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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恩断义绝


不难想象,娴远这是在提醒义雄:要想另投“明主”,就得先献上一份“投名状”,以表诚意。

义雄自然听出了新主人的意思,只见他满脸煞气,向着杨念真伸出手去,狞笑道:“杨姑娘,那本‘霓裳羽衣曲’,你留着也没大多意思,还不如交了出来,我,我确保你的安全——”

“嗯,好吧——”杨念真说着,左手拿着那本“霓裳羽衣曲”,缓缓递向对方。

“嗯,这才是识时务者——”义雄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伸手就去接这部曲谱。

“啪——”的一声响起,杨念真狠狠地甩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样一来,那“为俊杰”三个字就没能从义雄嘴里吐出。一旁的几个人,也就没能听到这三个字了。

“你,你敢,你敢打我?”义雄捂着那被扇了一记耳光的左脸,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我怎么不敢打你?”杨念真淡淡一笑,“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家伙,懦弱无能、厚颜无耻,人人得而诛之!我如果不教训你一下,难道还要等着让天下人看笑话?”

月白和文景瑞暗自称许:这位杨姑娘,看似温婉柔弱,却也是爱憎分明,不会轻易向邪恶势力低头。在做人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义雄长刀一指,冷冷的说道,“除非你能够胜得了我手中的这把长刀,不然的话,还是一句话,就把那部‘霓裳羽衣曲’交出来——

事已至此,杨念真自然深知,此事已绝无回旋的余地,当下折扇一封,大声说道:输也好胜也罢,想从我手里拿走这部“霓裳羽衣曲”,做你的清秋美梦去吧——

义雄不再说话,长刀一招“毒蛇出洞”,寒光一闪,刀尖已指向杨念真小腹。

杨念真沉住气,向右一跨,纸扇打在了那刀身上。紧接着,金钗刺出,直取对方左目。

义雄刀招已然使老,无法回防,只得向后一闪。躲开这一招之后,长刀顺势向上一挑,攻向对方下颌。

就这样,这曾经的主仆俩,各自使出看家本领,恶斗起来。

十余招之后,旁观的几个人渐渐看出了端倪:义雄兵器更为就手,膂力也远在杨念真之上。而另一方面,杨念真为属下的背叛而黯然神伤,出招之时,就打了几分折扣。看来,再过十来招,多半就会处于下风了。

果然,再战了十招,义雄长刀猛劈之下,杨念真左手的那根金钗,使不出借力打击的妙用,硬接之下,拿捏不稳,“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义雄得势不饶人,再过了三招,长刀已压在纸扇之上,紧接着顺势往前划。

这已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杨念真想要保住自己的手腕,就只得放下纸扇,向后跃出了。

看看刀锋离杨念真握住扇子的那只手仅有寸许之际,义雄狞笑道:杨姑娘,怎么样?嗯,识相点,还是乖乖地把那本“霓裳羽衣曲”交出来吧!

义雄如此凝招不发,自然是在提醒前主人:这,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呸——”了一声之后,杨念真轻蔑的扫了义雄一眼,以沉默做出了回答。

义雄这才意识到,要想让对手屈服,已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恼羞成怒之下,义雄双手举刀,一招饿狼扑食,向杨念真头顶劈落!

这哪里还是什么劝降,分明就是要置前主人于死地!

月白和文景瑞隔得较远,要想出手施救已然不及,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总以为义雄见异思迁也就罢了,对自己的前主人多少应该还带点敬畏之心。万万没想到的是,义雄竟然就此痛下杀招,说得直白一点,义雄出手之际,月白和文景瑞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遑论出手相救?

在残忍面前,善良就这样慢了半拍。

在义雄举刀劈下之际,月白和文景瑞本能的闭了一下眼,不忍直视。

然而,就在这闭眼、睁眼的瞬间,“当——”的一声响起!

这声音很清脆、很响亮,又是在深夜里,因此,谁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刀剑相碰发出的声音,说得更确切一点,是长剑上扬,顶住了劈下的长刀!

出手的人,是钱福!

义雄下手时力道太猛,因此,就算是竭力挡住了这一招,钱福的手臂已是被震得隐隐作痛,手中的长剑也差点儿就拿不稳,险些就要掉落地上。

只是,这也只是瞬间之事。暗暗的吸了一口气之后,钱福长剑一封,一招“苍松迎客”,剑尖颤了几下,已然封住了对手正面可能的来招。

钱福的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出手之后,他随即以一招苍松迎客,严阵待敌,有效地防住敌手对杨念真造成了第二次伤害。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出手,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重要决定,绝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惊愕,无声的惊愕,就像大白天看到石头往山上滚一般的惊愕。

几个人一时似乎都忘了此前的殊死搏杀,只是相互对望着,以期待能从别人的眼神里找到问题的答案。

静默了好一阵子之后,娴远开口了:钱福,你,你要背叛我吗?

