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棋·四
“在九生门中，除了罗依语，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年龄小功夫就这么厉害的人呐！”
这是席贰钦和那子绯比试完后，甘幸之对她说的话。当时贰钦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是师姐在夸她，现在贰钦总算是明白了。
当初答应甘幸之的那件事，她完成得很好。不知不觉中，贰钦在红门做兵管也有七年了。
她一直都以为，她与那子绯之间的关系会一直不变。
她是红门兵管，他是红门门主。
她是下属监视着他，他是主人被她监视。
她不说，他也不问。
可那一天之后，贰钦后悔了，她发现自己对那子绯有了另一种感情，而这样的感情竟让她进退两难。
“哈——哈——”席贰钦伸着懒腰，向站在江边背手而立，身穿藕荷色衣服的男子招呼道：“那子绯！你也不和我一起去，干嘛站在这儿吹冷风啊？”
海原正值秋季干燥时节，江面上一阵阵吹过来凉风，贰钦在红门待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气候。不过看那子绯的样子，他应该很难受。每年到了秋天，那子绯就会出现一些毛病，她也是在进入红门两年之后才发现的，明明从小就生活在海原，却还是会出现那些因水土不服才会有的症状。
贰钦也是弄不明白，但是之后的每年入秋之前她都会带着那子绯到海原之外的地方去做任务，每次三个月，秋季刚好过完。可这次那子绯居然不去了！贰钦询问了许多天，那子绯就是不告诉她原因，她和橙门的韶可人约定好了，今天必须启程。
那子绯依旧背对着席贰钦，额头皱起，一脸苦恼，心中有个声音：不是你非扭着我，要我送你吗？
“你看你，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席贰钦指着那子绯，心中愤愤不平，说道：“明明都说好的，你自己突然变卦，又说不出来原因，我才说了你两句。”
“两句而已！”
席贰钦说完转头用手扇风，不再理会那子绯。
那子绯看到席贰钦气呼呼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折中的法子，便连连说道：“是是是！我没有讲清楚缘由，你消消气。”
见席贰钦没反应又小声地说：“也不一定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往外面跑吧？门人都在怀疑我与你”
贰钦一听这话，还没等那子绯将话说完，顿时就气得不行，炸道：“怎样？你还避嫌？我一个姑娘家都没你那么扭捏，要不是看在钟氻师兄和幸之师姐的面子上，谁愿意每年都陪你到处去奔波？三个月哩！”
那子绯：
他差点忘了，这姑娘平日里就有股机灵劲儿，有时候也是一根筋，跟她讲理，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顿堵回。
那子绯一想，心道：还是算了！
“还有，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原因？”席贰钦一下想起来，那子绯除了跟她说过不一起去这些话，之后就没有其他话了，这下她得好好问问他。
“船来了。你先上去。”那子绯一把将席贰钦推上船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让门人立刻开船。
“那子绯！你！”席贰钦看到刚刚才停靠在岸的船就向江中流去，之前怎么没发觉这船的速度会那么快，便朝那子绯那边大声吼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那子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先将席贰钦弄走，之后再找个由头应付她也不迟！
天似乎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贰钦小心翼翼地穿过有门人巡逻的前廊。
她是“偷偷”跑回来的，至少那子绯还不知道。
前日席贰钦离开海原后，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那子绯说话做事一向有条有理、丝毫不乱，她只是追问了几句，他就着急起来。所以还没等和韶可人碰面，贰钦就原路返回，她倒想看看他到底瞒着些什么事。
贰钦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子绯的房前，发现人没在里面，便又转头去了他平时议事的中堂，一看还是没人。
贰钦觉着奇怪，难倒那子绯出去了？不应该啊？他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呢？到底是什么事？
贰钦一路抓狂，还是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便想着要不还是先去找韶可人，等把手中紧急的任务做完，之后回来再问那子绯。
路过一庭院外时，席贰钦停下来。
这方院子三年前就荒废了，还是那子绯亲自下令封起来的。而此刻，那里面像是有人，贰钦的第六感告诉她，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那子绯一直在瞒着她。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这个庭院虽然关上了三年，但好像没有真正荒废，里面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过的。
但是，为什么她会一点都不知晓！
里面的气氛也有些低沉，贰钦走了好一会儿，真的听到有人说话，听声音是一个女人，她悄悄躲到一旁。
院落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那子绯，另一个是紫乔。
“事情就是这样，再多的我也想不起来了。”紫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闭眼又继续回想，半天之后，使劲甩了甩头，面向那子绯，问道：“你呢？你有什么头绪？你能不能联想到什么？”
那子绯摇头，“当年我就已经去查过了，一切有关的线索都被切断，无从查起。”
“之后呢？”
那子绯还是摇头，看到紫乔落寞的身影后，又说：“你能想起的那些，我们如果再去追查一番，说不定会有眉目。”
“嗯。”紫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来红门是问那子绯一些问题，关于同一个人的，两次都如此。
“不过。”那子绯又提醒紫乔，“既然你之前会忘掉，那么他们肯定有准备，我们十有八九查不到了。”
紫乔一怔，随即抬头瞪了那子绯一眼，未等对方给反应，又立刻埋下头自嘲般地点头。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好啊！我就知道你突然不正常，原来是私会女人。”贰钦在假山后面没躲多长时间就看到两人在那儿密会，心中顿时起火，不给两人继续说话的机会，放下这句话后就往外跑，连那子绯的眼神都没注意。
什么意思？紫乔看到那子绯追出去后一脸懵地站在原地，不等细想，也跟着一起跑出去了。
贰钦跑到校场才减慢速度走起来，心中的火气没有散去，还是那样急躁。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是那子绯不顾任务，在和别的女人私会，弄的像是她打扰了他的好事一样。
“席贰钦！”
