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宣讲会上

路知非没说话，刘海粘在额头上，不太舒服，他随手拨开了一缕。

        光洁的前额露了出来，在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处淡红色的疤痕，从发根延伸到眼角。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这道肉色的疤反而比较显眼，总有人问这道疤的来历，他嫌烦，干脆把头发留起来挡住了。

        江楠辰忍不住眯起眼，他不太记得那个晚上在酒吧里，眩目的彩色射灯下，有没有看清这道疤。

        “现在是招聘季，我只是想得到一些招聘会的信息，这就是我进社团的目的。”顿了顿，“我只是需要你帮我开个后门，给我一个社团成员的身份。”

        “可是你没有通过测试……”江楠辰摘下眼镜，手指按压眉心。

        “一定要这么有原则吗？”

        江楠辰嘲讽地，“你这人这么没原则的？”

        路知非垂下眼，凝视着他脚上干净的运动鞋，“其实我只是想找你帮忙，你不用说话那么难听。”

        江楠辰愣住了，帮忙？自己凭什么要帮他，两个人连朋友都不算，甚至连p友都算不上。

        “好吧，不打扰你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路知非语气轻快，转身踩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丝丝留恋。

        江楠辰满头雾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飘落在地上的申请表，弯下腰，捡了起来。嘲弄地笑了笑，把申请表皱成一团，走到楼梯口，丢进了垃圾箱。

        两所学校的等级划分，决定了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回到宿舍，路知非唉声叹气，惊动了正在打游戏的室友小胖。

        “咋啦，你挂科了？”目光牢牢地粘在笔记本屏幕上。

        路知非经常来蹭他的笔记本电脑，两人的关系比一般同学要亲密，计算机系里买不起笔记本电脑的同学不太多，天天泡机房的路知非算一个。

        室友们起初都以为他是高考失利不甘心，毕竟他就读的重点高中一本升学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后来观察了，才发现他就是蹭机房的网络上网找兼职工作，计算机专业的水平还不如初中生。

        但小胖还挺佩服他的，就冲他不找家里伸手要钱，自己在十年内应该实现不了。

        “没事，你玩你的。”

        小胖把耳机摘了，脸色一紧，“那是我挂科了？”

        “我没去老师办公室。”

        “哦，那你一进来把空调关了啥意思？”

        路知非一扭头，抱歉地，“不好意思，走神了。”

        “不是，你是不是找工作找魔怔了。”小胖很难理解他，其实读这个专业的本地学生，多少都有点就业的关系，学历就是个敲门砖。

        只有路知非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每场招聘会都去参加，一次一次地接受羞辱。

        “我想去t大看看他们的招聘信息，可惜不行。”

        小胖释然，“你要去t大参加招聘会啊，早说啊，我叫我老姨帮你。”

        “你老姨？”

        这个地方喜欢把最小的辈分喊成老，老姨就是小姨，老舅就是小舅。

        “对啊，我老姨在t大做行政的，肯定有办法，别急哈，我帮你问问。”

        小胖掏出手机，看着垂头丧气的路知非，心中惋惜，其实路知非长得挺好看的，秀秀气气，真想要挣钱的话，门道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死脑筋。

        但他这个人真不坏，虽然家境不太好，但对同学从来不抠门，家里带来的好吃的，总会分给室友一份。

        课余时间全部去打零工，做家教，就赚那么一点儿钱，遇见同学忘带饭卡找他借，也没有拒绝过，更不会去找人讨回。

        要说他是充大头，几件旧衣服在身上翻来覆去地穿，也没见他自觉低人一等，难得套着一件大家没见过的外套进宿舍，一问准是他那个混社会的哥丢在家里的。

        路知非不太爱说话，但在宿舍里偶尔提到他哥，总是嘴角带着微笑。

        这个年代，这么单纯的孩子已经成了珍稀保护动物了。

        “我老姨说了，明天有个大企业去t大做宣讲，结束的时候会收些学生的简历，这消息目前只通知了学生会，估计不会在校园网贴出来，要不，你去试试？”

        小胖放下手机，献宝似地告诉了路知非，就看见他的眼珠倏地亮了。

        “好啊，宣讲会在哪里？”

