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咒
织田作之助第二天起床时, 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昨晚有市民报案发现了一具死状奇特的男尸？”织田作之助正对着镜子刮胡子，下巴上一层厚厚的泡沫。闻言，他并没有停下动作, 格外淡定：“怎么了吗, 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白猫踩着猫步, 小心翼翼地避开洗手台上的水，仰头望着红发男人。
“有啊。”系统说，“他死状十分凄惨和诡异。”
织田作之助提醒：“这里是东京。”
在东京，一切死法皆有可能。
系统沉默片刻：[……好吧, 你说的对。]
[可根据我从东京警视厅得来的消息, 那具尸体被人沿着额头的旧伤口缝合线割开了整个头颅，里面空空如也, 脑花全都被人拿走了。]
系统接着说：[一个醉汉发现了这具男尸，立刻报警，警察迅速赶到封锁现场。因为死状太诡异, 警方隐瞒了部分真相。媒体和市民只知道发现了一具死尸, 不知道详情。]
织田作之助拿着刮胡刀，若有所思：“额头的缝合线吗……死的人是加茂宪伦？”
系统：[我怀疑是。但死者在临死前被毁容了，就连警局的信息库中也没有正脸。织田作，你要去现场看一看吗？]
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亲眼确认一下吧。”
“尸体在哪？”织田作问。
系统答道：[暂时停放在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法医鉴定室。]
——唔，是熟悉的老地方啊。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织田作之助俯身，将脸埋入捧着水的掌心。
他洗干净脸，拽过一旁放在架子上的毛巾,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那就今晚去一趟吧。”
系统应道：[好哦, 那我提前帮你看好地形。]
织田作之助问：“两个世界的警视厅布局有不同吗？”
系统：[除了一些细节, 几乎没有不同，至少不会影响我们今晚的行动。]
“那不用了。”织田作之助说，“我很熟悉搜查一课。”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凑近镜子左右照了照，纳闷道：“明明划了胡子，为什么还是有胡茬……算了，跟以前一样也挺好的。”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织田作之助淡声说完，低头整理讲台上的书籍。
偌大的教室里坐着唯二的两名学生，他们扭过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发蘑菇头少年高高地举起手，扬声道：“织田老师，我还有问题！”
织田作之助抬头：“问吧。”
他的心中颇感诧异，还带着点欣慰。无论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学生，都甚少在学业上朝织田作之助提出问题。他有时候还不得不反复询问，以确保他们都听懂了。
放在普通学校是主科的国文课，在专门教授咒术的学校却沦为了不受重视的副科。
结果灰原雄一开口，又是与学业毫不相干的问题。
……不，也不能算是完全不相关。
灰原雄带着期待问道：“老师，听说我们下学期的班主任是你，这是真的吗？”
七海建人也看着织田作。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消息，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嗯，是我。”
顿了顿，红发男人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
灰原雄立即眉开眼笑：“哪有什么意外啊，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超——喜欢你的！你来当班主任，我们绝对欢迎！我和七海一定会好好听老师的话，做个好学生的哦！”
织田作之助：“灰原和七海，本来就是好孩子啊。”
“啊，是、是吗……”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微红，反夸道：“织田老师也是我心里最好的老师！”
七海建人听着师生真情实感地互夸，默默叹了口气。
“娜娜明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灰原雄无视了两道课桌椅之间的距离，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悬在半空中，椅子危险地高高翘起，只依靠着两条椅子腿支撑平衡。
“对吧，娜娜明？”灰原雄笑嘻嘻地一把揽住金发少年，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体重压在少年身上，把他带得斜斜一歪。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七海建人下意识扶住桌子，以保证自己和灰原雄都不会摔跤。他抬眸对上讲台处红发男人的目光，慢吞吞地说：“……但织田老师的确是最好的老师。”
灰原雄：“看！我没说错吧。”
织田作之助温和道：“谢谢，七海。”
“我只是实话实话。”七海建人迅速将话题转向灰原雄，他挣了挣肩膀处带来沉重压力（字面意义）的手臂，冷酷道：“灰原，再不松开你就等着摔跤吧。”
灰原雄：“诶？！！等、等一下，娜娜明，别动啊我要摔了！”
七海建人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半秒后，教室内传出了“砰——”的一声巨响，还有少年一边呼痛一边抗议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很少劝阻学生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在他看来，这是孩子们感情好的证明。
他一如往常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悄然离开教室。
七海建人从和灰原雄的日常拌嘴打闹中回过神来时，正好看见一截从前门消失的大衣衣角。