可贰钦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便忘记了她刚刚还在生气，她转过头想跟那子绯解释自己掉转回来的原因，谁知刚刚转身，贰钦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她看到紫乔跟在那子绯后面，神情自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贰钦傻傻地看了一会儿，脑子一顿胡想，霎时间就跑到一旁拿起大刀朝紫乔砍去。
那两人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快，紫乔一闪而过，躲开了刀，那子绯捉住席贰钦的手，用力拉住她。
贰钦愣了愣，盯着那子绯看，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
“他明明打不过我！还想救她，果然有奸情！”贰钦心里想着，手往外抽，见那子绯没反应，又用眼神警告他。
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那子绯还不肯放手，贰钦气得立即用力脱开他的手，对着两人大骂几句。
贰钦眼中火光直冒，她使劲盯着那子绯，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死定了，那子绯！
紫乔却在一边哈哈大笑，席贰钦朝她那边看去，女孩儿摊手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让贰钦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又去看那子绯，她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那子绯在一旁呆着，看到席贰钦回头，也笑了。
看到这一幕，贰钦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行为代表着什么，不敢再去看那子绯，立马动身往外面跑走。
“你不追上去吗？”紫乔看着跑走的席贰钦，笑声停下来，头转向一边的那子绯，好心地问了他一句。
那子绯收回刚要踏出去的那只脚，心里悻悻地，反问一旁的紫乔，“你觉得我现在追出去，不会被硬揍一顿？”
紫乔一脸茫然，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
紫乔说完后看到那子绯懊恼地在那边又说着什么，转念想了想，心有余悸地开口：“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要事先支开她。她是不是一生气就拿刀砍人啊？”
“不是。”
“哦？”紫乔意味深长地对着那子绯笑了笑，“不过”
“怎么了？”
“我觉得子绯哥哥松懈了”
“是吗”
那子绯说这话的时候没对着紫乔，而是向席贰钦跑走的那个方向看去，他的眼中没什么情绪，但又像是在思考着紫乔说的那句话。
贰钦在江边走着，走几步就往灯火处看，还是没能看到那人出来找她。
她走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声音在叫她，贰钦没有理继续走着。
“贰钦姐姐，你等等我啊！”紫乔小跑过来，拍了拍席贰钦的肩膀，但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紫乔没放弃，她知道席贰钦心里别扭，出来找她的人不是那子绯。不过她才答应了那子绯，不将人带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紫乔继续闹着席贰钦，越发亲昵地朝她的身上靠去，“贰钦姐姐，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那子绯还在等着你呢！”
贰钦依旧不理，挣不脱紫乔的手，就干脆让她靠着，她自己继续向前走。
又过了许久，贰钦终于被紫乔磨得不行了，她不知道身旁的女孩儿撒起娇那么厉害，以往都是她缠着别人，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身旁的姑娘闹得没法子。
“你说那子绯在等着我，等我干嘛！”
“贰钦姐姐不知道吗？”紫乔一脸天真模样，努力地在表现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
席贰钦也不计较，心中了然，随意说着，“那他怎么自己不来，让你来？”
“害羞吧？”紫乔也不明白那子绯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在乎的要紧，自己却不来，而是让她代劳。便猜了一猜，不过，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呵——呵——”席贰钦冷笑两声。
她就知道，什么“害羞”，那么多年了，她可从来都不知道那子绯这人居然还会不好意思。他果然不喜欢自己。
贰钦想着想着，便胡乱地摇起头来，看得一旁的紫乔又懵了。
“又怎么了？为什么他两的反应都让人看不懂！”紫乔心里苦，也跟着席贰钦一起摇起头来。
“你摇什么头？”席贰钦停下来问身旁的紫乔。
“那你呢？”紫乔也问。
贰钦烦闷地摇头，答道：“没什么！”
紧接着想起正事，又问紫乔：“你和那子绯是什么关系？我记得你是紫门的门主，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商议，偏要在月光下独白，还拉上那子绯一起，门主多好的情致啊！”
“啊？”
好酸，好酸——紫乔的思绪正跟着席贰钦，也在苦恼中，对于她的问题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几句，结果都没在正头上。
见紫乔好几句话都没说得清楚，席贰钦冷下脸来，“你跟他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说完一脸警惕地看着紫乔。
“当然不是。”紫乔被席贰钦的眼神吓到，赶紧说道：“他是红门门主，我是紫门门主，两个门主在一起能有什么事？商讨门中要事呗！”
很好，解释得很苍白。
“到底是什么要啊？要支开我。”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紫乔见席贰钦不信，反而在用更加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便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还了回去。
“嗯？”
紫乔无奈，叹道：“你们怎么都这样！那子绯让我出来接你回去，你又有许多问题。你的这些问题直接回去问那子绯不好吗？”
“哦？”
“哎呀！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快点回去吧……”
“不了。”贰钦收回自己的手臂，在紫乔又要赖上去之前退开，她对紫乔说，“你回去告诉那子绯，我出去接着做任务了，有什么事，让他亲自来找我！”
“啊？”紫乔想抓住面前的人，但手一慢，只碰到了席贰钦的衣角，她急忙叫道：“贰钦姐姐，你去哪儿？跟我说一声，我好回去跟那子绯说呀！”
“让他自己猜吧！”席贰钦朝停靠在江边的船跑过去。
紫乔没有追上去，她知道席贰钦不是在开玩笑。
贰钦站在船头，看着江岸上摇曳的树叶，心头哀叹。
她不是矫情，只是在那子绯未说清楚对她的感情之前，她不能再进一步。本来就先输了一招，若是再奋不顾身，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师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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