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放开我！”
宝钗挣脱不过，扬起另一只手，被眼疾手快的瑞王一把抓住了。
“本王还有许多话想和薛大人谈谈，马车记得赶慢一点。”
侍卫道“是。”
宝钗死死抓着车壁不肯上去，瑞王提起她往里一丢，宝钗始料不及在马车中滚了半圈。瑞王上来后，一把捏住地上人的下巴，俯身冷笑“七年了，要是七年前，你早被我丢进老虎笼子去了，不过现在你长大了，用别的方式偿还也不是不行。”
看着那像毒蛇一样的眼珠子和不怀好意的笑，宝钗当机立断照着瑞王的手狠狠咬了下去，瑞王惨叫出声，一脚踹过去“贱人！”
身体狠狠和车壁碰撞，宝钗闷哼一声，顾不得疼痛，咬牙捂着右肩膀爬起，趁瑞王低头间，冲到马车口奋身一跳。好在马车行驶不快，宝钗摔了一跤后迅速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往闹市跑。
“本来还打算留你一命，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剑出鞘的摩擦声传入宝钗耳朵里，宝钗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的冷意越来越强，下一刻那把剑随时都将刺穿她的身体！
“好巧，皇叔也在这。”
正当宝钗满心绝望时，另一辆马车在她前方停住了。一人缓缓从马车走下，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等走的近了，宝钗先是看见了一身青釉色暗纹长衫，在往上看，夜色里的容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宝钗却记得他的声音。
“微臣薛宝钗见过殿下。”
朱瞻基似才看到她一样，惊讶道“怎么薛检讨也在这，”见她捂着肩膀，惨白的脸上透着一股痛楚，又道“你这是怎么了？”
“微臣……微臣……”就算外界传言皇太孙与瑞王不和，可毕竟同为皇室，宝钗不相信朱瞻基会为自己主持公道，打皇家脸面，便道“路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肩膀。”
朱瞻基长长‘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又看向瑞王，笑道“皇叔呢？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瑞王将剑一收，从容道“本王见薛大人身后有毒蛇，赶来帮忙。”说到这，眼珠一转，笑道“瞻基你一来，蛇就跑了，看来这畜生也有灵性，见了皇太孙这条龙，就吓跑了。”
朱瞻基低头笑了笑“我听说畜生最怕杀戮重的东西，皇叔这把宝剑才是当之无愧的高手，瞻基愧不敢当。”
“你！”瑞王脸色一变，很快又换上了笑脸“侄子还是这么风趣，按规矩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宫禁点，你私自出来不太好吧，嗯？”
朱瞻基全然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低头理了理袖边的褶皱“这就不劳皇叔操心了，皇爷爷命我来接薛检讨进宫问话，在薛府没寻到人，就到这来寻了，皇叔不会和薛检讨还有话要说吧。”
他这样说，瑞王就算千般不愿也不得不憋着，假笑道“那怎么会呢，我们走。”
待瑞王马车驶过，朱瞻基收了笑容，淡淡看了宝钗一眼“上来吧。”
宝钗猜不透这些上位者的心思，更不想再招惹另一位，忙道“微臣自己去皇宫，不劳烦殿下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淡淡的嘲弄“原以为只有我那个傻皇叔才会信这么劣质的谎话，不想薛检讨竟和他一样，也不知是夸他聪明好，还是说你蠢好。”
宝钗一时被绕糊涂了，很快她记起这个点已经过了宫禁，她一个小官还不值皇帝违了宫禁来召见她。
“多谢殿下相助。”
“小事一桩，”朱瞻基先上了马车，伸出一只手“上来，我送你回去。”
宝钗看着这个少年，永远都是一副儒雅温和的模样，可再一细看，眸色深沉，难探其中心思。
她曾有恩于他，这个时候皇太孙帮她该是出于报恩，毕竟自己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于皇太孙而言没有半分价值。
“那微臣就斗胆打扰殿下了。”
宝钗想通后，伸出手要爬上去，朱瞻基握住将她一把拉进了马车。
“你胆子是挺大的，不管是在两三年前求皇爷爷要参加科举，还是今天咬了瑞王，换成旁人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宝钗沉吟半晌，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多亏殿下两次出手相救，微臣才能活至今日，所以微臣……”
他打断宝钗，笑道“若不是你从池塘里拉起我，今天可没有朱瞻基这个人了，所以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宝钗姿态更低了“能救殿下是微臣的福气。”
朱瞻基听着这些客套话，有些厌倦，摆摆手道“好了，你有伤在身，还是多休息会吧。”
