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变天
一月飞逝,大神官向长乐郡主提亲一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江格鱼抵死不从,戚行野不置可否,裴宿也没有再多纠缠。
连上官离都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裴宿的一时兴起,毕竟他那样阴晴不定的怪人,做出什么事都不令人意外。
不过所有的猜想都不及第二月上官离去阴阳寮取舒缓剂时,裴宿的所作所为来得直观。
上官离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惊恐道:“你说什么?”
“把这个,喂给那位世子殿下。”裴宿把一只小巧的赤色瓷瓶放在桌上。
上官离定睛一看,简直目眦欲裂,这不就是当日裴宿下在她身上的玲珑血蛊吗?!
上官离返身,美目直逼他平淡的眼底,咬牙道:“你疯了吗?你要给他下蛊?”
“有何不可?”裴宿微微凑近,认真地看着她:“戚寻章那个老头子,太烦人,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比较好。”
他叹了口气,往后一靠:“裴某无能,近不了定国侯爷的身,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世子殿下身上了。”
上官离捏紧衣袖:“你可知道,给世子下蛊作术,是杀头的重罪!”
“杀头?”裴宿漫不经心地冷眼看过来,声音低沉,“也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敢取裴某的头。”
“你!”
他这是自诩架空了殷帝,这倒霉皇上定然奈何不了他,唯有以戚寻章为首,手握兵权又效忠天子的这批老武将能与他分庭抗礼。也不外乎裴宿说定国侯烦人。
可是即便如此,制衡不过便要用这种下流手段,实在是恶心。
“再说了。”裴宿把两袋舒缓药推到她面前,“这只蛊虫尚幼,距离下次毒发还得两三个月,这段时间,足够我应付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了。”
裴宿嘲讽道:“到时候,就算被他发现我下蛊了,他能怎么样?他杀得了我吗?”
上官离看着他胸有成竹的丑恶嘴脸,牙关紧咬——简直卑鄙!
裴宿把那两袋药又往前推了推,笑道:“一袋是你的,一袋是那位世子的,下蛊的同时把解药也喂给他,别叫我露了馅。”
玲珑蛊,蛊虫入体的瞬间人便会有反应,但如果舒缓剂同时入体,中毒的本人便察觉不到有异。直到两三个月幼虫长大,但那时候恐怕戚行野已经是他的掌中玩物了。
上官离死死盯着桌上的几件东西,整颗心像是悬挂在枝桠上枯却不落的黄叶,一旦她接过这些肮脏的东西,那片高悬的叶子就会立刻堕入一地烂泥。
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做不到?”裴宿嗤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你同那位世子殿下,看起来感情似乎很好啊?”
上官离刚要矢口否认,忽然想起戚行野那张宛若红蕊点染,生动栩栩的笑脸,不知为何顿了一下。
裴宿看着她,倏尔笑出声:“看来是这样了。”
“没有!”上官离这才猛然惊觉,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裴宿不置可否,敲敲桌子:“我很人道的,这样吧,给你一个月,够不够长?”
上官离错愕道:“什么?”
“一个月。”裴宿收回手,颇为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跟你那位世子,好好道个别。”
上官离十分谨慎:“你什么意思?”
“为了保护你不被误伤,一个月后我会设法送你离京。”裴宿抬眼,“不过回来之后,你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上官离连忙问道:“见不到?你什么意思!”
莫非他真的有通天倒海之能,短短几个月就能把殷勤一生的老臣连根拔起,独揽大权?
可观他那副自若神色,也并非不可能。这座阴森可怖的阴阳寮,建制规模如此之大,不知关押着多少厉鬼,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神使阴阳师,若真是想起兵谋反,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攒够了足够的兵力?
若真是阴兵过境……那威力只怕……
“好了。我没有这个义务同你解释。”裴宿几分不耐地站起身,下达命令,“总之一个月内,完成这件事,否则……”
裴宿意有所指地扬唇一笑:“再会。”
“裴宿!”
上官离脑子里一团乱麻,仿佛火燎了眉毛,心脏狂跳:“你说清楚!”
裴宿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根本不欲再回复,抬脚便要走。
“那江格鱼呢!”
上官离脑子一转,忽然抓住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痛点:“郡主,怎么办?”
果不其然,裴宿脚下一滞,微微颦蹙地回过首:“什么?”
