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人流密集的街道，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从路人到商贩，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儿，没人有空余心思过多关注他人。
臭豆腐铺子的门口，樱初瞅着手里这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再次表达出想要拒绝的怀疑。
“小姐，这东西真的好吃？”
苏锦时打开自己那份，拨开多少浸了些油的纸，将最后一块放入口中前，无奈地催促：“好吃好吃！你快尝尝，一会儿凉了就变味道了。”
樱初在苏锦时的一再督促下，终于忍着臭味闭着眼睛咬下那么一小块。
刚入口的时候，樱初差点没当街吐出来。可嚼开的那一点儿泛开了味道，臭味掩不住的香便透出来。
“小姐！这个，真的好吃！”樱初惊喜地说。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诳过你？”苏锦时俏皮地偏头叉腰，“我都吃完了你居然才开始吃，唉，算了，你慢慢吃吧。”
苏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樱初那份臭豆腐没吃完，苏锦时并不急于回府。
和樱初说说笑笑正高兴，滞在路上也不介意。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万冬酒馆正来了两位慕腊月香其名而来的新客。
祥乐哄了一路：“爷，您别生气了。那姐姐长得俊俏，想必若非有所苦衷，不会做出偷盗之事。再说，人已经跑了，您何必难为自己？听闻这家酒馆的腊月香全长安都出名，爷待会儿喝上几口，消消气就算了吧。”
魏少初气鼓鼓地说道：“爷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爷规规矩矩地等了那么久，居然栽在一个小贼手中！真是坦荡荡闯难关，阴沟里总翻船。”
不过一巷之隔的距离，此时樱初孩子心性儿正浓，遇见好吃的不但连连称赞，还原地转了个圈：“哈哈，哈哈哈，小姐，好吃！好好吃啊！嘿嘿，嘿嘿，嘿嘿嘿。”
樱初的笑声很有节奏感，很难淹没在人群中。
魏少初放眼看过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祥乐啊！”
“啊？”
“爷怎么突然觉得，大兴的地界儿这么小呢？”
祥乐烦恼地摸着后脑勺：“爷，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啊？”
樱初的笑法儿苏锦时也招架不住，她被樱初感染，从心底透出的愉悦全部展现在脸上：“瞧你那傻样儿，不知道的以为我从来不给你吃好吃的呢！”
樱初赧道：“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苏锦时见她嘴硬，又学着樱初的样子原地也转了一圈。
被苏锦时这样一学，樱初特别不好意思，她腾出一只手想在苏锦时手臂上捶上一下儿。可苏锦时早就看穿樱初的意图，她及时扭腰移步，灵巧地躲过。
“咦，满手是油还来碰我，啧啧。”苏锦时刚打趣完樱初，心情着实不错。她抬头向前看，对上一双饶有兴味的眼睛，原本开朗的笑容立时僵在嘴角。
一颗心忽然突突乱跳，苏锦时连忙低声提醒樱初：“樱初，先别闹了，我们得赶紧换条路。”
这时樱初还没发现不知何时就在不远处观察他们的主仆二人，轻快的步子越迈越快，她调皮地回头拒绝道：“我不，我就不，嘿嘿。”
苏锦时急得连忙冲樱初招手：“别闹了，快回来！”
“不是说吃完了才能回府吗？这豆腐还有好多，小姐，咱们不急着回去吧。”樱初隔空向苏锦时说完，一回头差点撞到人。
那孩子比她还矮一些，樱初猛地停下脚步。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我刚才没好好看路。”
男孩儿憨憨地一笑，扬起头，脸上肉嘟嘟的，好生可爱：“姐姐，你能先把脚移开吗，你踩到我鞋了。”
“哎呀。”樱初低头看，可不是踩到人家鞋子的外缘了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樱初那边在不住地道歉，哪里注意到身后的苏锦时早被人堵在路上。
魏少初站定在苏锦时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姑娘的腰伤，好得倒是快啊！”
苏锦时见绕不过，躲不了，硬着头皮答说：“仰仗医士医术高明罢了。”
魏少初心中有一腔怒火熊熊燃烧：“姑娘倒是谈笑皆轻松。在下苦等那么久，好不容易进了药室，可那画就剩俩卷轴了。”
再说，真当他没看见她刚才跟她那个丫鬟又说又闹？动作灵巧哪像生了病的样子？
魏少初冷哼一声：“瞧姑娘衣饰，皆为上品。只是难料居然是个江湖骗子，连仁心的医士都能昧着心下手去偷！”
苏锦时心里苦笑一声，朗华倒是摘得干净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锦时退后一步，抬步就想走。
魏少初伸出长臂一挡，他肃了神色：“姑娘，在下愿以千金换你手中那幅画儿。”
