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借充电宝
路知飞叹了口气，摸了摸毛茸茸的后脑勺，“好，行，那你拿给妈，帮我存起来，我花钱太快了，你给回我又很快没了。”
路知非垂下头，看着手上一叠粉红色钞票，“这里有多少钱？”
“不多，三千。”
脑子里轰的一下，脱口而出，“多少？”昨晚那个女客人取了三千元现金，放在小包里，小包被摆在吧台上，吧台附近没有其他人，只有路知飞在吧台里面工作，那里是监控死角……
三千元，为什么正好是三千？
路知飞满头雾水，看着弟弟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炸了毛，“三千啊，怎么了？”
路知非猛地站了起来，劈手把钱砸在了路知飞的脑袋上。红色的钱币在空中像树叶一样飞舞着，露出路知飞错愕的脸。
“你……”咬紧了嘴唇，抓起书包，一个箭步冲出了家门。顾不上身后路知飞喊着他的名字，跳上自行车，疯狂地蹬了起来。
要去哪里，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继续面对路知飞。他好害怕再多一秒，最难听恶毒的话就会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变成锋利的匕首，杀死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亲人。
无头苍蝇一样在街道里穿行，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好长时间，他不想接，主要是不知道接起来说什么。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听见三千那个数字时陡然生出的愤怒是因为什么，也许是昨晚失窃的数字，也许是江楠辰说过自己被讹诈的数。
一想起江楠辰这个名字，路知非愣了愣，抬起头，他居然不知不觉中骑到了江楠辰小区的附近。
掏出手机，已经电尽粮绝，变成了一个黑匣子。腿忽然再次有了知觉，酸软无比，他实在不想再骑了，就做出了一个很草率的决定。
江楠辰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刷题，就听见门上的可视门铃响了起来，皱起眉，他好像没叫外卖。
走到门边，顺手按下了视频，看清摄像头前面的人影，楞了半天，直到听见话筒里传出路知非的声音，“唔，我手机没电了，你在家吗？借个充电宝可以吗？”
“啊，好的。”赶紧按下了开门键。
一回头，迅速把桌上洒落的薯片扫进了垃圾箱，拿起纸巾把桌子和手擦干净，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懊悔着要不要换，门口的门铃又响了起来。
来不及了，他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的路知非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好意思，我应该事先……”
然后就看见身穿小熊图案睡衣的江楠辰红着脸，“不，没事，进来吧，我帮你找充电宝。”边说边退进了卧室，顺道掩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衣服，拿着备用充电器走出来，看见路知非还站在客厅，“你坐啊……”，余光扫见沙发上平铺着几本笔记，慌忙走过去收了起来，“坐吧。”
路知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慢地坐下去，看着他俯身把充电器插在插座上，冲自己伸出手。
啊，手机，恍然从口袋里掏出来黑匣子，递到了江楠辰的手上。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
那双白皙的手很干燥，触碰的瞬间凉冰冰的，他脑子忽然一懵，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能告诉我，你第一次和路知飞见面发生了什么吗？“
听见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江楠辰皱起眉，又看了一眼路知非，从进门就觉得他那里有些不对劲，路知非一直是温和的，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他脆弱，即使在那个时候……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虽然极力控制着身体，但是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失魂落魄的，似乎在他内心有什么东西碎了。
“怎么了？”
“没……”想了想，又鼓起勇气，“我想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不是误会。”
江楠辰推推眼镜，又擦了擦鼻尖，这个话题勾起了他一段难堪的回忆。
路知非看着他，“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
“我那天去酒吧，喝了点酒。”江楠辰抢在他说完之前开了口。
那一天，他发现了一件让他很困扰的事，心烦意乱之中，走到了那家酒吧门口，看着天色已晚，头脑一热就走了进去，其实那是他第一次进酒吧。
沸腾的灯光和人群冲散了他的焦虑，然后就看见了漂亮的酒保小哥，路知飞。
路知飞很热情地招呼他，甚至在发现他不熟悉酒单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荐了一款酒给他。
“我……”江楠辰纠结了一下，“我其实是想……”
想了半天说不出后半句，路知飞微微偏过头，安静地等着他。
他一咬牙，“我想在酒吧找一个女孩，因为那天那里有很多女生，我那天的心情很糟，就，就……”
