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锦囊
上官离毫无防备，只觉得口中有异，看着旁侧作壁上观的裴宿，不免眸色一紧，连忙想要吐出。
谁料那小鬼使足了力气捂住了她的嘴，脸上还是一副眯眯笑颜。
那团不明的东西像一只拼命往土地里钻的蚯蚓，遇到温床哪里肯放手，根本不给她半分溜走的机会。她好不容易推开瓶装鬼，张口欲吐，那东西却已经灵活地溜进了她的身体，直接消失不见了。
即使身体没见得有什么异常，但鬼气带着那不明的东西入了体，还是教她生理上地感觉难受，胸口闷得紧。
然而很快，那股子啮噬心脏的感觉慢慢地遍布全身上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把她的骨髓吸干。上官离十分痛苦地曲起身子，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
裴宿一双精明锐利的眼中笑意更深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上官离又急又怒，惊惧之下还能保持理智，不停地给自己催吐，折腾地眼眶都跟着红了一圈，冷汗直下，形容狼狈。
都怪她，都怪她！怪她不够谨慎，入了这阴险小人的圈套！她一阵后怕，要知这阴阳寮是何等神秘毒辣，暗地里喂给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上官仙师，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裴宿起身，慢悠悠地踱步到她跟前，白色的长发衬得他圣洁又可怖：“给你一个机会。”
上官离气得瞠目切齿，勃然色变：“裴宿！”
裴宿有些意外于她的无理，嘴角的笑慢慢落了下来，淡淡道：“我理解你的怒火，这次不罚你。”
上官离气得头脑发昏，一阵一阵目眩耳鸣：“解药！”
“裴某一直很好奇，有权有势的定国侯爷，会找一个怎样的阴阳师来。”裴宿不理会她，垂下眸道：“你的确很不一般。”
“替我做事，可好？”裴宿俯下身，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的一张怒容：“考虑一下。”
果然，果然。此人就是想利用她做些什么，才会这般大费周章。
“城头上吊帘子去吧！”上官离忍耐着生理上的痛苦，几乎是恶狠狠地道。
裴宿这人很是奇怪，恼在不该恼的地方，真被冒犯了却也不生气。他直起身子，俯视着上官离，嘴角勾起：“你会来找我的。”
上官离捂着脖子，仰着头死死瞪着他，威压一时竟不输裴宿：“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
裴宿看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玉瓶，琉璃似的眸子里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意兴与该死的笃定：“我们做个交易。”
上官离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妙：“你做梦！”
“可是你看起来很痛苦。”裴宿怜惜地把小瓶子丢到她眼前，语调却很轻蔑：“记得保密。不过裴某应该也不会让多嘴的人见到第二日的朝阳的。”
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很是明显。
上官离一排贝齿几乎快咬烂了唇，她忙不迭地拾起玉瓶，取出里面黄豆粒大小的药丸，忍着屈辱囫囵吞了进去。
裴宿一笑：“很好。裴某就当你答应了。”
身体里作祟的东西渐渐偃旗息鼓，上官离胸口起伏几下，努力平静道：“我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阴阳师，我能替你做什么？！”
“我说了，保密。”裴宿笑道。
上官离拳头一点一点地攥紧。
“再会。”裴宿微微颔首，说罢竟抬步转身走了，十分利落，雪白的一点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裴宿！！！”上官离重重咳了几声，还想追过去，却被神使拦下：“上官仙师，您请回吧。”
上官离猩红着一双眼去看神使，无意间瞟到了她刚刚递给裴宿的那张假符咒此时正泡在一滩水里。血色氤氲蔓延开来，汇成一滩红水。
那是……她的血。
她忽然转头去翻刚刚裴宿拿去逗瓶装鬼的小东西，慌忙拿起凑近鼻尖嗅了一下。
一股铁锈味。
上官离缓缓垂下手，干裂的唇都跟着颤抖。
果然，是玲珑蛊。啊。糟糕。真是太糟糕了。为什么什么倒霉事情都偏偏选中她？
裴宿用了她的血给她制蛊……原来方才要什么符咒都是虚晃一枪，他只是要她的血，去做一个框住她的牢笼罢了！
她倏尔瘫坐在桌前，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
道貌岸然的小人……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费心心机算计地如此天衣无缝。
