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三回下好人难做——宋江亡命记

宋江路过清风山，第一次遭遇草寇，放弃了无谓的反抗。食色性也，“肥头大耳”的宋江勾起土匪的食欲，“剖这牛子心肝，给大王做醒酒汤，我们大家吃块新鲜肉。”清风山的生活还很艰苦，小喽啰吃不上“鲜肉”，“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不过是“山寨”的招聘宣传。“我的造化只如此偃蹇，只为杀一个烟花妇人”，宋江怨天尤人，“可惜宋江死在这里！”圣人一言兴邦，宋江“一言救命”。

        咱（读“杂”）家的知名度这么高，宋江始料未及，土匪都奉为偶像！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头领竟然齐刷刷的跪下，行此大礼。从此，宋江在江湖遇险，都要自报家门。

        寨主燕顺赞叹：“仁兄礼贤下士，结纳豪杰，名闻寰海，谁不钦敬!梁山泊近来如此兴旺，四海皆闻。曾有人说道，尽出仁兄之赐。不知仁兄独自何来今却到此？”

        宋江“把救晁盖一节，杀阎婆惜一节，一一备细说了”，初恋阎婆惜“流芳”江湖。好汉见面“讲故事”（分享隐私），就像文人“写诗”一样家常，宋江、武松都是“故事大王”。亡命的奇遇惊心动魄，事后整理脚本，在江湖口耳相传。带着几分醉意去聆听，是一种享受：从山开始，从前有座山……可见山贼之多；水浒的结尾余波未了，还有海盗的故事，可以与国际接轨了。

        宋江在清风山“□□”，立德树人。妇女腊八上坟，矮脚虎王英到墓地劫色。□□掳掠是土匪的本性，不讲究什么“兵不伐丧”。见不善如探汤，宋江对寨主燕顺说：“原来王英兄弟，要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燕顺道：“这个兄弟，诸般都肯向前，只是有这些毛病。”燕顺对王英的胡作非为，听之任之，甚至“取长补短”——强调王英“诸般都肯向前”。

        宋江羞哙为伍，对燕顺、郑天寿说：“二位和我同去劝他。”客随主便，宋江管的是有点宽，但正义凛然又不容反驳。二人便引了宋江，来劝王英。非礼勿视，目击“犯罪现场”，气氛还是很尴尬的，更尴尬的是受害人——事关名节。对方还是“命妇”——清风寨知寨的“浑家”，如果被“玷污”，宋江有何面目去见花荣！王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没把“父母官”放在眼里，玩的就是心跳。

        宋江垂询受害人：“你丈夫花知寨，如何不同你出来上坟？”那妇人道：“大王不知：这清风寨如今有两个知寨，一文一武。武官便是知寨花荣；文官便是侍儿的丈夫，知寨刘高。”弹丸之地尚且以文制武，埋下文武不和的伏笔。

        宋江寻思：官官相护，文武一体，未到清风寨，先落个人情。对王矮虎说：“小人有句话说，不知你肯依么？”

        王英道：“哥哥有话，但说不妨。”我是流氓我怕谁。

        宋江道：“但凡好汉犯了‘溜骨髓’（流不明液体，引申为好色）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我看这娘子说来，是个朝廷命官的恭人。怎生看在下薄面，并江湖上‘大义’两字，放他下山回去，教他夫妻完聚如何？”宋江讨大，教育王英做人。

        王矮虎“领教”：“哥哥听禀：王英自来没个押寨夫人做伴；况兼如今世上，都是那大头巾弄得歹了，哥哥管他则甚胡乱容小弟这些个。”三层意思，“王英自来没个押寨夫人做伴”，饱汉不知饿汉饥，暗示宋江曾经和“文艺女青年”阎婆惜滚床单（先奸后杀）；“如今世上，都是那大头巾弄得歹了”，讥讽既得利益者宋江“头巾气”，摆朝廷命官的谱，冒充柳下惠；“胡乱容小弟这些个”，眼下也不是“头茬白菜”，小弟不介意“猪拱过”！

