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置
第十一章安置
倒不想,她的庶出妹妹,缓缓抬起了小脸,面露歉疚,柔声道:“妹妹叨扰了姐姐许久,便一并告辞了。”
四福晋:“……”。
胤禛:“……”。
她话一出,两人皆怔住了。
胤禛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瞬,面色如常似没有听见一般,一根一根轻拭着修长手指。
细致入微,且耐心十足。
四福晋星眸圆睁着,她苍白的面容似冻上一般,一股子说不出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说呢,她这位庶出妹妹,木头般的人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并非不嫌弃的。
可这会儿,榆木疙瘩难得主动了一回,便似死木开出了花来,她心底里,却并没有多高兴。
一并告辞了?
两个人比邻而居,从她这儿出去,还能走出来两条路不成。
四福晋深吸了口气,生硬笑了声,起身道:“妾送送爷。”
胤禛抬手,大掌轻摁着福晋肩头,开口道:“歇着罢,不必送了。”
温热的触感袭来,福晋起身的动作一顿,尚未回过神来,人已坐回矮凳。
那股子力道,说不上多重,却透着股不由分说。
他,是恼了罢,她想。
暖风拂过,珠帘轻晃,“咂咂”之声不绝于耳。
胤禛长眉轻蹙着,到这会儿,倦意袭来,他半点儿耐心也无。
径自起身,往珠帘处去了。眸光淡淡的,看也未看神色各异的两姐妹。
一个心有不忿。
一个垂眉顺目。
倒是垂眉顺目那个,男子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她缓缓起身,冲着四福晋淑兰匆匆福了一礼。
步履轻轻的,追着男子挺拔的身影去了。
四福晋:“……”。
……
他大步流星走着,她亦步亦趋跟着。
正午时分,湛蓝的天空一片云朵也无,明媚的阳光洒下。
不过一会儿,两人的面颊便有些热了。
茗鸳觑着男子石青色的袍角,她的心便似随风翻飞的袍角一般,飘忽不定着。
察觉到身后越发淡了的木樨香味,男子的脚步一顿,停在红木包镶垂花拱门旁,神色莫名看了眼人。
前一刻他还想什么来着。
人倒是乖的。由着他人,搓圆捏扁那种乖。
胤禛暗哧了声,人哪里乖了呢?哪里就能由着他人捏扁搓圆呢。
他细嗅着身侧淡淡的竹叶清香想。
茗鸳尚踟蹰着,全然未觉已落后了许多。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那会儿怎么了,忽便不想与姐姐虚与委蛇了。
可细一想想,福晋与四爷,姐姐与姐夫,又有多大区别呢……
少女秀眉微蹙着,缓缓抬眸,撞上男子喜怒难辨的目光,明媚阳光下,他浓密的眼睑低垂着,微有些发白。
下颌却是抬起的,透着股与身俱来的倨傲与凉薄。
茗鸳呼吸一滞,飘忽的心这会儿倒定了,福晋与四爷,总得选一个不是。
少女轻蹙的眉眼弯了起来,迎着男子浅棕色的眸光,款步走去。
曲折的石子路上,女子身型袅娜,面容明媚,娇美动人。
行至男子面前,她气息微乱,缓了许久,也不见好,朱唇张了又张,却未说出什么来。
有些事儿,她是想明白了的,可想不明白了,不见得登时就能说出来口。
胤禛眸色深深,凝视了人儿好一会儿。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他唇角轻勾了勾,似失了耐心一般,矮身过垂花拱门,沿小径走了。
茗鸳薄唇轻抿着,无视了身侧丫鬟焦急的眉眼,缓缓吐息着,抬步跟上了人。
一路无言。
胤禛忽有点儿想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了。
是了,垂花拱门那会儿,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着榆木疙瘩再开一回花么?
便是她张口了,他就会应么?
