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外科
在一旁听着的李子安眼神一亮,要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种医药知识的积累,在这个时代,还有比医书更好的积累渠道吗?
李子安立刻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钱太医。
钱太医,“……”
他自诩铁石心肠、淡漠孤高,却无法拒绝幼童的期许。
若是幼童嫌弃药苦,他可以酌情调整一下药汤的苦味,若是成人嫌弃药苦,那可以找位开药不苦的大夫看诊。
此时李子安的表情便让钱太医动摇了。
李子安见有戏,再接再厉,上前行了一礼,道,“子安见过钱师叔。”
“子安在半月前曾见过钱师叔,当时便想,您这样的人,医术、医德都不差,如果子安将来也能像您这般厉害就好了。”
说罢还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露出可爱的发顶,“可惜子安所知医书甚少,书铺里能买到的医书也有限,恐怕难以到达您的水平了。”
王太医意外看着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这为了医书甘愿势弱的性子都像他,不错、不错。
钱太医则感觉受到了心灵上的谴责,不得不出口,“师侄想要看书自无不可,只是医书都在京城家中,恐要待到江南事毕,师侄才有机会去我家中一观了。”
李子安连忙抬头,送上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师叔!师叔能让子安一观藏书已是天大的幸事,在去京城之前,子安恰好可以先读完师父交代的医书,也为看您的藏书先打下基础。”
一听这话,钱太医表情更加柔和,看着李子安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太医又插话了,“师弟啊,你看,子安徒儿都进去看书了,尽管他能入我的眼就表明基础扎实,可到底还是个孩。”
“要不这样,子安徒儿进你书楼看书时,我也一起去,届时他有了什么困惑,我也好帮上一帮嘛。”
李子安心中感叹,他这师父为了医书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要不是王太医是在鼠疫发生这样危急的时刻想要收自己为徒,他都对方收自己这个徒弟就是为了进钱太医的书楼了。
约莫钱太医也是如此想的。
他看着王太医,道,“师侄有何处不解,我这个师叔自会教他,倒是师兄,若是真要进我钱家书楼,一观藏书,倒也有个法子。”
王太医双眼冒光,“是何方法?”
李子安也很好奇,连帮自己解惑的借口都被驳了,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位师叔改口?
钱太医看着李子安,道,“听闻师侄在疫病发生时,找到了炮制新药的法子?”
李子安点头。
钱太医笑了,看向王太医,“师兄,不如你将师侄转给师弟当徒儿如何?真巧师兄你徒儿不少,怕也无法专心教导你这小徒儿。可师弟我却是一个徒儿没有,家中还有医书珍藏,相信在我门下,师侄能都到更好的教导。”
钱太医最后这句,话是对王太医说的,眼睛却看着李子安。
李子安有些懵,继李守中想过继他为继子之后,又来了一个想要抢他当徒弟的。
帮忙解决一次瘟疫那么吃香?
不由得看向自己刚拜的师傅王太医。
王太医表情先是一变,接着又笑了,“师弟这话说的,师兄我虽然收徒不少,但他们最小的也大着我这小徒儿双十有余,早已是出师的年纪,又怎会影响我教导他?”
“再说师弟未曾收徒,可以专心教导子安。你既未曾收图,又怎知可以教导他?一旦教错了方向,让璞玉蒙尘,师弟这罪过可就大了。”
钱太医僵住,不爱与人交谈的恶果这时候便显现出来了。
王太医见此,乘胜追击,“不过,师弟所说也有道理。且,你我二人皆在太医院当值,也难免要按贵人的意愿行事,在教导子安一事上,师兄确实会有疏忽之处。”
“不如……”
王太医故意停下,看到钱太医的催促,才又继续,“不如,在回到京城之前,你我二人一人教导子安半月,届时,你我各对子安进行考校,若师弟你的教导对子安有益,便是让他再拜一师又有何妨?”
钱太医犹豫了,倒不是觉得王太医占了便宜,而是,“一人怎可拜二师?”
王太医摇头,作不赞同状。
“师弟怎可有如此想法。你我皆读前人医书,有所感悟,方才踏上行医之路。若说接受一人教导便是拜师,天下医者早已拜师无数,又怎来不可拜二师之言?”
