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钱笑发现路宽变得奇怪起来。往常他来找自己写作业，总是写一个小时就开始做别的事情。
今天他竟然安安静静陪着她一起在爸爸的书房里写了一上午的作业。
钱笑好奇地问他：“你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路宽停下书写的笔，止住了解题的思路，云淡风轻道：“或许是因为昨天大师你的点播，贫道一下子大彻大悟了，所以小僧决定洗心革面，从头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钱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怪她的笑点低，“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宽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时不我待，一寸光阴一寸金，少年不知勤学早，勿要浪费光阴啊。”
钱笑笑趴在桌子上，觉得他可实在是鬼马精灵的。
或许不是因为路宽说的话有多好笑，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路宽，所以她才会如此开心。
又或许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说不做，也都会觉得开心吧。
钱笑脸贴在桌面上看着他，十分满足。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就要开学了。
整个寒假里面，路宽都在认真学习，坚持贯彻每天学习八小时工作制，看得钱笑都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毅力。
很多年后钱笑和路宽说起此事的时候，路宽沉思片刻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坚持那么久，只记得那时候我想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行动也就变了。其实很多规划，没必要做好详细计划表，想做就开始做就好。准备的越久，拖的越久。”
元宵节当天，灯火辉煌，照的这座城市如此美丽。
五楼楼顶上，站着一位少年，不远处摩天大楼开始闪烁着绚烂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点开一个人的聊天框，发送了两句话，
然后收好了手机，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一颗璀璨的星辰的坠落，直到第二天清晨，保洁人员瞧见那一地的血水，刺耳的尖叫划破了这个寂静的清晨。
远在h市的路宽对此尚且一无所知，直到事情发酵的第三天，亲近的同学给他打过来电话。
“……你刚说什么？”睡梦中的路宽被惊醒，瞌睡虫消散，猛然坐起身。
“你初中同桌自杀了，许文枫自杀了。”手机那头的声音不由带着些沉重，这也是他头次接触关系亲近的人的死亡，“……许叔叔和许阿姨情绪挺激动的，据说文枫死之前，给你发过消息，他们闹着要警察查自己孩子为什么会自杀。那边警察已经排查了，基本排查他杀可能性……”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路宽还是听明白了。
他打开许久为登录的企鹅号，号上显示元宵节文枫给自发了两条留言。
“我好想爱这个世界啊。”这是第一条。
“可是这个世界不爱我。”这是第二条。
路宽望着窗外，有些走神。
钱笑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推了推路宽胳膊。
路宽这才如梦初醒。
许文枫是他的好朋友之一，如果他已经是成年人，或许他会亲自去吊唁他。
可现实是，他只是是个受制于人的学生，还要应付好这一周的学业。
“上课呢，看黑板。老师瞅你好几次了。”钱笑小声地提醒他。
不等路宽回应，嗖嗖两声，两节粉笔头已经丢过来了，一前一后地准砸在钱笑两人桌子上。
“上课呢，嘀咕什么呢？”化学老师扶了一下眼睛，然后点了点钱笑和路宽，“你俩上来给我把这个方程式配平。粉笔头也给我捡回来。”
两人对视一言，默了两秒，然后捡起地上粉笔头上了台。
不得不说，老师们在废物回收上还是挺环保的。
见两人都做对了，老师也不好再多指责什么，只敲打了两人上课要认真听不要开小差就让他们回去。
钱笑原本就是很听话遵守纪律的，又经过老师的批评，即使好奇路宽的情况，也不敢再和他说悄悄话。
一节课很快过去。
课下沈青一巴掌拍路宽背上，推了他两下，“行呀，有长进！寒假偷偷用功来着吗？没听你说啊。”
路宽心里有事，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应了一声。
“我去上个厕所。”路宽扔下这句话，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沈青对钱笑挑眉，有看了看路宽背影，无声询问：他这是怎么啦？