他想着不觉已走至了游廊尽头,拾级而下,沿青石小径行约半里路,外院便在眼前了。
男子略弯下了身躯,抄手游廊爬山虎碧绿的嫩叶滑过脸颊,微有些痒。
他抬手扯断了,捏在指间。修长的双腿顺着台阶而下。
尚未踏上青石小径上,身后女子娇软的声音传来,她颤着嗓音说,“爷您留步。”
他应声回眸。
姑娘眸光潋滟,凝着他眉眼,浅笑着道:“时辰尚早,奴才请爷您移步跨院用盏子茶。”
她话落下,笑意却未收去,一枚梨涡漾在了唇边,俏生生的,似盛了酒。
他一看,便有些醉了。
胤禛喉结缓缓沉下了,说:“好。”便似预备好了答案一般。
话一出口,不说别人,便是胤禛自己,都有些怔了。
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倨傲,越过了人,径自往跨院去了。
……
茶嘛,他刚饮过啊,在福晋正院。
胤禛顺着半尺宽的夹道,行至了跨院的木板门前,到底没忍住,偏头看了眼身侧女子。
明媚的阳光略过高墙,洒在夹道的青石砖路面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女子下颌轻抬着。
半张小脸露在阳光下,似凝脂一般,细细的汗毛清晰可见。
他心情稍霁,又觉多饮盏子茶,没什么不好。
长腿略顿了顿,伸手捉住了姑娘的小手,牵着人往里去了。
手上温热的触感袭来,衣袂交叠着,茗鸳身躯一僵,却不似东书院那般,下意识躲了。
话是她说的,再扭扭捏捏便是矫情了。她轻挣了挣,反手轻握住了男子大掌。
不消一会儿,她的小手与他的掌心,便是一个温度了。
两人动静不少,碧喜与碧绿出了耳房,瞧见了四爷与格格,低垂着眉眼,面上既不见惊慌,也不见喜色,跪地无声行了一礼。
这礼,并非冲她行的,茗鸳眸光微动了动,学着男子一般,目不斜视越过了两人。
胤禛牵着人儿,径自进了寝屋。
淡淡的木樨香味袭来,男子松开了大掌,抬眸扫了眼屋子。
女子的闺房,最里摆着张楠木包镶架子床,床上悬着月白色绣花蝶富贵床帐。
这会儿床帐高高挽着,别在了双福如意帐勾里,阳光越过窗扉,洒在了架子床上浅青色绣粉莲被褥上。
暖烘烘的,细小的尘微隐约可见。
床侧一条红木宽凳分外醒目。
胤禛略略看了眼,便挪开了眸光,行至临窗的榻几旁,撩袍坐下了。
与他在福晋院子倒没什么不同。
这份子清冷与疏离,她看得懂,倒觉得还好。
这男人,慢热且位高。她呢,既得主动些,又不能太热情了。
茗鸳细细斟酌了会儿,缓缓抬眸,吩咐芹儿道:“昨日新得了碧螺春,泡一壶送来。”
她话落下,便见小麦色皮肤的少女眸光微闪了闪,并未即刻去办差事。
苏培盛略觉纳罕,低垂的眉眼轻抬了抬,觑了眼人。
入目是一张小麦色脸庞,弯弯的眉眼,清秀是有的,却有股子说不上来的市井劲儿。
生面孔?他前后思忖了会儿,便心中了然了。
这人啊,是福晋送来格格院中,格格的贴身丫鬟芹儿。
思及这些,他和气的五官微拧了起来,心中不喜倒又添了一层。
芹儿全然未觉,她轻抬了下颌,看了眼俊眉修目的男子,却见他浅棕色的眸子,一点点冷了。
少女身躯瑟缩了下,嗫嚅了须臾,到底轻抿上了薄唇。
胤禛拧眉,漫不经心问:“你有话说?”他侧过了脸,居高临下睨着人。
芹儿两腿颤颤,“噔”一声便跪下了。
说起来,前一刻她还怨自家主子没有出息,遇上四爷连话都不敢说了。
到这会儿,她方明白,得多大的勇气,才能面不改色、利利索索同阿哥爷说话呢。
芹儿磕磕巴巴道:“奴才……奴才想,碧螺春虽名贵,可爷您……您在福晋院中才用过不是么?”
自家主子的碧螺春,还是福晋昨日赏的呢。
“主子也太不用心了。”她暗忖道。
思及此,她倒底气足了些,颤声道:“格格这儿不止有碧螺春,还存了普洱茶。”
“酽酽的饮上一盏,解腻消食。”
好没规矩的丫头!
胤禛冷着张脸,正想要发作。话已到嘴边了,余光撇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眼低垂着,似打盹的猫儿一般。
请他喝茶这样的话都说了,这会儿倒又木讷了起来。
他忽转了念头,勾唇一笑,温和道:“就普洱吧。”
芹儿心中窃喜,冲着四爷行了一礼,方起身退出了寝屋。
茗鸳微怔了怔,碧螺春、普洱茶,哪一个他喝得下呢。
她这般腹诽着,却缓步走至了门扉处,煞有介事吩咐了碧绿、碧喜准备两碟子配茶的糕点。
回来时,手中捏了方丝帕,缓缓靠近了人,抬手轻拭着男子额角细密的汗珠子。
离得很近,他微一吸气,便嗅到了她身上梅花的冷香。
是了,离得近些,便只能闻见浅浅的木樨香味,与她床帐倒是一个味道。
若再近一些,就似眼下,女子如霜雪般的皓腕擦过他的鼻稍,便能嗅到淡淡的梅花香味,伴着女子甜腻的体香。
可三月天了,哪还有梅花呢?
胤禛眸色渐晦暗了起来,什么茶也不想用了,吩咐苏培盛道:“安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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