到了薛府，侍卫搬了个小凳子方便宝钗下来，宝钗道了谢，走了没几步，侍卫又追上来了，将一个青色小瓷瓶子给她“殿下说这是化瘀膏，一天敷两次，三天可痊愈，让我转交给薛检讨。”
宝钗双手捧过“多谢殿下。”
穿过外院，宝钗拦住一个丫鬟，问道“王五呢？”
丫鬟回道“王五在马厩喂马呢。”
“把他喊到这里来。”
王五到了前厅，打了个千“姑娘。”
宝钗耐住性子，将眉间不悦压下，道“今日你怎么没去翰林院？”
“啊？”王五眼里露出几丝迷惑“不是您让人告诉我，说您今日乘友人车回来，让我先回去吗？”
“谁和你说的？”
王五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是翰林院的人告诉我的。”
再问也无意义了，今日这场局，恐怕和瑞王脱不了干系，她摆了摆手，有些头疼“知道了，以后若不是我亲自开口，谁的话也不要听，下去吧。”
“姑娘回来了。”莺儿听到动静，往门外看了一眼，将抹布丢进盆里，端起道“我去给姑娘端饭来。”
“不用了，”宝钗道“我吃不下，打点热水来吧，我洗洗就睡了。”
洗漱过后，宝钗坐在蜡烛下，将衣裳褪到肩膀处，低头一看，青紫一块，怪不得那么疼。上完药吹熄蜡烛，宝钗躺在床上闭眼想心事。
既然无论她怎么退让、忍耐，瑞王都不肯放过自己，那她也需想个法子治一治他才好。想到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翌日，宝钗到了库府，郑雨生先她一步到了，他来得较早，地上的瓷器等物差不多已经清洗完毕。
郑雨生小心翼翼叠成一摞后，开始往里搬。但他拿得太多，只能斜着身子看路，刚上台阶踏了个空，最上面的杯盏跟着他往□□，郑雨生忙伸手试图扶稳，一只手先他到了“小心些，我帮你拿这个吧。”
郑雨生要道谢，看清来人，笑道“薛兄，还好你到了，不然这一摔，我就要被责罚了。”
“举手之劳，走吧。”
宝钗走在前头，同他将这些东西一点点搬进库房，郑雨生几次想和她说话，宝钗都用简单的词回应了，比起昨日冷淡太多。
回翰林院路上，郑雨生忍不住，问道“薛兄，你今天是心情不佳？”
宝钗回头道“为何这样说？”
郑雨生指了指她的脸色，笑道“猜的。”
“没有，郑兄多心了。”宝钗淡笑回过头，到了翰林院，回了自己的办公处。
一连几天，连张学士都发现了不对劲，平日宝钗和郑雨生关系颇好，现在路上见了连招呼都不打了。
午憩时候，张学士喊了宝钗过去问话。
“你和雨生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
宝钗摇摇头。
张学士捋胡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那是怎么了？”
宝钗道“没事，我和郑兄关系挺好的，您多心了。”
无论张学士怎么问，宝钗也不肯说，只好不痛不痒告诫道“同僚之间最重要的是和气，以和为贵，知道吗？”
“知道了。”
藩属国日本进贡了一批唐朝孤本画卷，圣上大悦，将这批东西全送到翰林院，在阁楼存放。皇太孙很喜欢这批东西，去求了圣上，瑞王不知怎么回事，也进宫求了圣上要这批东西。一面是喜爱的皇太孙，一面是同胞兄弟，皇帝拿不定主意，暂且搁置了。
“瑞王殿下。”
翰林院的人见瑞王又来了，行了个礼纷纷走远。
朱瞻基正好从阁楼下来，边走边道“皇叔今天又来看书了，需不需要我在旁讲解？”
听了他的嘲笑之意，瑞王只作势要上去“不用了，麻烦让一让，阁楼挤。”
朱瞻基主动侧身避让，笑着下了楼梯“皇叔请。”
时候长了，宝钗再躲，也免不了碰到瑞王几次，那阴冷的目光无时不刻盯着她，先是在院外，现在到了她办公的屋里。瑞王借着视察的名义，不是将茶水洒在了宝钗刚写完的策论上，就是把墨水推到了宝钗衣裳上。屋里其他两人不敢说话，低着头装看不到。
崔璟出来时，在廊中见了宝钗，墨迹正顺着她的腰侧往下淌滴在了地面。他从袖口掏出一条帕子递过去，悄声指了指某处“那位又为难你了？”
宝钗接过，仔仔细细擦着衣裳，无奈道“是啊。”
“照这样下午，你就算一天有十套衣裳都不够换，”崔璟指了指张学士的屋“要不你去那躲躲？”
“算了，我怕给大人惹麻烦，”宝钗摇摇头，蹲下身将地上的墨迹擦了“今天算是什么都做不成了，我上阁楼拿几本书看。”
下午时分，瑞王又来了，龚秋抬头一看，提醒了宝钗一句，宝钗将桌上几本册子收了，低头翻阅手中的书。
“见过王爷。”
瑞王顺着目光到了宝钗跟前“薛检讨，在忙什么呢？”
宝钗抬头，将书一合，起身道“王爷。”
“不客气，”他伸手要拿宝钗桌上的书“让本王看看你在忙什么。”
宝钗双手按住不放，赔笑道“不过一些诗词的注解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如王爷您去阁楼看吧。”
瑞王见她如此紧张，一心想将书夺过来，见宝钗死死抓住一端不放手，威胁道“放不放手，再不放手可就撕了。”
宝钗为难道“王爷，真不是我不给您，只是我怕您看不懂……”
瑞王一听怒气上来了，冷笑道“我倒看看有什么本王看不懂的。”
他用力一拉，宝钗又不肯放，书撕拉一声，被撕成了两半，正当瑞王得意洋洋之时，宝钗脸色变得极为惊慌，瞪着瑞王道“这可是日本刚送来的孙过庭草书，只此一本，皇上特命微臣们要好生读临摹，您居然把它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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