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洗澡
月色寒凉如水，静谧无声，星辰隐匿，但见余晖。
上官离坐在烟雾缭绕的浴房里同眼前的男人大眼瞪小眼，不禁怀疑起自己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脱。”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不要……”戚行野捏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
上官离捏了捏鼻梁，已经被折腾得没了脾气：“大小姐，你又闹哪样！不脱衣服怎么沐浴？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脏！”
戚行野捏着布料的手又紧了紧，小心翼翼地抬起脸，轻轻一摇，表示拒绝。
上官离一拍桌子：“难道你要别人帮你脱吗？”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喊：“言既明！言……你干什么！”
戚行野哪里肯让陌生男人帮他脱衣服，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上官离胳膊，将整个脸蛋深深埋进她的衣襟间，手攥得紧紧的：“不要他！”
上官离十分费劲儿地把他的头从自己身上拔起来，一双美目微微瞪着，咬牙切齿的：“难不成老娘帮你脱吗？”
戚行野被迫抬起脸，闻言扒着上官离的两只手更用力了，他认真地盯着她，点了点头：“……可以！”
上官离：……？
？？？
见上官离没有反应，戚行野低了低头，时不时抬眼轻轻瞄一眼，小声嗫嚅道：“阿离，你可以。”
上官离眉头敏锐地一拧：“你叫我什么？”
戚行野立刻把头埋下去，不说话了。
“你想得倒美，滚进去。”上官离懒得同不清醒的傻子较长短，把人拽下来丢进屏风后头，十分干脆地把屏风一拉，将两个人隔成一屏影子，迷蒙绰绰的：“自己脱！”
戚行野见上官离拉起了屏风，有些委屈地抹了抹鼻子，慢吞吞地转过身，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脱好了没？”上官离重新坐回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脱好就自己进去。”
戚行野抱着衣服迟疑了一下，幽怨的目光扫了眼屏风，不情不愿地跨进了浴桶。
“自己能洗吗？”上官离问道。
戚行野一阵沉默，狭窄的空间内只能听见淅沥的水声，十分清晰。
上官离等了一会儿，没得到他的答复，便敲了敲屏风架框，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戚行野酝酿了好久，才磨磨唧唧地说：“阿离，你帮我。”
“帮……”上官离闻言，眉毛鼻子嘴巴都挤在了一块：“你这么大一人不会自己洗吗？”
戚行野慢吞吞地将浴桶挪到屏风边上，试探着伸出半张脸，一只仿若藏着涟漪的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瞅。
上官离绝对是魔怔了，绝对是。
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戚行野这种坦率渴望的眼神。
上官离几步走到他的身前，倾身蹲下，去寻他的眼睛：“戚行野，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礼记》、《周官》，学过吗？”
戚行野闻言眉头立刻就耷拉下来了，很是不开心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可以帮你洗。”上官离牵起个嘴角，“你要自己洗。”
戚行野将半张脸埋进水中，吐了个泡泡，只露出一双写满不悦的眼睛，盯着她。
上官离被他幼稚的举动逗乐了，忽然很好奇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清醒后，想起自己这会儿的举动，会是个什么反应。
“世子殿下，几岁了啊。”想着，她没忍住刮了下他的鼻子。
戚行野眼睛一亮，忽然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了招。
上官离怔了一下，捏住他三根手指：“做什么？”
戚行野只觉得被她捏住的指尖有些发热，停顿了一下，忽然反手一把攥住她往自己身侧猛的一拉。
桶内水花飞溅，戚行野倏然探出脑袋，把她拉到了屏风之后，上官离始料未及，满眼惊恐地被他牵到了身畔，这厢大手又一伸，身后屏风跟着作响，直接把两人兜进了狭小隐秘，湿气氤氲的空间里。
上官离又是一惊，目光黏连似是摸索不着方向一般，木头一样的定住了。
潮湿的手扣在她的颈后，戚行野的脸近在咫尺，一双入鬓的剑眉轻轻一挑，鼻尖上还凝着颗欲落不落的水珠，仿佛快要汇进他眼中的惹人的漩涡里。
上官离好不容易找回了魂，连忙侧脸去扯他禁锢住自己的手，谁料戚行野的脸骤然来到眼前，呼吸还来不及缠绕都功夫，这人竟飞快地在她的颊上啄了一下，留下个湿漉漉的口水印子，又火速退回，形容举止十分幼稚，但很直白，很用力。
？！
“你！”上官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手捂住脸，瞪圆了眼睛看他。
“香的。”戚行野颇有些得意地抬起唇角，眼睛眯成一弯月牙。
香你妈个头！！
这小兔崽子！怕不是把她当了妈，才敢趁病占她便宜！！
“你找死！”上官离一把推开他，抡圆了胳膊抬手就是一个大脑瓜子，戚行野见手风已到，连忙松开手，一个下潜缩回水中，半晌才重新露出一双黑透透的眼瞳，一刻不让地盯着她。
“戚行野！”上官离深深吐出一口气，牵出个糅杂着恼怒羞耻的冷笑，“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
