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漆黑的房间中，平静无比，拉紧的纯白窗帘，透出微光，隐隐能看见房间中的摆设，只是一些稀疏平常的家具。

        比较怪异的物品或许就是桌上摆放着一颗枯骨头颅，一位长发女孩趴在桌上，满是爱意的注视着那个再也不会离开她的男孩了。

        站起身，女孩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嗖！

        尖刀被抛出，划过空中，带出破空声，直插在墙上的十环靶上，正中红心。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好不容易来的假期，就暂时离开他一下好了，就一小会。

        女孩将长发编织成两股马尾，戴上圆框眼镜换上便装，准备去附近的超市购置日常所需用品。

        打开门，女孩被阳光晃了下眼睛，但她很快就适应了，稍稍伸了一下懒腰，抖擞精神，走出家门。

        没有碰到隔壁古怪的跟踪狂，今天运气应该还算不错。

        哼着经常听的歌曲，女孩脚步轻盈，遇到认识的人还会笑容满面的与之打招呼。

        走入一家常去的大超市，里面的物品比较齐全，拿上一些日常用品装在推车里，女孩边走边思考晚饭吃什么才好。

        选来选去，也没有好的选择，就挑选了一个他喜欢吃的，女孩这时又想起家里的面包没有了，选购了今日出产的吐司面包，再拿了一盒酸奶，一瓶橙汁。

        出了超市，提着装满的白色塑料袋，走在路上，虽然只是一小会的别离，女孩还是觉得过去太久了。

        世界上没有莫名其妙产生的爱，从小失去双亲的双马尾女孩更能理解这件事。

        去年将女孩从小养大的奶奶去世了，奶奶慈祥的神态现在只会出现在记忆里，女孩还记得奶奶下葬时，她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看着奶奶闭上双眼安详的躺在棺材里。

        直至棺材被盖住，被掩埋，女孩才从恍惚的神态中回过神来，也是这时起女孩才明白，今后需要自己一人去面对，一人去孤独的活着。

        坐在自动贩卖机旁长椅上，双马尾女孩的身影有些单薄，不知怎么有些难过，想起和奶奶的过往，慈祥的面庞竟然开始在女孩的脑海中变得模糊，她有些惊慌。

        泪水在不经察觉的情况下滑落，湿润眼眶，打湿少女的面庞。

        离别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经历的痛楚，它会在每一个回想起的瞬间，刺痛你所以为坚强却软弱的内心。

        沉重却快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双马尾女孩只是低着头，不曾在意周遭。

        “这跑腿何时是个头，说到底我为什么要服侍这几个女人。”短头发精气神十足的男孩走向自动贩卖机，匆忙的他，注意到了在长椅上哭泣的女孩。

        他停止了抱怨，女孩子的泪水对一个从小被教导谦让女性的男孩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没有停止脚步径直走向贩卖机，买下几位老大选购的饮料，男孩买了两瓶爱喝的橙汁。

        右手手腕夹住罐装饮料，左手抽出一瓶橙汁，男孩将橙汁放在女孩座椅旁边。

        “伤心的时候，喝点橙汁心情会变好的哦！”男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递给她一瓶自己喜欢喝的饮料和一袋未开封的小包装纸巾，尽量用和善的语气留下一句话，缓慢的消失在了女孩的视野中。

        话音出来，女孩再抬起头就只能看见一个匆忙的背影，只是一个背影，女孩却真切的记住了。

        男孩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这一次微不足道的善意，会得到一位奇怪女孩的爱。

        取下眼镜，拆开未开封的纸巾，拿出一张，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用纸巾擦拭干净脸颊上的泪水，重新戴上眼镜。

        “谢谢你！”对着男孩的背影，女孩小声的向他表达谢意，男孩像是心有所感，在远处回过头向着女孩挥了挥手，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给女孩的是一张模糊的脸。

        打开男孩留下的橙汁，喝下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女孩的味蕾，低落的心情也如同为了验证男孩那句话一样，烟消云散。

        内心的悸动，无时无刻不在与女孩诉说，那是情感的寄托，还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女孩不知道。

        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女孩这样想着，如果还能遇见他就好了。

        收拾起悲伤的情绪，女孩漫步于校园中，现在是放学时间，女孩不想太早回到只有她一人的，孤独的空间中。

        平时少女会在夜色临近时回到安身之所，但今天她比平时更早的离开学校，呆在孤寂冰冷的房间中，如同往常一样静静的坐在餐桌上。

        上面除了一根被安置在精致烛台上燃烧的白色蜡烛外，没有其他物品。

        “奶奶，今天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

        “只是我当时在想你就没有注意到他，等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走远了”

