付了五十两押金，态度十分坚定。您是有什么顾虑吗？要是您愿意给予我们一手独家授权，我们金陵日报会奉上五十两报酬！”
若是从前的上官离，莫说五十两，五两她都愿意，而今时不同往日，她收留戚行野这事要是真败露了，倒霉的可是她自己！保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上官离挑眉道：“五十两，还涨价了。”
采风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几年做大了。您看您这边……如果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量嘛。”
“还是说您怕我们乱写稿？”采风官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摆在耳边，义正言辞道，“我谨代表我们金陵日报向您承诺，我们不是热点的杜撰者，我们只是……”
“事实的搬运工？”上官离一脸嫌弃。
“……”采风官悻悻地放下手，“您知道哈，那您看这……”
上官离装模作样地思忖了一下，一伸手：“五百两！”
“五五百两……？！”采风官瞪圆了眼，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您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上官离坐下：“没有啊，我上官离的新闻，从来都是很贵的。”
采风官陪着笑坐在她对面：“可您这报价严重超出市场均价了，我们一兢兢业业的小报社，哪里付得起……”
上官离本来也没想同他真的谈，逗道：“那你再报个价？”
采风官嗫嚅了一下：“六十！”
上官离摇摇头。
“七十？”
上官离叹口气。
“八十！不能再多了！”采风官一拍桌，怒下结论。
上官离刚要表态，忽然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倏然自后堂传来，落地有声。
“一百两。”男子缓步绕出来，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
同座的二人齐齐转首，目光触及到男子清隽的面庞，皆是一愣。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采风官，他抬起手一指，满眼震惊：“他他他……你们……”
上官离见戚行野莫名出现，简直难以理解，挥舞着眉头示意他不要添乱。
他是不是没事找事，当着采风官的面也敢出来抛头露脸，巴不得身份暴露是吧！
“原来真的是真的？！”那采风官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盯着戚行野的眸子里闪烁着金光：“你刚刚说什么？”
戚行野扫过上官离一张急煞的脸，默默地挪向采风官，问道：“一百两，如何？”
“如何个屁！”上官离立刻打断，起身把戚行野牵到后头，还不忘回头跟采风官打哈哈，“误会误会，都不是真的，我们不授权！！”
返身暗骂：“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出来干什么！”
戚行野被劈头盖脸一阵骂，面色有些挂不住，一把揪住她：“等会儿跟你解释。”
“一百两。”戚行野几步走上前，唇边挂着礼貌的微笑，“可以我们就给你独家。”
“这……”采风官有些为难地捏紧了背带。
“你别听他的，我们不授权，不……！”上官离哪里肯听他的馊主意，还要挣扎着反驳，被戚行野一把捂住嘴。
倒是采风官听戚行野报价一百两，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渐渐真信了上官离狮子大开口，以为她的预想价位还是五百两，所以才百般不愿授权在这闹，心头一惊，立刻答应了：“一百两，成交！”
戚行野一挑眉：“成交？”
采风官信誓旦旦：“成交！”
戚行野按住躁动的上官离，道：“明日这个点，带钱来。”
采风官一拍胸脯：“没问题！公子爽快！”
戚行野微微凑近：“金陵日报，靠谱吧？保证不瞎写？”
采风官道：“保证不瞎写！我们金陵日报不是热点的杜撰者，我们只是事实的搬运工，您放一百个心！”
戚行野满意地点点头：“明日见。”
采风官颔首，开开心心地走了。
采风官甫一离开，上官离就破防了。
“疼啊！”戚行野皱着眉头松开手，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两排深陷的牙印子，单看就知道这人试了多大劲儿：“你属狗的吧！”
“对，我就属狗的，怎么着？”上官离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你是不是疯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在逃犯是吧？”
她拉开窗，伸臂一指：“你去外面看看，多少便衣在找你？你自己去看看！！”
戚行野把她往回拉，带上窗：“我知道，你能不能冷静点。”
“你闭嘴吧你！”上官离依旧火冒三丈，“我不管，你明天自己去回绝他，堵住他的嘴，他若泄露出你的什么信息，你就给我滚蛋，我这小破庙收不住你这尊大佛！”
戚行野轻轻拧了下眉，眸色有些沉：“喂，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至于吗？”
上官离欲要再驳，触到他那双认真的眼眸，不由顿了一下，声音一弱：“……你管我！”
戚行野微不可查地一勾唇，调侃道：“我说，你不会在担心我吧？”
上官离看着他，又移开目光：“你疯了吧。”
戚行野无所谓地一耸肩：“没有，我是故意的。”
上官离冷笑，不再理他。
这个戚行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己身陷囹圄还浑然不觉，为了区区一百两连命都不要了，他是不知道被抓回阴阳寮要面对什么吗？
“喂。”
“上官离？”
“上官仙师？”
戚行野见她不理，便把头凑过去赔了个笑，“赏个脸看看我呗？”
自打上官离重返金陵遇见戚行野后，就没怎么见过他的笑脸。如今他竟自觉主动送上门来，脸上还挂着个宛若初雨微霁般的笑容，倒教上官离有些不好意思。
“做甚？”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让他报道？”
“呵呵。”上官离白了他一眼，“因为你有病。”
戚行野抿唇道：“因为我需要一个新身份。”
上官离抬眼：“新身份？别搞笑了。你这张脸，放眼金陵有几个人不认识？”
除了只会搬粘土石头和回家种地的市井群众。
上官离思绪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是想……”
“流言兴于愚者，起于谋者。官宦再多，也多不过黎庶平民，只要大多数人觉得我是……”戚行野瞧了她一眼，“觉得我是洛阳来的倌人，是你的男宠，那我就是。”
“京城最忌流言民乱，哪怕是阴阳寮，明目张胆地抓一个只是相似的人，都要三思再行。”
上官离盯着他：“你不要低估了裴宿，他不是傻子。”
“我也想过。”戚行野低下头，“左不过去阴阳寮参观一趟便是。总比日日东躲西藏来得强。”
戚行野眸子垂下去的时候，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你想好了？这新身份，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上官离嗤笑了一下，“以后可要跟我一个声名极臭的神棍捆在一起了。”
戚行野似乎思索了一下，而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行。”上官离跟着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若真想这般，我有法子。”
戚行野问：“什么法子？”
上官离笑而不语。
三日后，一出轰动京城的话本《一滩春水》正式发行，该话本由金陵日报名手李棠和金陵百鬼集掌柜上官离联袂编写，引得一波抢购热潮，很快便登上了金陵第一说书人的堂上，火得一塌糊涂。
据悉，《一滩春水》取材自日前引爆金陵的新闻“金陵鬼见愁纳男宠形似戚行野，一代名倌竟成替身是为何”，讲述了一则感人至深的凄美爱情故事，因为剧情新奇，套路狗血，深得众人喜爱。
一则新闻不仅火了话本，还火了真人，许多人为了一睹这位花名春水的名倌，特意掏腰包来百鬼集消费，叫上官离又白赚一笔。
“哎呀，想不到我上官离有朝一日，也能名动京城。”上官离把话本抱进怀里，爱不释手。
戚行野看着扉页上“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八个大字，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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