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沈娆被他哄着吃了碗粥, 洗漱的时候都眼睛就睁不开了,才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康熙见她睡得好, 不由脸上就带了笑,只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方才没表现出来, 但沈娆对鄂汉福晋的态度着实令他心惊。
不是不知道董鄂家内宅那点事, 毕竟早在她进乾清宫奉茶的第一天, 鄂汉那些龌龊手段和其福晋的冷眼旁观,就都被理成条陈呈到他的御案之上了。
当然更不是故意给她添堵, 只是觉得那位夫人虽然偏心了些, 但到底是她嫡亲额娘, 她还真能舍得就此不相往来了,还不是要在心里暗暗挂念。
那种感觉就像,倘若孝康章皇后能活到现在的话, 他会在心里暗怪她当初的狠心, 却不会表现出来, 依旧会给她太后该有的一切尊荣和体面,如果她再愿意装出一副疼爱他的样子来就更好了, 即使是装的, 他也不会拆穿, 反而乐得去演那场母慈子孝的戏。
可沈娆不同, 不管那位夫人如今是装的还是真后悔了,她都不想再重新给她这个做慈母的机会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冷硬绝情的人, 相反他的小姑娘有多心软,刚刚不是才领会过了吗?康熙想到这些,心里一片柔软, 伸手将睡熟的人往怀里揽了揽。
睡着的她乖巧极了,又是在冬夜里,即使他不抱她,一会儿再凉一些,她也会迷迷糊糊地扒过来的。
但这会儿,大约真是方才折腾大劲儿了,才一伸手就难受地皱了皱眉,康熙不敢再动,生怕搅了她,结果沈娆反倒不乐意了,自己摸索了几下不得后,茫然地睁开眼睛,找到熟悉的怀抱滚了进去。
康熙被她这一连串无意识的动作逗得发笑,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人家阖上眼,已经又要睡熟了,康熙一笑只能将人搂的更紧些,脸颊贴着她的发顶不住磨蹭。
她爱我,很爱。
康熙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其实之前那样折腾她,不仅仅是为了鱼水之欢,他更喜欢的,是沈娆因为爱他、心疼他,而选择包容、一再妥协的模样,那会给他一种真切的被爱着的感觉。
只是这份感情,比之父母与子女间天然的血缘羁绊又如何呢?
想起她提到鄂汉夫妇时,仿若两个陌生人的神情,康熙紧张到甚至有一瞬间忘了呼吸,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对上她时,总有些患得患失。
之前他以为是自己执念太过以至欲壑难填,直至今日才明白,也是因为早就隐隐感觉到了她骨子里那份纯粹洒脱。
她爱的时候,热烈明快,从不耻于表达自己的感情,那些直白大胆的情话,无论听多少次,依旧能让他面红心跳。
但他也确信,如果真有一天,沈娆决定不再爱他了,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风过无痕,无论如何挽回,她都不会回头了。
睡梦中的沈娆并不知道,在她看来的一场乌龙,居然还能有杀鸡儆猴的作用,而被威慑到的,还是那个手掌天下大权的强势帝王。
所以,当她次日醒来,看见岫月那副明显有天大好事发生,着急禀报的雀跃神情时,还有一瞬间的怔忪。
她都快有惊喜ptsd了……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即使看出了她的情急,沈娆还是等梳洗后,用过早膳才开口问道:“说说吧,什么事这样高兴?”
岫月一福身,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但还是不敢高声,只凑到沈娆耳边小声道:“娘娘,今儿早上万岁爷颁了圣旨,这回选秀全由您做主。”
沈娆点点头没说话,她知道岫月应该还没说完,毕竟选秀也算后宫事,由她这个皇贵妃做主,本也合乎情理,不至于叫岫月这样喜出望外才对。
“而且万岁爷亲口说的,这回大选,后宫就不进人了,都写进圣旨里了!”果然,又听见岫月兴奋地补充道。
这回,沈娆听了也露出一个笑来,私下说说和晓以明旨毕竟是不一样的。
不等她高兴完,那边传旨的太监就来了,八成是早就到了,只是她一直不起,人家也没敢叫她罢了。
等叫了进,那传旨太监也是一脸喜色,谁不爱当这报喜的鸟儿啊。
也得亏是自己平日里机灵嘴甜,上面的大太监疼自个儿,想起那些和他一道出来,却被安排到后宫传旨的太监就一阵后怕。
这同一道旨意,对皇贵妃和后宫其它娘娘而言,可谓是天壤之别啊,连他们这些奴才都看出来万岁爷是为着谁,才不添新人儿的,后宫那些娘娘就是想装傻,到这会儿估计也装不下去了。
到时候,别说赏钱了,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烧高香吧。
小太监宣读完圣旨,拿着皇贵妃赏的满满一荷包金裸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但他能得着这好差,也不全是马匹拍得响的缘故,也是心中有数,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只道恭喜皇贵妃要添儿媳了,提前给娘娘。给太子爷道喜,只字不提皇上不封后宫的事儿,这就是聪明人了,这事说到底不合规矩,御史言官又得啰嗦上一阵,是以娘娘可以高兴,他们这些作奴才的却不能说出来。