等路宽出了教室，钱笑回复：“不是你的原因，他就是心情不好。初中玩得好的同学去世了。”
沈青瞪大了眼睛，韩嫣然也凑过来，好奇地询问：“怎么就没了？”
钱笑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小声道：“他初中同桌自杀了。”
“自杀了！”两人不由惊呼，惹得众人一片围观。
钱笑连忙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小声点。
等大家不在盯着他们看，钱笑才继续说：“跳楼了。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反正他就是因为这事有些消沉。”
三个人六只眼睛面面相对，一起叹了口气。
都是些青春正盛的朝阳，从未想过死亡会降临到他们同岁人的身上，他们也没有想过，生命竟然会真得这样脆弱。
三人静默的时候，屋外爆发了一片喧嚣。
学生们都往走廊里挤着看热闹。
“发生什么啦？”沈青喊了一句。
“有人再给路宽下跪，好像是他爸妈。”
钱笑三人吃了一惊，一起往外赶。
就在路宽上完厕所，往回走的时候，撞上了两个成年人，一男一女，一身黑衣，胳膊上系着黑纱，看着很肃穆。
两人都面容憔悴，好像许久未睡。
路宽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两个却十分笃定地喊住了他。
“路宽，你是路宽吧？”女人一把拉住路宽胳膊，手劲儿有些大。
路宽用力挣脱了，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警惕道：“你们是谁？”
“你不要这样，会吓到人的。”男人搂住女人，“路宽同学你好，我是文枫的爸爸，你是他初中同桌吧？他和我们说过，他就和你玩得好。”
路宽神情松懈下来，“叔叔阿姨好。”
文枫爸爸说明了自己来意：“我们找你来，是想求你帮帮我们。”
夫妻俩不相信自己好好的孩子说自杀就自杀了，彻夜翻遍孩子的所有衣物和他的上网浏览记录，才发现蛛丝马迹。
不过拼凑出来的事实，却是如此触目惊心。
“……文枫初中时候是不是被你们当时的班主任侵犯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路宽沉默了，有些事情总是叫人难以启口，甚至勾连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文枫爸爸顾忌这他的心情，很小心地祈求道：“坏人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对吗？”
见路宽沉默不答，他对文枫父母很有偏见，因为许文枫和路宽吐槽过自己的父母。
“他们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学习。”
“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
“我除了上补习班，就是兴趣班。可那些根本不是我的兴趣，我好累啊，我想玩。”
“他们说我不好好学习，就会被社会淘汰，不要我做失败者。太丢他们脸了。”
“他们又说我给他们丢脸了，因为考了第二。”
“好想长大啊。”
“我想转学，他们不同意。”
“路宽我好羡慕你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爸妈也不会逼你。”
文枫爸爸再接再厉：“叔叔想求求你，能不能给我们作证，我们要起诉孙志文。”
“叔叔，”路宽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报复地快意，他在替文枫仇恨他的父母，本该在他最绝望地时候能够挽救他的希望却成了他跌落地狱的帮凶。
“文枫难道没有和你们说过吗？他提起转学地时候，你们怎么说的？”
文枫爸爸脸色变得铁青，虽然一两年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清晰地记得当时的话。
“你们学校是第一梯队的公办学校，孙老师是最好的名师。你不喜欢就转学，那你不喜欢上学，我们还得依着你不上学吗？你不要太任性了，体谅体谅爸爸妈妈，可以吗？”
这对夫妻回忆起当初，顿时心如刀割。文枫妈妈瘫倒在地，拉着路宽膝盖哀嚎着：“求求你了，帮帮我们。”
不少学生开始注意到他们，把他们围成了一团，窃窃私语。
钱笑等人挤进人群的时候，刚好看到文枫妈妈痛哭流涕地一幕，而路宽站在一边，脸上满是冷漠。
钱笑看到两人面容才松了一口气，不是路宽爸妈。随即又生出一股疑惑，这两个人是谁？
喧嚣终于也引来了班主任老蒋，他驱散了众人，然后引导着文枫父母和路宽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大家的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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