苏锦时避开他的目光：“什么画儿？我不清楚。公子要是想要画，这条街走到头再东走便是整条街的古玩字画。”
魏少初憋着一口气，但还是放低了姿态说道：“姑娘，那幅画对姑娘来说恐怕微不足道，于我而言却事关重大。只要姑娘开口，多少钱我都愿意出，请姑娘务必割爱。”
魏少初说得越诚恳，他的模样和苏锦时记忆里的那些坏人越重合。记得当初也是几个衣冠楚楚的人，颔首低眉，看似十分谦逊。然后缠住了她的爹娘，择机拐走了她，害她流落在外，吃苦受罪。
“公子可是听不懂话吗？我不知公子说的画是什么画，公子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魏少初一听，顿时翻了脸：“你个江湖小贼，真当我怕了你不成？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开起染坊了！报官？好呀！在下还怕你不报呢！离开医馆也不久，想必，那画儿还在你身上吧！”
苏锦时脸色一变。就算被发现画儿在她身上她也不怕，最多不过把朗华扯进来，把两人早就认识的事情拿出来说而已。
可是她要顾及整个苏家。
那画儿的渊源还未可知，若是日后反倒连累苏家，总归违背了割画的初衷。
苏锦时的沉默和深思在魏少初眼里，无疑是江湖骗子被揭穿时的挣扎。
他做着最后的催促：“抓紧，把画拿出来，我就不将你送官。”
樱初哪知祥乐本来就是故意站那儿堵她的，给人家赔礼道歉以后，发现手里的臭豆腐全部晃掉了在地上，心疼地蹲下去看了好一会儿。
腿蹲得乏了，才又站起来寻苏锦时，这才发现自家小姐似乎被人缠上了。
“小姐！”樱初速速赶来，“小姐！”
苏锦时带了三分怨气瞅着迟来的樱初：“这位公子管我要画。”
“你说画呀。”樱初将苏锦时挡在自己身后，“我有画呀！”
“画在你那儿？”魏少初忽然换了纠缠的目标。
樱初心虚地应声：“嗯，在我这儿！”
听到画儿的去处，魏少初果然亮了眼睛，挪了步子改为拦在樱初身前。
“真在你这儿？”
对方周身散发迫人的气势，樱初紧张地咽了咽：“是，是在我这儿。”
苏锦时和樱初从未见过变脸能变得这么快的，上一刻还拱着笑，好声好气与你说话，顷刻间便拉了脸下来，仿佛喜怒无常的孩子。
“骗子！我才不会信你们的鬼话！”魏少初呵斥道，“刚才你们就骗我，当我还会再被你们骗一次吗？”
“祥乐！“魏少初给祥乐递去一个眼风，让祥乐关注樱初，“你看好那位姑娘。”
“而我，”魏少初将目光重新放在苏锦时的脸上，“今日愿给姑娘当牛做马，姑娘去哪儿，在下就去哪儿。”
苏锦时有些郁闷。恐怕当牛做马是假，要赖着她是真。
苏锦时拉着樱初的胳膊，还是想跑。哪知这次魏少初一方也动了手，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和樱初无法脱身。
樱初一心护主，看见魏少初制住了苏锦时，想都没想便喊出了声：“来人啊！有人打劫啊！快来人啊！”
樱初的喊话，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过来，有正义的或是好事的更是逐渐往他们这边靠近。
怕无法收场，苏锦时迅速想着离开的办法。
手指勾着锦囊的线绳儿，缠在手上一圈又一圈。
苏锦时灵光一闪。她从锦囊里取出从温程方那里摘的果子，借着理鬓发的动作，趁所有人不注意将果子塞在了嘴里。
“姑娘，刚才听你说有人打劫，可是他们吗？”率先过来的一个壮汉问着樱初。
事到如今，樱初也怕无法收场，她无助地回看了一眼苏锦时，硬着头皮向那壮汉说：“对！”
壮汉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丝毫不惧身材同样高大的魏少初：“就是你劫了两位姑娘的道？我瞧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好意思做出此等叫人唾弃之事？”
壮汉这话说得像是以往教他念书的夫子。被人质问，魏少初颇不耐烦：“你自己都觉得我不像缺钱的样子，还来责问我什么？”
壮汉瞧着魏少初扯着苏锦时袖子的那只手，似乎明白了什么。既然不是劫财……
粗糙的手一把握住魏少初的腕，牵制住他的行动：“公子自重。”
魏少初急了：“你知道什么你就叫我自重？”
壮汉虽糙，却是个讲道理的。
他转移视线，终于正眼看了苏锦时。脸颊不禁一红，壮汉少许偏过头去：“姑娘，这位公子可否真的劫了二位的路，对二位姑娘有所图谋？”
苏锦时很为难。撒了一个谎往往需要更多谎言去圆。
这位壮汉看起来是个正直的好心人。
这样无辜的人要她去存心欺骗，她于心不忍。
内心十足愧疚，苏锦时咬破了嘴里的果子，让嫣红的汁液从嘴角缓缓流出。紧接着偷偷在樱初身上掐了一把，给樱初先报个信儿。随即她晃了晃身子，沉重地眨眨眼，然后冲着樱初就倒了下去。
苏锦时这一倒，魏少初虽毫无预料，可心里终究有几分不信。
然而当壮汉热心询问樱初，樱初恳切地说她家小姐真的有疾，魏少初仍是动摇了。
一把抱起苏锦时，魏少初冷着脸与想要阻拦的壮汉说：“我对她本人没有企图，你爱信不信。”
壮汉一愣，眨眼的功夫儿魏少初已经冲出人群。壮汉醒过神来，大步随着祥乐和樱初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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