七海建人连忙拎起自己的包，“灰原，你先回去吧。”
灰原雄坐在地上，茫然地瞪大眼睛：“哦，那你呢？”
“我还有事，先走了！”
七海建人说完，匆匆从前门追了上去。
一年级的教室离楼梯很近，织田作之助走路速度又快。七海建人小跑着追上去时，织田作之助即将踏上阶梯。
“织田老师！”
织田作之助听到喊声，在楼梯前驻足。他捧着手中的书本微微侧身回头，看见金发少年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朝他跑来。
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等他跑到面前来，才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七海建人的身体素质极好，百米冲刺完了脸不红气不喘。他看着敬重的师长，略微迟疑后低声道：“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惊讶，即便惊讶，他的面上表情依旧寡淡，外人看上去就像他的心中自有沟壑，对什么都胸有成竹。
“当然可以。”红方男人颔首应道，“跟我来。”
师生二人都不是健谈活泼的类型，一前一后地在沉默但并不尴尬的氛围中转移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教师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除了织田作之外没有其他人，算是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
织田作之助合上办公室的门，给七海建人搬来一个椅子，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七海建人浑身僵硬地坐下，或许是学生天生对教师的畏惧，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这场谈话也是他主动要求的，现在却有些畏缩。
“别紧张。找我有什么事吗？”织田作之助摆出一副师生间友好地促膝长谈的模样。
金发少年安静片刻，鼓起勇气问：“老师刚刚说的‘意外’是指什么？您犹豫了，对么……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事。”
织田作之助倒是没想到短暂的停顿和神色变化也会被少年捕捉到，他一边在心里感慨少年的敏锐，一边回应道：“是一点小事，不要紧的。”
他不想给学生太大压力，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他自己要解决的事情，将学生牵扯进来也没用。
但更多的是……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有太多顾虑。
未收集全能量前，他要防范随时可能到来的刺杀，可能来自总监会，也可能来自至今未知主谋的加茂宪伦。
织田作之助不是自大的人，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会永远在袭击中存活。一旦发生点什么“意外”，他会被系统立即传送回到本体。
集齐能量后，他要在两个世界中做一个抉择。
要留下，就代表无法返回侦探社销假。而选择先返回再通过信标开传送门的话，再度以本体降落世界时，时间流速会自动趋于一致。
他没办法在担任侦探社社员的同时，担任高专二年级的班主任。
当初贸然应下夜蛾正道的请求，实在是思虑不周。
但织田作之助不后悔。
这是他的学生，他的羁绊，他的责任。
他怎么能抛下自己的学生不管不顾？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织田作之助只能这么苍白地对七海建人保证道。
七海建人将红发男人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
……老师一定想不到，他如今的表情有多难看吧。
“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七海建人问：“对吗？”
织田作之助茫然：“对。”
七海建人说：“我正在成长，并且一定会成长为像老师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靠谱男人。”
织田作之助不清楚少年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个，但他依旧态度坚定地鼓励道：“七海的话，一定可以的。”
“那么，”金发少年面色如常，以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说道：“那些让老师感到为难的事，等我成长到足够强大后，我会替老师处理掉的。”
“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够协助老师，做您的助手。”七海建人补充道：“这也是为了给自己积累经验。”
织田作之助愣在了原地。
他一开始还不懂七海建人想表达什么，直到对方拐弯抹角地提出想参与进他的“麻烦”事里，又接触到对方担忧而坚定的眼神，一下就懂了。
说来说去，七海建人还是不放心他，想要亲身参与确保那些所谓的“意外”不会影响到自己接任班主任的职位。
织田作之助还是很感动的。
学生是如此的爱戴他，身为教师，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谢谢你的认可，七海。”织田作之助说，“但困扰我的事很复杂，甚至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会相信。”
七海建人保持着沉默，专注地等待着。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帮上织田老师。
但对方让他失望了。
织田作之助说：“等到一切都解决的时候，我会向你们坦白真相的。”
结果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
七海建人忍不住追问：“老师，是我不够强吗？您觉得太过于危险，所以不愿意让我加入，以免拖您的后腿？”