上官离一阵头昏脑胀，恶狠狠地推开一旁想来搀扶的神使，一步一步地往殿外走去。
那只蛊多久发作一次呢……？
还有以后……又该怎么办……？
连着一天一夜闭门谢客，戚行野都快急疯了，甫一推开百鬼集的门，就径直疾步走到上官离面前，很是迫切道：“如何？”
上官离脸色很苍白。一不小心熬了个大夜。
若说没有裴宿的功劳，她自己都不信。生气归生气，她一向乐天，慢慢地便也接受了现实。但事实是她昨晚悲愤填膺，忧心无比，只能取来个话本排忧解闷。
结果一直睁眼到了天亮。惭愧惭愧。
戚行野继续稳定输出：“可有希望？”
她皱了皱眉头，终于才想起来裴宿给她的那个锦囊，便极轻地点了下头。
“真的？”戚行野喜上心头，眉梢都跟着松懈了下来，追问道：“大神官怎么说？”
虽说是看开了，可听到“大神官”三个字，上官离心中的厌恶纠葛还是羁维了上来。她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戚行野就算是傻子也能瞧出来她的不对劲，声音沉下来，一双好看的眉眼盯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无事。”上官离一想到一切起因都源自于这个倒霉世子的委托，胸中就一阵火大。
戚行野偏首瞧她，忽然展颜笑道：“不会吧，上官仙师，不会是没吵赢那个怪人吧？”
“不是嘴皮功夫了得的第一神棍吗，怎会落魄至此？哀哉哀哉。”
上官离简直被他气得没脾气，只觉得烦闷的心情突然凝成了一股好笑的情绪。不知道是这位大小姐抑扬顿挫的语气好笑，还是她这幅凄惨的模样好笑，她终归还是牵起了嘴角，不过说话依旧不好听就是了：“你在放什么屁。”
戚行野只当是挑衅，冷冰冰道：“本世子可没耐心陪你说笑。究竟如何了？”
上官离掏出裴宿给她的锦囊。
“这是？”
“大神官给的，说是可以帮忙找到五身鬼。”
戚行野盯着那个锦囊，道：“看看。”
上官离把锦囊递过去。
戚行野一手抓过，将细绳一抽，往锦囊里一瞧：“空的？”
“空的？”上官离眸色一沉，连忙拿回锦囊直直翻了个面，愣住了——真是空的。
卧槽？认真的吗？！
戚行野忙问：“你没打开过？”
上官离哪有那样的心情，片刻的怔愣过后心头忽然窜起一道无名火，男人怎么都这么阴险！戚行野虽然也不遑多让，但好歹只是嘴上明确，这两面三刀的鸡贼神官，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她紧紧捏住拳头，咬牙道：“被耍了。”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阴阳寮？为什么要空跑一趟还带着个枷锁如此狼狈地回来？！又为什么要熬夜看……咳。
不止是上官离，戚行野也没想到。锦囊竟然是空的。
“妈的。”戚行野一把扯过锦囊丢在地上，低下头很是认真地问道：“昨天在阴阳寮，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通通说来。”
上官离这人吧，苟于世间多年，只秉持两条生存要义——一是惜命，二是爱财。她想起裴宿的威胁，虽然此人恶劣，但实实在在地给她下了脏东西，她左右再气恼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绕过了下蛊的情节，简单地同他说了一遍当日的情况。
戚行野听罢，嘴唇抿做一道直线，咬了一下后槽牙：“如此嚣张。”
“罢了。”上官离托着脑袋，困恹恹的，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戚行野：？
“他不帮便算。”上官离忽然直起身子，露出一个又困又狡黠地笑来：“谁让姑奶奶我一不小心想出了办法呢。”
“我真是个天才。”
戚行野：“……屁话少说。”
“我想到找出五身鬼的办法了。”上官离转首看着地上那只精致的锦囊，缓缓道。
距离侯夫人唐茹被五身鬼掳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因为金陵日报并没有给出侯夫人是否得救的具体消息，因而金如今的陵城中可谓是流言漫天，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夫人结局。
相较于府外的蜚语讹传，吃瓜看客无论如何骚动不安，除了最初两日定国侯纡尊降贵地亲临一趟阴阳寮外，整个侯府都十分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这也是外面谣传漫天飞的主要原因之一。太平静了，平静地有些不正常。
胯/下骏马一声嘶鸣，眼前少年一身鲜衣，眉目凌厉，坐在鞍上微微倾腰，担忧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上官离展颜一笑，自信道：“我是谁？”
我可是国服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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