就想把好孩子的标签撕掉，试一试破罐子破摔到底会怎么样。
江楠辰的爷爷是t大的老院长，德高望重又受人尊敬，他爸是海归博士，和他妈妈是在念硕士的时候的同学，一家全是高级知识分子。
从小他的爸妈都忙，他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只能在假期里回到家和父母小聚。每次回家，他都会十分紧张，只有当看见爸妈眼里流露出一丁点的满意，绷紧的神经才会略微松一松。
为了那一丁点的满意，他努力在学校里当个好学生，从来不会在爸妈的面前发脾气，他也不敢像其他孩子那样乱跑，因为害怕受伤，他就算哭鼻子也得不到拥抱，只会被责备。
即使他那么努力地扮演一个好孩子，他也没有觉得爸妈真正地喜欢他。爸妈之间，爸妈和他之间，总是疏离的客气，害他一度以为家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从那时候起江楠辰就养出一个怪毛病，他不能和人太亲近，一旦在他的私人空间里出现了其他人，连同他的父母也在内，他就会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这个怪毛病导致初中时有女生和他表白时，本能地就想躲开。他觉得是因为家中不许早恋的规矩，只是没想过原来身体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直到他不小心登陆到一些网站，才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我当时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些资料，说，其实有一些人是双性恋的，我就想说，酒吧里的女生也比较，比较……”
路知非沉默地点头，其实他也想过交个女朋友，但真的触碰过女孩的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害了别人。
江楠辰有几分难堪，别过头，“那时候，那个路知飞就端着酒到了我的座位前。”
他有点紧张，就端起那杯彩虹一样的酒，用唇轻抿了一下，味道真的不错，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就看见路知飞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你，酒量这么好？”慢慢地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他好像，好像说……”江楠辰闭上眼，半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记得了。”
酒精瞬间占领了高地，他本来就属于耳朵特别敏感的人，路知飞的声音就好像在撩拨他的神经。
“我……我觉得他是存心的。”沮丧地，“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路知非保持着沉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发生的事，江楠辰在和路知非的第一次见面时，不小心说出了口，路知飞说江楠辰咸猪手占自己便宜，威胁他不拿出三千元，就把这事闹到t大去。
他只好不甘心地接受了对方的敲诈。
“……所以，是他故意……”路知非呢喃着，自言自语道，“可他那天晚上真的很生气，·他没有必要演给我看啊。”
语气中充满着自暴自弃的颓废。
江楠辰蹙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路知非陷进沙发里，抱着头，把昨晚在派出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江楠辰。
“他不应该会偷东西的，不，他不会，可是，可是……”路知非的眼睛暗淡无光，无意识地否定了又否定。
他们从出生就在一起，一起长大，二十年了，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坚定地和民警还有那个黄发女孩去对峙呢？
江楠辰没说话，他是独生子，从来没有体验过有一个兄弟是什么感觉。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充上了电，亮了起来，绿色小软件上出现了十几条新信息。
路知非不想打开，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路知飞。
“要不，再等等吧，等你想好了，再做判断。”江楠辰默默地移走了手机。
路知非仰着头倒在沙发上，双眼无光，就像一个被主人丢弃的布偶，可怜兮兮的。
江楠辰看了一会儿，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无糖的可乐，放在他的面前。
“喝吗？”
路知非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勾开了拉环——
噗嗤，焦糖色的泡沫瞬间喷到了脸上，害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身边的江楠辰勃然色变，慌忙抓起桌上的纸巾，按在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口中不停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晃啊啊……”
路知非倏地心头一松，就好像那股气泡冲走了他身上的无力感，看江楠辰手忙脚乱地收拾纸巾，忽然笑了起来。
“谢谢你。”
有个人能愿意听他说这些家里的事，让他有种轻松。人的崩溃，往往是源于没有人懂你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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