        女孩有条不紊的陈述着今天发生的大小事情。

        作为女孩心灵支柱的奶奶，再也不会去回应女孩，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被动的倾听女孩的诉说。

        “为此，奶奶，我可能会晚一点去见你了，我决定明天再去那个地方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女孩脸上洋溢着喜悦，这是奶奶死去之后，女孩脸上少见的表情，或许遇见他是女孩最大的幸运。

        月光烛火，在夜晚中明亮如昼，灰黑色吊带长裙披散长发取下大框眼镜的女孩，站立在其中，被泼洒的月光，飘摇的烛光衬托的耀眼夺目。

        只是裸露的双手手腕上由刀片划过产生的痕迹，让这幅绝美的画面有了瑕疵。

        是的，女孩在唯一的亲人，奶奶走了之后，就尝试了几次割腕自杀，但到了最后，还是退缩了。

        这不代表女孩怕死，殷红的鲜血不断渗出，她的手腕被血染红，但女孩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她就一直注视伤口直至血不再流出，结痂。

        学校放学的时间，男孩照常留下来参加一个小时的社团活动，也可以说是被迫去给人端茶倒水。

        说是这么说，但也确实是一个打发放学时间的好去处。

        听完带头矮个子老大的总结，果不其然，被打发去楼下买水。

        记下饮料名称，基本都是老三样，这些人都不会换换口味吗，在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

        走在校园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男孩所在的学校也不愧对贵族学校之称，主教学楼在黄昏的暮气映射下，如同一座年代久远的黄金古堡，恢宏典雅。

        男孩从主教学楼后方一座被搁置的老教学楼拾阶而下，踏在未经修饰的林荫小道上，眼睛远眺那座黄金古堡，在男孩眼中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那不像是教学楼。

        抬起头，浓厚的云层覆盖住部分蔚蓝的天空，脚下的绿地随风摇摆也许这些云层后会藏着一座悬浮于天空的城堡，最好城堡里面会有一位长相甜美，性格温和的女孩子等着自己相见。

        而不是像社团里三个面容极好，却性格糟糕的女人，男孩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根差点被矮个子女人捏断的中指。

        前往常去的售货机，正准备从口袋里掏钱，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传出。

        “喂，你你的果汁。”

        女孩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极为安静的环境下，男孩还真的听不清楚。

        “是在跟我说话吗？”男孩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无他人。

        “你的果汁！”女孩加大声音，将橙汁往男孩面前一推。

        男孩下意识接住，才想起是昨天在长椅上哭的女孩。

        “昨天谢谢你的橙汁，我心情好多了，这瓶橙汁就当是谢礼了，请喝！”

        手中的橙汁被女孩贴心的打开了，听见女孩的话语，男孩也不疑有它，喝了一大口，对着女孩笑了笑。

        “那是应该的，只要是有困难的女孩子，我都会给予帮助的。”男孩可能不知道自己会为这句玩笑话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如果昨天不是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吗！”女孩语气冷了几分。

        “当然，帮助危难中的女孩子，可是我的人生信条哦！”男孩没注意到女孩语气中有什么不对，还在想刚才的话有没有让女孩觉得自己伟大了一些。

        睡眠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自出生起就伴随而来，睡与醒，反复间，恍若晨曦降至，黎明惊起，亦或是暗潮涌动，深夜孤寂。

        梦是一种短暂的人生，是一种经历过，却忆不起的过往，是一种无法与人诉说的复杂，虚幻。

        在拉拢窗帘，紧闭屋门的房屋中，一名被五花大绑钉在墙上的男孩，正在努力将这次莫名其妙的绑架作为虚幻掩盖起来。

        不清楚少女手中灵活游走的金属小刀会不会失手插入自己血肉铸成的躯体，只能透过女孩塞入嘴中的贴身衣物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每次飞刀的临近，男孩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等到飞刀准确的插在离他身体只有一厘米的墙纸上，男孩才敢放下悬起的心来，但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抖动。

        “为什么不能只帮助我，为什么有了我还要去管别人，为什么要像奶奶一样离开我，为什么？”

        女孩的话语，男孩没办法用被堵住的嘴回答，只能心惊胆战的接受少女渲泄般甩出的飞刀。

        直到飞刀在墙上将男孩的轮廓描绘出，女孩才消气，将双手背在身后，莲步微移，一副温和的模样，走向男孩。

        惊吓过头的男孩，此刻闭着眼，尽量低下头，全身发抖，就差尿裤子了，这绝对是男孩生命中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将一把小巧的凳子轻轻放在男孩近前，女孩站了上去，将男孩嘴中的贴身衣物取出。