沈娆笑笑,又叫岫月赏了他一荷包金瓜子,经他这么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么件大事来。
以前想起大选心理就别扭着,连带着对挑太子妃都没了兴趣,毕竟按理法来说,秀女都先是皇上的女人,只有等皇上挑完了,才能轮到其他人,即使是太子,也没有越过去先选的道理。
是以沈娆就这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不充实后宫就不能选太子妃,想选太子妃,就先得给康熙挑女人,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干脆连选太子妃的事都拖着了。
而现在充实后宫的压力没有了,保媒拉纤的热情瞬间就占领高地了。
沈娆手一挥,十分痛快道:“去跟太子说一声,空了叫他到乾清宫走一趟。”
胤礽如今去上书房已经在不像当初那么规律了,更多的时候都是跟着康熙听政或是领旨办差。
也是巧,今日正赶上康熙要先处理昨日积压的奏折,他那些折子是因为什么耽误的,他自己清楚,这事儿毕竟不露脸,就没必要叫儿子知道了,因此太子没去乾清宫正殿,反而留在了毓庆宫偷闲。
得了吩咐,一点儿没耽搁直接就往西暖阁来了,他来的时候,沈娆正对着秀女名册仔细研究呢。
听见外面的通传,沈娆还慌乱了一瞬,赶紧扯过一旁的熟宣把铺了一桌子的名册盖了起来,就少嘱咐了一句,应该叫他别带胤禛来的。
但来都来了,还能再把孩子轰回去不成?沈娆赶紧吩咐,叫他们两个进来。
谁知俩孩子请过安后,一番话说的差点气得沈娆直接把两人一同轰回去。
“额娘作画呢?”胤礽只在书案前探了下头,就自觉到一旁的紫檀木圈椅上坐着了,如今他房里已经指了教导人事的宫女了,已经算是大人了,可不敢再往额娘身边凑了。
虽然要避嫌,但并没有影响母子情分,胤礽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亲近。
胤禛倒是没那些顾虑,可他素来习惯跟着胤礽,所以也不像之前似的,在软榻上倚着没个正形,也乖乖正坐在了圈椅上。
沈娆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对胤礽的问题也没当回事,随口应了一句,又吩咐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热奶茶和饽饽端上来。
谁知这倒霉孩子一听,点了点头道:“您是该好好练练了,南书房挂得那张瑞雪红梅图,如今都成一景儿了。”
“什么!”沈娆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一听这话,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见她这么惊讶,胤禛也跟着不解道:“不是您画的吗?那么难看还能挂在南书房里,要不是您画的,皇阿玛早叫人撕了吧。”
不等她说什么,胤礽又开口了:“额娘您就别遮掩了,那画就挂在南书房最显眼的地方,儿子听梁公公提起过,说是皇阿玛特地吩咐的,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呢。”
沈娆放在桌案上的手紧了紧,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来。
还是胤禛厚道些,还给她出主意道:“额娘您腕力不够,硬去临皇阿玛的手迹,笔力虚浮会显得不伦不类,懋勤殿里留有前朝的闺阁画,您可以照着那个临,会更合适些。”
沈娆吓得僵在了原地,那幅画当然像康熙的手迹了,就是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描的,至于笔力虚浮……
沈娆尴尬地恨不能立时冲到南书房去,亲自把那张画撕了!
但当着两个孩子,她也不想落了面子,更不想再讨论自己的“画技”了。
也顾不上委婉了,直接把宣纸一掀:“没想作画,就是看看今年的秀女,有谁合适做太子妃。”
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尤其是在年少时,对于婚姻之事,都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至少在沈娆印象中,她大哥娶妻前,被三姑六婆问及婚事的时候,可是恭恭敬敬地红着脸一揖,只说一句都听父母安排的,比大姑娘也没好的哪儿去,却也是世家公子该有的端方礼仪。
所以这会儿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是盼着那一脸神气的小太子也能羞臊羞臊。
“真的?选中谁了?额娘,我能瞅瞅吗?”
谁知胤礽半点害羞也没有,反而一脸兴奋地问道。
沈娆一噎,也没想到这孩子对娶媳妇有这么兴趣,又看了眼胤禛,只见他也一脸坦然看着她们俩,丝毫没有这是哥哥私事,他该回避的自觉。
无奈叹了口气,这父子三人啊,好像一辈子就不知道害羞俩字该怎么写。
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册,还是只有年龄、家世的流水账,也不涉及人家的姑娘隐私,给他看看应该也没什么,便直接递了过去。
胤礽接过一看,不满道:“怎么都是字啊?就没有画册瞧瞧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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