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水
五身鬼果然负伤回了老巢。
上官离做梦都没想到，五身鬼的栖居之地，居然就在朝露寺附近。
胆子真的大，目的也真的明确。
戚行野带人赶到时，上官离已经同五身鬼大战了一场，两边皆负了伤，几个阴阳师歪七扭八地瘫坐在地上，一个个都一脸疲态。而五身鬼钻进了地洞里，上官离一个人守在洞口，已是有些气力不足了。
戚行野见状飞身下马，衣袂飘扬，倜傥依旧，凌风飒飒。
上官离满脸是汗，唇色发白，扶着一棵老树，有些吃力地强撑着。
“如何？”戚行野持着剑走过来，盯着上官离问道。
“在里面。”上官离指指不远处那个狭窄的洞口。
“去挖。”戚行野吩咐侍从。
“五身鬼也受了重伤，跑不脱的。”上官离喘了口气，刚想往穴口出走，然而脚下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歪。
戚行野一惊，下意识地去扶，孰料上官离竟直直跌在了地上，他被她带的一个趔趄，两手连忙撑住老树腰，膝盖一屈，恰恰好将上官离整个人拢进了他的身影里。
上官离只觉头顶一黑，抬眼却误触到了黑暗中戚行野那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眸子，微微一愣：“你干嘛？”
戚行野显然也出了下神，闻声才有些不自然地偏开目光，站直道：“百无一用阴阳师，竟被只鬼杀得这么体面。”
“不碍您的事儿！”上官离站起身，没好气地把人一推：“起开。”
“你！”戚行野跟着上官离走到洞口，看着拼命掘地的侍从们，不悦道：“这要挖到何年何月。”
上官离瞧了一眼，根本没抱希望：“或许有别的入口，我去别处看看。”
“快挖！”戚行野看着上官离的背影渐行渐远，咬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喂，我说，这天都快亮了，还能找到吗？”
上官离拿着戚行野带过来的罗盘，在灌木丛中艰难地开着道：“你能闭嘴吗，离天亮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呢。”
戚行野脸一板：“你怎么跟本世子说话的？”
上官离微笑着回头，伸手揪住他尊贵的金领子，丢到前头去：“闭嘴！开道！”
“行，你是伤员，本世子不同你计较。”戚行野负气连点了好几次头，像是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似的，执着剑拨开丛林叠嶂，循着那星点的明火符勉强探出了灌木丛，看着眼前排排高大密集的巨树，吐槽道：“你耍我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有……”
上官离眉间一凝，突然抬起手，示意他噤声。
戚行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了前方一棵盘根错节、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参天巨树。
“怎么了？”戚行野欲上前一探究竟。
“别过去！”上官离握紧手中的罗盘。
“有什么？”戚行野看不出什么关窍，绕着那树走了一圈，回来朝她摊开手：“只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
上官离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那树粗粝的表皮，摇了摇头，戒备不减：“不对劲。”
戚行野拿着剑一环胸，懒懒地往树上一靠，评价道：“草木皆兵。”
“你少给我……”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落叶扑簌而下，只听树上的寒鸦一声啼鸣，一只莫名的手忽然环住了戚行野的腰，似有拔山扛鼎之力直接将他整个人拖进了看不见的一口树洞里。
“我说了有问题吧！”
上官离连忙伸手去拉，没料到气力如此之大，脚下根本站不稳，很快便被一齐拖了进去。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如此变故，二人根本应接不及，被拽进树洞后直接失了重，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速度极快，快得心脏都要蹦出来。
戚行野一头扎进地下的水潭中，连灌了好几口水才勉强浮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脸，忍着伤口崩裂开的痛，艰难地凫游到岸边，闷声咳了好几下。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四周太黑了，黑得让人害怕，也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详。
“上官离？”他试探着唤。
没人应。
“上官离！”他微微抬高了音量。
一片寂静的潭中终于起了一点波澜。
他耳朵微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你在哪？”
又一阵拍打水花的声音。
他唯恐上官离不会水，连忙在近岸处找了几个还没朽烂的浮木，挨个儿朝方才声音来的方向丢了过去：“接住啊！”
几声浮木落水，戚行野把最后一根猛力丢了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响，接着一女子痛叫了一声。
戚行野：“……”对对对不起。
上官离好不容易扒上了浮木，脸憋的涨红，呛了好几口水，怒道：“你丢的真准啊！！”