        “救”

        在堵住嘴的物品被取出的瞬间，男孩就想要大喊救命。

        可是话语还未从嘴中传出，嘴唇就被一股温润，柔和感包围，是女孩贴近的唇。

        昏暗的空间中，短暂的寂静无声，停止的时间，是思绪空白的大脑，是男孩无言的沉浸。

        走下小巧的凳子，退至地面，女孩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11点了，女孩决定将男孩放下。

        从长袖中取出一把小刀，女孩轻哼着小时候常常伴随着自己入睡的童谣，用小刀割断麻绳给男孩捆住的四肢松绑。

        本想趁着女孩将自己放下的空隙间，狂奔向大门处，彻底逃离这个给少年留下心理阴影的地方。

        只是在女孩举起手为他松绑时，长袖不经意的滑下，露出她白皙光洁的皓腕，全神贯注注视着女孩动作的少年正巧目睹了少女手腕上恐怖的光景，少年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以自残的方式在自己手腕上留下如此多的伤口。

        男孩只对女孩子独有的烂好人脾气，让他进入两难的境地，是随着生物对危险未知的本能躲避，还是随着本心劝慰女孩别再有自杀的想法。

        当手脚恢复自由，身体就帮男孩做出了决定，他逃了。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不值得付出可能会丢掉小命的风险。

        男孩在心里这样劝慰着自己，随着脚步不断的加快，繁杂的念头，不断涌来，汇进名为内心的汹涌湖泊。

        冷，孤寂的寒冷，是溺水者手中断掉的稻草，是寒冬里燃烧殆尽的炉火，是密闭空间中消失的空气，是才看到希望就失去的绝望，是少女不受控制颤抖的躯体，是一颗脆弱疼痛的心。

        无力的跪坐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少女只是想要少年只喜欢她，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悔恨的情绪不断延伸，刺痛着少女那颗伤痕累累的内心，于是她想起了洗手间里数次划过手腕的锋利刀片。

        这是独属于女孩的心灵慰籍，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她都会用手腕上的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疼痛，这使得女孩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也为此感到安宁。

        可是无力的双腿，无法支撑女孩站起，只能继续待在原地，接受内心的煎熬，这一度让女孩难受的想将那颗鲜活的心用手掏出来。

        双手十指死死扣住掌心，深陷其中的指尖透出殷红的鲜血，麻木早已替代了疼痛。

        微弱的路灯光下传出男孩急促的呼吸声，发觉女孩没有追来，早已无力的男孩，坐在一处石阶上，大口的喘息，本该松一口气的男孩，脑海中却不时的浮现出女孩手腕处狰狞的伤痕。

        嘭！！！

        右手捏拳砸向路边竖立的街灯，灯影摇晃，疼痛感向男孩的大脑反馈而去，男孩只是皱了皱眉，注视着手背上绽开的表皮，缓慢渗出的血液。

        朝着路边的自动贩卖机，投进一张才从衣袋里拿出有些许折痕的五元钱，透着些许光亮的贩卖机镜片上映照出男孩越发坚毅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没再坚持站起身，也像是接受了眼下这个孤身一人的处境，她平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能听见缓慢跳动的心跳声，没有任何的不适。

        “像这样安稳的死去也不错，之后就能见到奶奶了。”女孩闭上双眼，这样想着。

        “喂！伤心的时候，喝点橙汁心情会变好的哦！”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进女孩的耳中，她睁开眼，是男孩伸向她的左手，女孩下意识伸出手，被男孩紧紧的抓住。

        将女孩扶起，坐在小椅子上，男孩也坐在她的身旁，递给她一罐打开拉环的橙汁，女孩迟疑了一下。

        “没加奇怪的东西。”男孩语气有些郁闷。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男孩手中的橙汁，小抿一口。

        男孩借助透进屋中的月光，看清了女孩的笑颜。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说完男孩对着女孩做了个鬼脸，喝下一口手中的橙汁，忽的听见少女那带着温柔的嗓音小声的说道。

        “这取决于你！”

        男孩只是默默的端着橙汁，又喝下一大口。

        窗外夜幕深沉，繁星点缀，忽的扬起一阵风，大雨就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的声响是雨敲击窗户上的雨棚发出的，这场雨不知道会在多久结束。

        如同无法预知的未来，不知下一秒之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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