“再看那群文人,一个个清高自傲,说什么饱读圣贤之书,可他们崇敬的那位圣人,不也曾拜师多位?”
钱太医不犹豫了,他利落点头,“师兄说的是,如此,便先谈谈你我何人先进行教导罢。”
王太医心中暗喜,表面却没露出来,“师弟说的是,只是,这书楼……”
钱太医知道他的目的,却也不反感,对方喜爱医书,只是对医道赤诚罢了,因此,回答的也痛快。
“待回到京城,师兄自可前去翻阅。”
王太医笑,“师弟果然是利落性子,师兄也不与你废话。在疫区这半月,子安徒儿便是跟在我身边,那接下来的半月,只是先紧着师弟你这边,师弟可有不同意见?”
钱太医摇头,“正巧师弟要教导的,是外科一道,子安师侄先学,自是极好。”
外科?
李子安意外了,这个时期,还有医者钻研外科一道?
发觉李子安的疑惑,钱太医好奇,“怎么,你也知道这外科一途?”
李子安点头,“曾听父亲说过,有妇人产子时意外颇多,最后多以一尸两命终结,子安便问过父亲,为何不在妇人垂危之际,将腹中胎儿从妇人肚中剖出?如此,也能让更多人有幸存可能。”
至于在对方还没有陷入危险的时候剖腹?太难了,以现在的主流观点,即使垂危时,怕也少有人同意剖腹取子,更别提在对方尚有生机的时候了。
钱太医追问,“那你父亲是如何回答的?”
“父亲说,如今女子从医者少有,便是能请到女医,也是贵人家眷,若是剖腹留痕,对她们的后果,也未必比无子更好。”
此言一出,李子安有些惋惜,二两位太医则是叹了口气。
李子安继续,“再者,就连子安,从小有父亲教导,也是如今才知,还有钱师叔这样钻研外科一道的人物。若有贵人夫妇情深,请了女医剖腹,对方怕也不懂这外科一道。”
钱太医再问,“听你此言,你父亲在医药一道颇有见闻?”
李子安点头,“子安曾在疫区时,听闻父亲与师父谈话,言语中,与师父颇为熟稔。与师父关系亲近之人,见闻应是不差才对。”
钱太医看向自己师兄,见对方点头,他又追问,“你名为子安,那姓氏为何?”
“李姓。”
钱太医再看师兄,见王太医给他一个稍后再聊的眼神,就催促李子安继续了。
李子安无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无论何时,贵人只是少数,夫妻情深者更少。更多的妇人遇到如此情境,也只能请男性大夫看诊,可这一步,便少有人能做到。”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再说少数情况。若有人如同子安前面说的那般夫妻情深,请了男性大夫诊治,一是对方未必能懂外科一道。”
李子安说到这停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中有肃杀之气,“二是,当今世道,言语是能杀人的。无论是邻里的闲言,还是宗族的规矩,都足以让这妇人拼尽性命生下的孩子沦为污浊之物。而侥幸活下的妇人,恐也会按宗族规矩处置。”
至于是什么规矩?左不过是些要人性命后,还将人定在耻辱柱上,作为教导剩下女子“贞烈”的陈规。
“若有男子因意外脱离宗族,又请了男医为妻子诊治,妻子也好运双双存活。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妇人生产,最是容易留下后患,若男子将此归咎于医者剖腹,恐怕往后千百年内,都再无医者有钻研外科一道的勇气。”
王太医沉沉开口,“听后面的言论,多有为女子抱屈之意,怕是你小子假借父亲之口,说的自己想法罢?”
李子安没有否认。
“最后那话,到可能是他说的,只是他不会将事情想的如此侥幸,是你追问的结果?”
一片沉默。
“行了,今日拜师,已耗费了不少时间,你家中人怕是等急了,先去寻你父亲罢。明日辰时,自有马车会去你家中接你,让你父亲专心处理医堂事务便是。”
是的,在瘟疫发生的半月里,各处早已把未处理的开办药堂申请都处理了,也算是上层给这些医者的一些馈赠。
一起送到的,还有“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的匾额,之前参与诊治瘟疫的大夫们,今后无论到哪,都有更让百姓信奉的资本。
专心与师父和未来师父谈话的李子安不曾注意外界动静,走到院门口才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诧异之下就脱口而出,“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和对面的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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