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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兰发现,他是与众不同的,他是一只小小的灰色狼仔,是地地道道的狼种,他长得真是和老狼一模一样,花木兰总爱叫他:“小灰灰。”他睁开眼睛还没多久,然而他已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当他还闭着眼睛的时候,他已能尝、嗅,感觉外物了。他发怒时,小喉咙发出怪诞刺耳的声音。眼睛没有睁开以前,他早就凭着感触、嗅觉和味觉认识自己的母亲,她是慈爱、温暖、乳汁之源。她那条温暖的舌头爱抚地舔过他柔软小身体的时候,他感到安慰,便紧紧地偎在她的怀中安详入梦。就这样,他在睡眠中度过了最初一个多月的大部分时间。
不久,他终于能够清楚地看东西了,他要明明白白的逐渐认识自己生存的世界。他的世界混沌、晦暗不明,不过他不懂,因为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的世界很小,洞穴的墙壁就是界限。此时,绿巨人联想起1.2亿年前,即公元1998年热映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现在的小灰灰有点像楚门。既然,对于外面的大世界一无所知,他也就不会因为非常狭窄的生活环境感到压抑了。一休哥觉得:“爬上井口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后,又掉落回井里,更压抑!”花木兰说:“是啊。当年,黎日庆饮天狼血时,就曾看见狼进化成人,狼性、人性,共性!有时狼象人,有时人象狼。看来要完成字谜任务------行良知破洗牌,艰巨困难。”“再难也要坚持,尽志无悔,行良知,尽力了就行啰!”绿巨人鼓劲。
小灰灰已经发现,他的世界中,有一面墙和其他的墙不同,这就是洞口,光明的源泉。早在他有任何自觉的思想、意志以前,在他尚未睁开眼睛以前,他就发现这面墙不同于其他的墙。对于他,它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从那边来的光线照在他闭合的眼睑上,眼睛及视感神经就悸动起来,发生微弱的火花似的闪烁,让他感到温暖、愉快。他的肉体生命、肉体的每一个细胞生命,都渴望着阳光,推动他的身体接近它,好比一株植物微妙的光合作用,推动他面向太阳一样。开始,他的生活尚不自觉地时候,他总是爬向洞口。他象植物,阳光吸引着他,而他生活中那种特质需要光。光,就是生存必需的物质。他幼小的身体怒放发展开来,有了显意识、冲动和欲望,光的诱惑更大了。他老是匍匐着爬向洞口,又总是被母亲赶了回来。
小灰灰发现,在他坚持爬向光明的时候,母亲会使劲拱一拱鼻子作为谴责,之后用一只爪子将他打倒,或用敏捷的拍打,使他连打几个滚。他就这样开始知道了疼痛,也就知道了如何避免受伤------不要自找麻烦;如果惹了麻烦,要躲避。此前,他是无意识地躲避伤害,就像他无意识地爬向光明一样。此后,他之所以躲避伤害,是因为他知道了那是伤害。这些自觉的行为,便是他初次认识、概括世界的收获。他是只凶猛的小狼仔,一只食肉的野兽,出身于屠杀和食肉的种族,他的父母完全依靠肉食生活。在生命最初闪烁的瞬间,他喝的就是由肉转化成的奶。现在,他才一个多月大,眼睛刚刚睁开一周,自己也开始吃食了。这肉经过母亲红太狼半消化,然后喂给渐渐长大的狼仔。他是凶猛的狼仔,能发出响亮、刺耳的吼叫。当然,他的母亲禁止他到洞口去,他也给母亲增加了许多麻烦。
光明对小灰灰的魔力一天天在增加,他常常冒险爬向距洞口约一米处,又常常被赶了回来。那洞口对于他而言,也是一堵墙壁,一堵光明的墙壁。这光明的墙壁就是他的世界中的太阳,它如烛光引诱飞蛾般引诱着他。他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接近它。生命如此迅速的在他身体内部扩张,促使他不断走向光明的墙壁,他内部的生命知道那是一个出路,他即将踏上的路途。关于这堵光明的墙壁,还有一件事令他感到奇怪,他的父亲老狼,总是一直走入并远远的消失在那白色的墙壁里,小灰灰困惑不解。虽然他的母亲一向不许他接近它,但他接近过其他的墙壁,粗糙的物体碰伤了他娇嫩的鼻尖,几次冒险以后,他不再去碰壁了。花木兰发现:小灰灰并未仔细思考,至少没有像人类经常思考一般明晰敏捷,他有一种接受事物而不问原因的方法。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物为什么发生而烦恼,因此,几次碰壁后,他认定,他不能隐入墙壁,而他的父亲能,小灰灰不去想他与父亲之间不同的原因。一休哥觉得:“小灰仔的精神活动中并不包含逻辑学和物理学。”
和荒原上的大多数动物一样,他老早就开始经历饥饿的味道,一段时间里,肉的供给断绝,而母亲不再有乳汁。狼仔先是叫唤,更多的时间在睡觉。母狼也离开孩子出去找吃的了,有食物了,他就吃得浑身鼓胀。后来,发生了第二次饥荒,但不太严重,快结束时,小灰灰再也看不到父亲进进出出,或躺在洞穴的入口处睡觉了。母亲知道老狼为什么不再回来,然而却没将目睹的一切告诉小灰灰。母亲自己出去猎食,沿河的支流向上游走,那里有大山猫。她追寻着老公之前的足迹,在足迹的尽头找到了他,找到了他的残骸。那里到处可见曾经有过一场大战的痕迹,还有大山猫的巢穴,她判断,大山猫在里面,然而她没敢闯进去,离开了。之后,红太狼猎食时就躲开,她知道大山猫的洞里有一窝小猫,也明白大山猫脾气凶恶,搏斗起来恐怖。几匹狼可以毫无问题的将一只耸毛怒吼的大山猫赶上树,但如果一匹狼单独迎战一只大山猫,结果将截然相反,尤其大山猫背后有一窝小猫嗷嗷待哺的时候。一休哥告诉花木兰和绿巨人:“母性是经得住检验的伟大,人性因母性生辉,这也是良知。无论在荒原与否,也不论在什么时候,母亲都是勇猛地保护后代的。我们这一趟差,值!”