戚行野看着她，很认真的颔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示意那是个亲吻。
上官离道：“你不可以随便亲人。”
戚行野问：“为什么？”
上官离道：“这是不对的。”
戚行野露出个迷惑的神情。
“算了。”上官离吐出口气，不知道怎么同他解释，但内心恼火仍旧，“总之你记住，不可以随便对我做这种事。”
戚行野又问：“哪种事？”
“……”
“不可以亲亲吗？”
“……”
“不可以吗？”
“你再问！”上官离切了切齿，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嫌弃地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印子，把桶踹回原位，凶巴巴地说：“安分点儿给我自己洗！否则拔光你的皮！”
戚行野坐在桶里，被骂已经很伤心了，这会儿又被踹的东倒西歪，两只手扒拉着浴桶边沿，看上去有些委屈。
“看什么看！”上官离绕出去，一把拉回屏风，不想理会自己的纷扰思绪，“快洗！”
然而当上官离坐回去小憩昏沉，又惺忪睡醒的时候，戚行野还没洗好。
上官离揉了揉眼睛，去瞧身旁那束快燃尽的香，刚想起身去叫戚行野，熟料里头遽然惊起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把上官离吓了一个激灵，直接清醒了。
来不及去顾什么男女之别，礼义廉耻，上官离连忙放下手边的东西，上前一把拉过屏风，生怕这傻了的公子哥出什么意外。
“怎么了？！”
然而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上官离踩进去的刹那便惊怔住了，目光流眄之处，遍地生香，心头猛颤。
果真是倾翻了浴桶。
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几朵叫不上名的清朴花瓣落在水中，眼前的男子衣裳半遮半掩，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紧紧绷着，还莹莹挂着未干的水珠，线条姣好，匀称漂亮。
戚行野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闯进来，眼瞳间划过一抹肉眼可见的慌乱，他自香池清水中侧脸过来，挽发，抬眼，四目相对。
上官离恍然一惊。
“啊对对对不起！”她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转过身，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般，高高举起了双手，如鲠在喉，“我什么也没看见！”
一片缄默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戚行野没说话。
上官离偷偷睁开一只眼，心头一转，不对啊，这人既然现在还不清醒，那……看到了又怎么样？他能拿她怎么样？
想罢，她慢慢地扭转身子，朝后倾过去一个探寻的眼神。
戚行野刚扶起浴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立刻用衣服裹住全身，眸色有些暗沉。
被抓了包的上官离愣了一下，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瞬，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
他不会醒了吧？！啊？！！！
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颈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上官离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那个什么，哈哈，你醒了？”
眼前的男人哪怕身在热雾中，也难掩周身那股子冷气，哪里还有方才那副软绵绵的幼稚样子。
“嗯。”戚行野的薄唇抿作一条直线，眼色阴沉隐忍，裸露的手臂上隐现青筋，“你转身。”
“哦哦哦哦……”上官离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支吾道，“干净衣服在旁边架子上，那个，我，我先出去了。”
戚行野抬眸瞧了她一眼，压抑着情绪踩水上前，几乎是恶狠狠地一把拉过屏风，仿佛在拉一把杀了她锯子。
上官离：“……”
戚行野深深吐出一口气，咬了咬牙，伸手扯过叠放整齐的衣袍披上，满目阴郁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上官离慢吞吞地挪到浴房外头，脑子里闪现着戚行野那双阴沉冗杂的眼眸，炎炎夏日里竟硬生生打了个冷噤寒战。
完蛋了。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
他还记得刚刚的事吗？如果受蛊虫的影响不记得了，会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奇怪的女变态啊？！
不过，就算他误会了又能怎么样，她可是救了他的命的！这人总不能恩将仇报，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就为难她……吧？
想到这，上官离的身子板微微一硬，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然而当一声推门的吱呀声在身后响起后，上官离好不容易才硬了半盅茶的脊骨又重新软了下来。
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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