织田作之助摇头否认：“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那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帮帮老师，就像——”
七海建人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沉稳的面具碎裂开来，现在的他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除开任何与咒术有关的事，七海建人也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年轻气盛的dk。
得到表扬会得意会开心，被批评会垂头丧气，会不甘心，渴望师长的关注，有表现欲又不希望被太过于明显被发现。
金发少年在师长的平静而包容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气弱。
织田作之助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他单纯就是在等七海建人把话说完罢了。
只是因为耐心过于足了点，目光又一直锁定在少年身上，导致他看上去像是不依不饶地逼迫七海建人将剩下的话说完。
七海建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只是想帮老师的忙……就像前辈们做的那样。”
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你是说杰和悟？”
七海建人顿了顿，点点头。
“我并没有让他们做什么……”
织田作之助的话被七海建人打断，少年紧锁眉头：“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老师藏着的这个秘密？”
“……嗯。”织田作之助被迫承认。
七海建人不解，他和灰原一直以为织田老师藏着的秘密只有高专最强的二人组才知道，也一直以为他们忙碌到不得不拆开来，除了入夏后咒灵数量剧增，还因为他们在完成织田老师交付的秘密任务。
织田作之助这才知道一年级的学生们天天背着他在私下讨论什么。
他哭笑不得，又觉得学生们的想法十分荒谬。
“我怎么会让你们去替我做事？”
“不是做事。”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纠正：“是‘帮忙’。”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算是‘帮忙’，我也不会让你们替我打头阵的。”
七海：“为什么？前辈们那么强，也不行吗。”
红方男人依旧是那副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模样，冷静地说：“你们还是孩子，这些危险的事交给成年人就好了。”
“可是……”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应当保护好你们。”织田作之助说：“我无法干涉总监会发布给你们的任务，但至少我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护好你们。”
“其实在最开始时，我是真的很弱。”织田作之助突然说。
七海建人满脸疑惑。
织田老师很弱？
那个枪枪从不落空，一枪重伤特级咒灵的织田作之助很弱？
开什么玩笑。
织田作之助解释道：“是真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是真的在被三级咒灵追杀。我没钱，买不起咒具。自己也不会使用咒力，没有完全开发出双枪的用途。”
七海建人呆滞住了，他的声音有点虚：“外面都说，您是故意的，好向总监会示弱……”
织田作之助不为所动，平静道：“是谣言，他们误会了。”
七海：“……”
真情实感相信了这条谣言的他和灰原就是个傻子。
织田作之助接着说道：“我下定决心变强，是作为辅助监督协助你和灰原出任务的第一天。”
七海建人蓦然想起，那一次是他们刚开始搭档出任务不久，还不习惯祓除咒灵的战斗状态，彼此之间也不够默契。
是他还是灰原受伤了？
好像都有，但他的伤势最重，腹部被击中，伤口还在后续的祓除进程中反复裂开了。
很疼。
但七海建人在之后的任务中受过更多更严重的伤，比起那些来说，腹部的伤口撕裂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七海建人压根不记得这个了，他要很努力地回忆，才能从记忆回廊的犄角旮旯里找到那一天受伤的记忆——它甚至不如织田老师的车技让他印象深刻。
但有人始终替他记得。
织田作之助说：“自那以后，因为下定决心要保护好你们，我才会寻找办法变强。”
他才会想到用赌术的方式，找上伏黑甚尔。
因为不想让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死在无止境的任务中，不想再让他的孩子死在眼前，不想在面对危险时无能为力地看着孩子们将他挡在身后……
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永远可以为了保护孩子而超水平发挥，当遇上危险的是他的孩子，他甚至会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潜能将他的孩子救下。
惨剧不会再发生，爆炸的火光和巨响带来的梦魇早已平息在宫野家笑与泪交织而成的一次次拥抱里。
现在，织田作之助生活的每一丝幸福都来自于五个孩子插在他床头的鲜花、来自于酒馆轻扬的古典曲和挚友们举起的酒杯、来自于织田宅四个孩子带着两只狗一只猫，嘻嘻哈哈胡闹的喧嚣声。
来自于每日在高专应付学生们的恶作剧，回应一声声“织田老师”的呼唤。
织田作之助就是为了这些而变强的。
所以，他从没想过将自己的秘密和难处暴露给学生们，请他们帮忙一起解决。
七海建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老师。
……织田老师，是因为他们才强大起来的么？
从被三级咒灵撵着跑，直到一枪放倒特级咒灵名扬咒术界，织田老师经历过什么呢。
可是啊，知道了这一切的他难道能在老师遇到麻烦时冷眼旁观吗？
这不是，
更加激起他要变强的斗志了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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