戚行野道：“过奖过奖，你赶紧过来。”
上官离捂着鼓了包的后脑勺，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戚行野伸手想拉她。
上官离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才死了！”
戚行野抿抿嘴：“你那个什么明火符呢。”
“泡烂了。”上官离没好气道。
不过人眼倒很快适应了黑暗，勉强可以看清四周的模样。
二人处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山洞中，很清凉，甚至有些冷。前方是一方不知深浅的水潭，水很凉，潭中并没有活物，左手边有条十分深邃挤窄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这什么鬼地方啊。”戚行野不由打了个寒战。
上官离冷笑一声：“鬼住的地方。”
戚行野没忍住，轻轻拉住了上官离的衣袖。
“怎么？怕鬼？”
戚行野脖子一抬：“怎么可能！”
上官离道：“那是谁在拉我。”
戚行野道：“是鬼。”
上官离扯着衣袖，二人一齐走到了那挤窄的通道前面：“得从这过去。”
戚行野有些犹豫：“这么小，过得去吗？”
“过不去也得过去！”上官离把戚行野往里面推。
“等等等等！”戚行野抬起双手，转了个圈，面对她道：“能不能你走前面。”
上官离问道：“你是男人吗？”
戚行野点点头，承认道：“我怕鬼。”
上官离咬着后槽牙，愣是给气笑了：“好，可以，那你跟紧了。”
戚行野忙不迭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侧着身子，勉强挤进了那狭窄的通道，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
“喂，我说。”戚行野许是觉得有些好笑：“本世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真邪门。”
上官离在前摸索着，敷衍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话真的很多。”
“没有，他们不敢。”
“你闭嘴吧。”
“是不是你太晦气，怎么本世子跟着你，老碰着些怪事呢。”
上官离猛地回首，刚要开口反驳，却发现戚行野好看的眉眼据她也就那么一巴掌的距离。狭窄闭塞的空间内，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一呼一吸。
戚行野一丝不苟地盯着她，呼吸微微凝滞住了。
上官离轻轻抬了抬眉，吐息也轻缓了一霎。
须臾，只见戚行野微微笑弯了眼睛：“怎么，看傻了？我知道我很帅的。”
“要点脸吧！”上官离登时黑了脸，一鼓作气地冲出了紧窄的通道，登时连眼神都清明了。
戚行野紧随其后，不料身型略微高壮了些，好死不死地被卡在了出口处。
“喂！”
上官离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副模样，实在没忍住她无情的嘲笑，眼睛都笑作了两弯月牙，生动地紧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喂……”戚行野也懂得趋利避害，尔康手道：“拜托！”
上官离笑道：“不不不，你就卡那吧。”
“上官离！你信不信本世子……！喂，小心背后！”
眼见着戚行野本欲生气的脸色忽然变做惊慌震悚，耳边又是一声余音不断地厉喝。上官离根本无暇回头，凭借着第一反应勉强躲开了，再一回首，五身鬼的利爪已到了跟前。
上官离惊乍，十分极限地后撤，但仍旧被挠出了一个口子。
五身鬼虽然怕生人阳气，但在如此寒凉黑暗的洞中，拥有天然的优势，根本不惧她。
“上官离，接剑！”
上官离踩着石块非常干净利落地一个起跳，干脆抬手，且十分平稳地落了地，无比丝滑。
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哐当一声响，掉在了十步开外的地上。
戚行野：“……”
五身鬼：“……”
上官离解释道：“不好意思，脚滑。”
五身鬼才不管那么多，又发起一轮攻势。
上官离趁着间隙咬破手指，一道红字拍了出去，然后一边躲闪一边疯狂输出道：“你叫唐秋吧，我知道你叫唐秋。”
五身鬼愣了一下，狰狞的面孔有一瞬的呆滞。
“你认识唐茹吗？你一定认识对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
“……”五身鬼横出一爪。
“其实你误会她了，真的！唐茹一直很爱你的！你可是她的亲妹妹！”
“你是有什么执念吗？唐茹？还是戚寻章？我告诉你，相信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骗财就是骗色，我们女子要自力更生你！”上官离险险躲过一爪：“明白吗？！”
“你在说什么屁话！”那边卡在缝里的戚大世子怒吼一声。
“你给我闭嘴！”上官离恶狠狠的，转而面向五身鬼又立刻循循善诱道：“我可以帮你的！阿秋？小秋？秋秋？你是不是想找你的儿子？我可以带他来见你！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
五身鬼一听这话，忽然停止了攻击。一张憔悴可怖的脸猝然凑到她跟前，空洞着一双眼，干巴巴道：“真的？”
上官离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五身鬼，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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