“如……”上官离眼睛一闭,开始胡诌,“如果戚行野死了,郡主也会死的。”
裴宿嘴边的笑意霎时退了个干干净净:“你说什么?”
“呐,你想想看,郡主多痴情一女子,多喜欢戚行野啊?”上官离见势,立刻添柴,“你要是动了戚行野,郡主肯定伤心欲绝,陪他一块去了,我们女子都是很痴情的。”
裴宿转过身,有些严肃地瞧着她:“你也会吗?”
我不会!
但是上官离是谁?江湖第一神骗手!嘴里什么时候有过真话?
“我当然会了!如果我是郡主,我一定会陪他一起死的,你想想看,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有办法留住她吗?”
“……”
上官离掰着手指开始给他数:“上吊、跳楼、饮毒酒、撞墙……”
“你闭嘴!”裴宿脑补出了他不想看到的画面,十分气愤,“别说了!”
上官离心中窃喜,咳了咳道:“所以啊,你千万不能动戚行野,否则郡主一定会恨死你的。”
裴宿嘴唇微微失了点色,颔首道:“她已经恨死了,无所谓。”
上官离问:“可是她会死啊?”
裴宿一个眼刀飞过来,把上官离看得一个寒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离肩一抖:……不会被发现了吧。
裴宿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俯下身盯着她的双眸,眼底仿若凝了一束寒枪:“少给我耍小聪明,裴某说过了,你只有一个月。”
上官离咽了咽口水。
“不过你说的有些道理。”裴宿甩袖,“但这些事情,轮不到你管。”
这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啊?
对不起,她只能做到这样了……希望这番话,能有点用。
阴阳寮内昏瘴无数,气压低重,上官离跟着神使再度踏过门槛,仍旧被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激了个战栗。
就她从事阴阳师这么多年来的直觉,这座阴阳寮之下,一定有不少厉鬼。若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这个大神官,绝对非常非常难对付。
上官离后知后觉地摊开手看着手中的玲珑蛊,眉间拧出一个“川”字。
她真的能做到吗……
戚行野最近有点不对劲。
连他那几个好兄弟都看出来了。
“我说戚兄,你都待在府里多少天了?晚上跟我们一起喝花酒去。”柳明召拉住他的胳膊。
“不去。”戚行野一把扯回胳膊,有些不悦地瞅了眼黄历。
说好的一周一次,距上次这都十来天了,怎么人还没来。
“你不会在等什么人吧?”柳明召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让本少爷猜猜。”
“你闭嘴吧。”戚行野夹起一个流油的鸡腿塞进他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柳明召呜咽两声,把鸡腿拿下来:“那你为什么?以前不是挺喜欢去一字巷吗?”
戚行野放下筷子道:“没意思。”
柳明召刚要反驳,忽然被蒋文殊打断道:“确实没意思,这段时间都没什么新曲儿了。”
柳明召深以为意:“确实,似乎人也比以前少多了。”
“今年是真不太平。”蒋文殊指指桌上,“你看,连戚二家里的荤菜都比以前少。”
“这不是被削俸禄了吗,大家都一样,正常。”柳明召摇摇头道。
“正常吗?”蒋文殊冷笑一声,“油水全在那阴阳寮里了。”
听闻阴阳寮三个字,戚行野忽然抬起头,眼神凝了凝。
柳明召笑道:“话不能……”
“怎么不能?”蒋文殊把筷子啪得一放,“你看那个裴宿嚣张成什么样子?我爹还得上杆子给他送礼送钱,他也配?!”
戚行野眉头皱了皱,岂会不知定国侯在朝堂上也是处处吃瘪,一品大员活得倒像个孙子,根本没有往日的风光无量。
“圣上糊涂啊。”柳明召摇摇扇子,“大家都看得出来,偏偏他老人家看不出来。”
四座竟没有一人叫他“慎言”,想必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去。
一直没说话的赵归杭忽然插嘴道:“都别去什么花街了,在家待着吧。”接受到几人的目光,他微微笑了笑:“要变天了。”
一阵惊雷乍起,掩过灯火声色,众人齐齐朝窗外望去,果然见铅重的云席卷而来,冷冽干燥的冬日里,竟酝酿了这么一场瓢泼大雨。
戚行野眯起眼睛,看着檐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瓢泼,心头一沉。
果真,是要变天了。
正待此时,偏门忽然进来个侍婢,曲膝道:“世子殿下,上官仙师来了。”
戚行野眼睛微微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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