        第二天下课后老师拖了点堂，路知非刚出教室，又被辅导员叫走了，他是辅导员助理，其实就是个跑腿的杂务，图一个学期五百元的补助。

        这么一耽误，任由他把脚下的自行车踩出风火轮的效果，等赶到t大，找到教学楼的时候，宣讲会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了。

        跑出全身大汗，他倒是不太急，按照之前的经验，那些公司来招聘的人基本没有不迟到的，半小时内能出现都是幸运。

        爬楼梯上到六楼的多功能教室，门口摆着一个易拉宝架，上面贴了一张漂亮的宣传海报，xx公司技术分享会。但教室的大门是紧闭的，路知非诧异地啧了一声，看样子真的迟到了。

        硬着头皮，用极轻的动作推开厚重的大门，还好地上铺着地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在身上停留了几秒，但是万幸，讲台上被他的出现打断的声音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凝视的压力随之消失了。

        路知非把头埋在胸前，顺着墙角慢慢挪到了最后一排，吐出一口长气，缓缓坐了下来。

        悄悄抬起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教室。四周的同学看起来很……成熟，连穿着都像要去参加婚礼。

        再看一眼台上的几位宣讲嘉宾，两位女士是清一色的职业套装，两位男士穿得也很职业化，其中一位年龄稍长，夹杂着斑驳的白发，戴着眼镜，有学者风范，另一位中年人皮肤黝黑，也戴着厚厚的眼镜。

        路知非参加了那么多次招聘会，就没见过这种装束的面试官。

        瞥了一眼屏幕上的ppt，一点都不花里胡哨，写着职业发展通道。

        上面的字他都看得懂，凑在一起却看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专业路线和管理路线双通道。

        这间教室不大，他微微转动脖子，就瞄见了讲台后面播放ppt的人。眯起眼睛，难以置信地，那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人，不是江楠辰是谁？

        旁边靠近他的椅子上搭着一件黑色西装上衣，想来江楠辰是穿了一整套，还配合地把头发梳得很正式，只是青涩的面孔在真正的职场人中还是很醒目。

        路知非晃晃头，移开了视线，真是躲不开的冤家。

        不过江楠辰的体格很适合西装，平肩细腰大长腿，站在一群比他年龄大出不少的精英中，也不露怯，就好像他天生就属于他们。

        叹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走，台上那个成熟的男士开始谈技术部分了。

        路知非真的没料到一个非正式的宣讲会居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哈欠忍了又忍，大概了解到这是他们公司一个很重要的技术项目。

        “其实按照岗位的技术要求，这个项目我们只考虑博士生加入。”那位风韵犹存的人力资源总监微笑着，云淡风轻。

        旁边传来小声的叹气。

        “不过，公司本着人才储备的想法，我们和t大又一直是战略合作的关系，所以我们开放了一些职位给t大的研究生和优秀本科生，这些信息都会在接下来这张ppt展出，在这之前，我要告诉大家，这些岗位的同事会被送去硅谷培训六个月。”

        周围兴奋的骚动声更大了。

        路知非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但是这位女士的话熄灭了他心中的一些希望。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一场针对“优秀学生”的专场招聘会，根本不是给普通学生的门票。

        最后一张ppt放出了岗位说明和招聘要求，下面还备注了薪资水平和福利待遇。

        “好的，知道大家会很认真地观看这一页，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接受提问。”主持人笑眯眯地。

        江楠辰按下了最后一页ppt，松了口气，按了按酸痛的脖子，抬眼。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漂亮男孩子，是他完全想象不到会出现的人。

        皱起眉，听见学姐喊他，“小江，帮忙递话筒啊。”

        他应了一声，拿着两个准备好的麦克风走到了学生中间，把开关拨下。

        路知非猜得没错，这是一场针对t大计算机学院研究生的专场招聘会，其中一个技术面试官的本科和研究生是t大，博士读在海外名校，连hr里那个年轻的女孩都是t大的校友。

        江楠辰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老师直接指定由他安排接待工作。

        他根本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会见到路知非。

        几个同学举手提问，多数是专业问题，回答的都是技术面试官，年长的那位男士是业内的技术大牛，说话时风度翩翩，有趣又生动。

        “最后一个问题，就留给那位同学吧。”主持人微笑着，指了指后排。

        江楠辰毫无防备地一转身，看见路知非举起了手，他似乎不能相信，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举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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