        “薄面”不好使，宋江扑腾跪下：“贤弟若要押寨夫人时，日后宋江拣一个停当好的，在下纳财进礼，娶一个伏侍贤弟。只是这个娘子，是小人友人同僚正官之妻，怎地做个人情，放了他则个。”

        寨主燕顺见宋江救人心切，不顾王矮虎肯与不肯，喝令轿夫抬走！燕青既是给宋江面子，也是在给自己树立“说一不二”的威信。

        恭人“足恭”，“插烛也似”给宋江磕头，一口一声叫道：“谢大王！”宋江避嫌：“恭人你休谢我，我不是山寨里大王，我自是郓城县客人。”

        宋江安抚王英——我会给你找媳妇，绝不食言！面对宋江的调侃，燕顺、郑天寿哈哈大笑，王矮虎“陪了夫人”，还得陪笑。宋江怕王英失落，“又在山寨中住了五七日”，才拍屁股走人。三个头领也仗义，“各送些金宝与宋江，打缚在包裹里”。

        宋江去清风寨，受到花荣超规格接待——行家人礼！内人和未出阁的妹子都来拜见宋江，花荣请宋江就住在后堂。无猜。花荣阔别宋江五六年，宋江出事以后，“连连写了十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否？”今日相见，“大称平生渴仰之思”。

        说来话长，边喝边聊，花荣听宋江讲故事——东溪村暗通款曲、郓城县忍痛割爱、清风山英雄救美……

        打住！花荣义形于色——“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什么”！那婆娘不是良人，“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两口子狼狈为奸。不该救，“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官大一级压死人，“副职”花荣与上司积怨很深。

        宋江宅心仁厚，开导花荣“冤家宜解不宜结”、“识大体、顾大局、团结同志”。

        “兄长说的也是”，花荣释怀。花荣厚谊，为宋江每天安排一个“伴当”，陪着逛街。“也有三五千人家”的清风镇，年味渐浓，长假的高潮在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的元宵节。

        宋江招摇过市，被“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刘知寨当成土匪拿下——非“夫人”之力不能及也！夫人为什么会恩将仇报？夫人被“王英搂在怀里求欢”的丑事如果张扬出去，不仅颜面扫地，而且知寨也会怀疑为妻不忠。因为夫人被土匪释放，回来对丈夫撒了谎。夫人声称：“治下”的土匪慑于知寨的威名，秋毫无犯，跪送下山。撒谎是为了消除丈夫对“贞洁”的顾虑，防止婚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嫌犯被带回知寨衙门，与夫人对质。夫人指认嫌犯就是绑架自己的匪首，不容“狡辩”，当场打个“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宋江一向好汉不吃眼前亏、花钱买平安，但金钱不是万能的，按照“总量不变”定律，也没少挨揍，这才是开始。逃犯宋江怕“追究前科”，谎称“郓城张三”！张三就是冤家张文远，宋江下意栽赃陷害。宋江劝花荣“冤家宜解不宜结”，言犹在耳。反求诸己，为何还要找“张三”的麻烦？

        秀才人情纸半张，儒将花荣向“穷酸饿醋”的上司打报告，用心措辞。文件掐头去尾，说重点：“有薄亲刘丈，近日从济州来……”，啥意思，大家都懂——高抬贵手呗！

        “呸！亏他花荣想的出来，济州刘丈与我刘高何干！贼人自召是郓城张三，驴唇不对马嘴，休想捞人！”刘高所见极是，否则移文郓城、验明正身，“张三”也会受牵连。

        宋江“见光死”！花荣披挂上阵，“文攻武卫”，闯过一路“红灯”，“抢救”宋江！清风寨内讧，文武知寨刀兵相见。

        挚友花荣骑虎难下，反来安慰宋江：“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厮理会！”不速之客宋江惶愧不已，创巨痛深，连夜投奔清风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别来无恙——青州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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