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天
裴慈心睡了整整一日，唐胥山也是。
白日里依然有妖民来冥府外叫喊，扔石头，但唐胥山睡得沉，没受影响。
直到天快黑了，一个妖侍前来敲门，才把他吵醒。
他睁开眼，头疼欲裂。
他昨晚喝了不少酒，头痛是正常反应。
妖侍还在敲门，同时唤着：“冥王在吗？冥王？”
他忍着不适从床上坐起，“进来。”
妖侍推门而入，通知道：“冥王，今晚长夜宫主在禺谷殿举办了酒宴，需要您出席。”
唐胥山条件反射地蹙眉，“酒宴？”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点背过。
裴慈心比他醒来的晚一点，她坐起来的时候，妖侍刚从唐胥山房间出来。
以她的视角她可以通过窗户看见这一幕，但她睡得昏昏沉沉，没往窗外看。
妖侍走出了院门，消失不见。
大概是因为昨晚喝了酒的关系，她这次醒来有些口渴，她醒了醒盹，下了床，来到厨房，想沏杯茶来喝。
他们昨晚留下的烂摊子已经被清理了，厨房正忙着准备一会儿的酒宴。
她过来时，看见厨房的人忙忙碌碌，有些奇怪。
一个妖侍经过她，她顺手拦住，道：“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妖侍如实相告：“长夜宫主举办了晚宴。”
她上下打量裴慈心一眼，“你过来是──？”
裴慈心礼貌地笑笑，“我想沏杯茶喝。”
妖侍：“茶？没有。”
冥界没有植物，自然也没有茶叶。倒是可以从人间引进，但妖怪们实在没有喝茶的习惯。
裴慈心才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尴尬，转而改口，“奥，水，来杯水就行。”
妖侍：“行，跟我来，我给你做。”
水很快烧好了，妖侍将水倒进茶壶里，找来一个托盘，将茶壶放在托盘上，然后拿来成套的茶杯，摆在茶壶周围。
“好了，端走吧。”
裴慈心：“谢谢。”
她端着托盘转过身，唐胥山刚好从外面进来。
看见她，他微微一滞。
裴慈心眼前一亮，上前打招呼，“嗳？你怎么也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可好？”
唐胥山朦胧记得昨夜喝酒的事情，再见她，有些羞耻，抿了抿唇，刻意不去看她，“还行……来找点水喝……”
厨房的下人看见唐胥山，纷纷行礼问好。
裴慈心看了他们一眼，对唐胥山笑道：“我也是来找水的，正好。”她抓住唐胥山的手腕，“走。”
她带他离开厨房，他被迫跟上她，垂眸看着她的手。
片刻他微微抿唇，轻轻挣了挣。
裴慈心拉着他走在他前面，感觉到他的动作，回过头对他笑了一下，把手松开了。
实际上她这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若不习惯，她松开便是。
两人回到韶光殿，墙外依然有人在叫喊和扔石头，这次他们骂得更难听，“杂种”这种词都出来了。
唐胥山看向墙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裴慈心知道他会不好受，将托盘塞给他，捡起地上的石块扔回去，“你们他妈的才是杂种！你们全家都是杂种！”
她不解气，连连扔了好几块石头出去，直到外面传来痛呼声，她砸到了人，才满意地停手。
裴慈心呼啦呼啦手上的灰，从唐胥山手里拿回托盘，“走了。”
因为她知道他不习惯肢体接触，所以这次她克制着自己没有拉他，径自转过身往自己房间走。
唐胥山有些动容地看着她的背影，因那些辱骂而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垂下眼帘，默默跟上去。
裴慈心来到她的房间，将托盘放在桌上，拉出凳子坐下，示意唐胥山，“你也坐。”
唐胥山没有立刻坐下，目光落在茶壶上，喉结微微动了动，才坐下来。
裴慈心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自己拿着另一杯小口喝起来。
唐胥山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然后被烫得“嘶”了一声，立马又放下了。
裴慈心失笑，“烫，刚烧的。”
两杯白水冒着热气，茶杯内侧的边缘已经生出一层细小的水珠，裴慈心双手握着茶杯，脸挡在热气后，有些看不真切了。
唐胥山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又端起茶杯吹了吹。
裴慈心笑道：“你这么渴的吗？”
唐胥山看向她，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吹。
裴慈心看了他片刻，放下茶杯，“那可以这样。”
她又拿来一个茶杯，将他手里的抢过来，把水倒进新的茶杯里，然后又把水倒回去，如此反复，倒腾了几轮。
水流发出好听的声音，唐胥山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她倒腾完，将白水还给他，“你现在尝尝还烫吗？”
唐胥山迟疑地接过来，小心地抿了一口，红瞳明亮地看向她，“不烫了。”
裴慈心明媚地笑。
唐胥山将杯中水一口饮尽，又去倒第二杯。
裴慈心看着他，笑道：“你现在喝水都有喝酒的感觉了。”
唐胥山唇角微微扬了一下，“是吗。”
他自己拿着两个杯子倒腾起来，裴慈心单手托腮看着他，笑道：“你刚刚笑了嗳。”
唐胥山动作一顿，看向她。
裴慈心歪着头，两只眼睛弯成两道小桥，欣赏似的看着他，“你笑起来，还挺腼腆。”
唐胥山红瞳浮现出一丝细小的变化，收回视线，低头认真倒腾水，没搭腔。
裴慈心看到他耳后生出浅浅的红，忍不住又笑了。
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屈起食指，指尖敲打着桌面，心满意足地看着他。
唐胥山的动作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看了她一眼，唇角抿了抿，然后背过身去。
裴慈心笑声清脆，“干嘛啊？”
唐胥山不动，也不说话。
裴慈心丝毫没觉得什么，凑近他，低笑着道：“今晚酒宴，你去吗？”
唐胥山一动不动，轻声道：“嗯。”
裴慈心：“我也去。”
唐胥山蹙了下眉，稍稍回头看她，“你去做什么？”
裴慈心与他四目相对，他们距离很近，她的鼻尖都快要蹭到他的侧脸，她嗅到了他身上残留的酒香，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量。
他的体温很高，有春天的感觉。
唐胥山似乎也觉得距离太近了，又转回了头。
裴慈心倒是轻松自然，完全没把刚刚那一幕放心上，懒懒道：“蹭吃蹭喝，多好的事，怎么能没有我。”
唐胥山目光低垂，“这酒宴不是普通的酒宴，会有很多妖臣前来，而且会讨论一些事情，不是你能去的。”
裴慈心笑容淡去一些，“这样吗？”
说完，她又扬起唇角，笑容比之前更灿烂了，“那我更要去了，冥界的事，妖妖有责。”
唐胥山像是有心事一般，放在腿上的手慢慢蜷了起来，但是裴慈心没看到。
片刻他道：“你要能进去，你就去。”
裴慈心拧起眉头。
唐胥山一口喝完这杯水，起身走了。
裴慈心皱着眉看他离开，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进不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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