钱福淡淡一笑:郡主娘娘,我,我不是要背叛你,而只是要离开你!

娴远觉得对方的话语颇有玄机,倒也不动怒,反而是来了点兴趣,就这样问道:钱福啊,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钱福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说道:郡主娘娘,这几年的时间里,你一意孤行,做的都是一些强抢豪夺之事。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你考虑过那些被掠夺者的感受吗?

娴远冷冷一笑:感受?要说感受,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孛儿只斤家族那一大片宽广无边的土地,如今就剩下塞外草原的几小块牧场了!面对着这被掠夺去的大好河山,我,我又找谁说理去?

凝神片刻之后,钱福这样回答道:要说大好河山,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至于你所提到的孛儿只斤家族的那一大片土地,据我所知,原本也只限于长城以北;长城以南呢,原本就不是你们家族的跑马场。这一得一失,也不过是物归原主,没什么好说的。

本想驳斥对方几句,娴远一时却是难以措辞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这样说道:“钱福啊,我,我对你怎么样?”

钱福眨了眨眼,这才回答道:这几十年里,郡主娘娘一家,对于下人,从来不缺吃不少穿的,也把下人当人看,确实还不错——

“哦,这,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钱福虽说是个下人,却也知道说话做事要凭良心,不可信口开河。”

“好吧,”娴远接过话,“你还能记得主人家的好处,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了。我,我只想问你一句,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而且呢,是去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呢?”

月白和文景瑞暗自思忖道:这一下,这位郡主娘娘又开始“攻心为上”了。

凝神片刻之后,钱福这样说道:郡主娘娘,我总觉得,这世上,总还是有着正义与邪恶之分的!这位杨姑娘,此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是同道之人,而且是诚恳借阅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郡主娘娘,你一向就喜欢强人所难,言语威胁不成,就开始用武力了。好像,在你看来,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要利剑一出鞘,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了。而结果呢,你的如意算盘打成了吗?郡主娘娘,在这件事情上,我钱福只帮理不帮人,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只帮正义,捍卫正义的尊严!

“啪——”

“啪——”

“啪——”

娴远拍了几下手,然后静静的凝视着对方。

钱福一时也不知道对方要弄什么玄虚,也就以凝视回应,来了个以静制动。

再过了一会儿,娴远还是开口了:钱福啊,以前你爹还在王府里的时候,有空也喜欢看点戏听点书什么的。有时不当差的时候,也要看上一阵子书再去休息。当时我爹说起这些事情,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总觉得身为下人,没必要去学那些劳心费劲的文字上的事情。你呢,在这方面,跟你爹很像。现在,我总算弄清楚了:有没有诗书,确实是不一样的。说真的,再用它三五年的功夫,钱福啊,你也完全可以到科举考场上去试一下的!

“郡主娘娘,过奖了——”钱福谦逊起来。

顿了一下之后,娴远这样说道:中原王朝自古就有着礼仪之邦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钱福啊,你其实也就是我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卒,说起话来也是一大套一大套的,令人难以辩驳。说真的,撇开那些是非对错不论,对你言语上的功夫,我也是极为欣赏的。甚至,作为你的主人,我也是脸上有光啊!只可惜,这一刻,你竟然鬼迷心窍,要背叛主人——

说到这儿,娴远的语气,就像点燃了的火药,变得暴怒起来。

“郡主娘娘,”钱福手按剑柄,悄然退出两步,接着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不是背不背叛的问题,我,我只需要正义!”

娴远先是扫了义雄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向钱福和杨念真,淡淡地说道:钱福啊,那些仁义道德之类的大道理,我未必就能说得过你。不过,你应该很清楚,背叛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钱福依然手按剑柄,淡淡一笑:我既然已经出手,挡在了杨姑娘身前,就再也没考虑到向别人的武力屈服?

“钱福,你勇气可嘉,”义雄接口道,“只是,真要动手的话,你觉得,你和杨姑娘的胜算,会有几何呢?”

月白和文景瑞也听得出来,这已经是溢于言表的恫吓了!

是啊,就算钱福能与义雄战成平手,然而,一旦交手,杨念真未必就能在娴远手下走满三十招!

胜负本身并无悬念,有悬念的似乎只是,杨念真与钱福这一方,究竟能够支撑多久?

“是啊,钱福,你再执迷不悟的话,就不要怪贫尼不念旧情了——”娴远跟着这样附和道。

钱福先是闭了一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缓缓张开双眼。

似乎,他要利用这样的一点儿时间,好好地权衡一番,以便于作出最终的决定。

是啊,如果纯粹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钱福此前也算尽力了。而此刻,他真的有必要为这素未平生的杨念真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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