母亲出去猎食了,小灰灰清楚地明白:洞口是禁止接近的,这不仅因为母亲曾多次用鼻子和爪牙警示他,更因为他内心里的恐惧在增加。在短暂的穴居生活中,还从未遇到过任何可怕的事,然而恐惧却存在于他内心深处,那是远古的祖先通过千万个生命遗传给他,他直接从父母身上继承的遗产。恐惧,这是荒原的遗产,任何兽类都无处回避,人类同样。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构成了恐惧,但小灰灰先接受了恐惧。坚硬洞壁的障碍,母亲鼻子的剧烈推搡和爪子的拍打,几次饥荒造成的饥饿,都使他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自由,自然法则制约着生命,服从自然法则,就可能逃避伤害,获得幸福。这天,妈妈出去猎食去了,小灰仔在洞里清醒地躺着的时候,白墙里发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一只狼獾站在外面,一面为自己的大胆发抖,一面仔细嗅着洞中的气息。狼仔并不知道,只听到陌生的吸鼻子声,那是未曾经他分类的一种东西,也是可怕的和未知的,对于狼,对于人而言,未知是恐惧的主要原因之一。小灰灰背上的毛竖了起来,洞外那声音对于他的经历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与恐惧共生的还有另一种本能,隐蔽。狼仔虽然极为害怕,但他躺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像冻结了似的。幸好母亲及时回来,吓跑了狼獾,她嗅到了狼獾踪迹留下的气味,咆哮着跳进洞里,用过分的挚爱和热情舔他,哄他。小灰灰感到,自己总算逃过一场劫难了。
宇宙力量也在小灰灰的内部发生作用,其中最为强有力的是生长,生长就是生命。本能和法则要求他服从,而生长要求他反抗。母亲和恐惧让他远离那堵有光的白墙,生命却注定永远要接近光。生命之潮,随着吞食的每一口肉,吸入的每一口气而增长,生命的潮水,在他的体内汹涌膨胀,无法遏制。终于,这一天到来,生命的洪水冲走了恐惧与服从。小灰灰爬到了入口的地方,他伸向前面试探的柔软鼻子并没有碰到坚硬的表面。这面墙的材料似乎和光明同样柔顺,可以穿越而畅行无阻。他穿越过去,光线越发明亮,令人头晕眼花,莫名其妙。这时,恐惧命令他退回去,但生长驱赶他向前进,猛然间,他发现身在洞口了。小灰仔好奇地饱览着河边列队的树木,树木之上高耸的群山、蓝天白云、斑驳陆离的世界……
由于可怕的未知,他的内心重又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怖,他伏在洞边,盯着外面的世界,怕得要命,就因为那是未知的。由于稚气和惊恐,他背上的毛笔直地竖起,软弱地扭动嘴唇,企图发出一声凶猛的吼叫。此刻,恐惧被生长击溃了,他开始观察附近的东西:一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空旷的河面,斜坡下被风摧残的松树……小灰灰一直居住在平坦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是跌落,从未尝过跌跤的痛苦。他的后腿站在洞边,前腿勇敢的向空中抬了起来,几秒后,头向下倒栽了下去,他疼得叫唤不止,他沿着斜坡一直滚了下去,滚了又滚。他恐惧到了极点,这会,恐怖征服了他,粗暴地抓住他,给他造成可怕的伤害。现在,生长被恐怖击溃了,像任何一只受惊吓的小崽子一样,他哇哇哭叫起来。未知,紧紧抓住了他,他不知道未知会造成多大程度的伤痛,就哇哇哭叫不停。斜坡越往下越平坦,脚下遍地是草。小灰灰的滚动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止的时候,他又痛苦地叫了一声,继之,一阵长时间的哭泣。过了一会,他本能地舔掉了身体上的泥巴,就像刚生下来吃奶一样,不用教。不管怎样,小灰灰冲破了世界的壁垒、摆脱了法则的引力,未知松了手,他并没有受到伤害。在洞口的绿巨人为小灰灰点赞,他觉得:“小灰灰冲破了‘楚门的世界’,他将带给天龙什么……”花木兰对身旁的一休哥说:“其实,不冲破,反而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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