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累死了。”沈霁横倒在铺满了莲子百合的床上,“我以为读书已经够累的了,不曾想成亲更累。这些繁文缛节最是折腾人。”
一旁端坐着的李云杳只是微微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能有习武累?”
过了会儿,她也没有等到回应,不禁再次向沈霁看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眸。
李云杳问:“你是在看什么?”
沈霁道:“还别说,穿上这身衣裳,身处这样的环境,我感觉我们是真成亲了。”
李云杳悄悄翻个白眼:“说的是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沈霁翻了个身,离李云杳更近了些:“虽然我不太习惯屋里多出一个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分配活动区域和休息区域吧!”
说着,她率先霸占了床铺:“我睡床,你睡榻上。”
李云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可以,条件是你先把我布置的课业做完。”
沈霁身体一僵,显然是想起了李云杳要抽背的事情。她迅速闭眼装睡,紧接着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李云杳离开了床榻。
她偷偷掀开一条眼缝,便看见李云杳坐在铜镜前拆头上的头饰。
“她会这么轻易地揭过这事?”沈霁脑海中惊疑不定,决定继续装睡,静待李云杳的下一步动作。
李云杳拆完了头饰,原本被发饰固定的发丝登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弯曲却柔顺地披散着。这还没完,她又继续脱下外面那件用金银丝绣出精美花纹的礼服,露出了简单的中衣。
“非礼勿视!”沈霁心里念着,快速闭上了眼睛。
她却不知,没了繁杂的头饰及礼服的掣肘,李云杳感觉行动可以恢复自如了,她松了松身体骨头,然后翻出了婚礼上用的笏,它是用竹片制成的,有大半条胳膊那么长,而宽度正好可以一只手抓紧。
李云杳掂量着它,又挥了几下,有了手感后,便毫不犹豫地用它拍在了沈霁的大腿上。
“嘶——”虽然不是很疼,但沈霁还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睁眼就看见李云杳拿笏抽她,“哎,你干什么?!”
沈霁眼看那笏又要落下,急忙伸手挡住。
不过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见李云杳只是举着笏,露出了严厉的夫子的面容。
“你这是家暴!”沈霁叫道。
李云杳冷笑:“我跟你是一家人吗?”
“你——”沈霁当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觉得我们已经成亲,你想要耍赖我也奈何不得你吧?”
“我没有!”沈霁之前曾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如今倒是没有这种想法,因此既心虚又委屈。
“说好的抽背,你耍赖装睡是什么意思?”李云杳问。
沈霁:“……”
谁跟你说好的?分明是你单方面决定的!
她辩解,“你就不累的吗?要不明日再背?”
李云杳可不想跟她说废话,浪费时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沈霁眼前一亮:“哇,这诗很朴素又朗朗上口,我得记下来。你写的吗?”
李云杳:“……”
她说,“不是。这是一位叫钱福的诗人所作的杂言古诗《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1
钱福的诗作也是李云杳从那个梦中学来的,至于钱福此人的身世与来历,李云杳却是不知。——她在梦中那个世界只是一个旁观的过客,能接收那个世界的部分知识,却无法主动获悉自己想知道的知识。
而且她发现,她所接收的知识中,并不包含个人的信息。如同她所知道的这首《明日歌》,她知道是钱福所作,可钱福是谁,又有怎样的来历,她一概不知。
“杂言古诗?这可真是少见。”沈霁嘀咕。
她虽然没有正规地学习过诗体,可平日也总能听人吟诵上一两句。知道“杂言古诗”中的“杂言”是相对“五言”“七言”等来说的诗体,——五言即以五字为一句的诗,七言则是以七字为一句的诗,现在的诗体中,以这两者最为流行。杂言与四言、六言都相对小众。
而“古诗”指的是没有规定句数、不讲对仗、用韵及平仄的诗体,又称之为“古体诗”。与之相对的是渐渐消亡的“乐府诗”及时下流行的“近体诗”。2
“近体诗”又有律诗、绝句及排律等类别:“律诗”一般为八句,分五言和七言;“绝句”比“律诗”少一半,也分五言和七言;排律则是超过八句的律诗。
李云杳盯着沈霁:“甭管‘杂言’‘七言’‘五言’,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吗?”
沈霁:“……”
她瘪嘴:“背就背嘛,你说要抽背什么?”
为了检验她的学习成果,李云杳自然要先抽背《论语》的内容。而且她也不为难沈霁,让她先把《学而篇》及《为政篇》先背了。
沈霁闻言,松了口气,这两篇的内容,她可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呢!
等她背完,李云杳已经从她的书堆中找出了那日从窦家借来的《论语集解》,继而抽查起了她对《论语》的理解程度。
沈霁:“……”
大意了,她还以为李云杳的要求是背《论语》。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李云杳便知道她没有看《论语集解》,不过考虑到这些日子她都在忙着婚事,能抽空背下《论语》已属不易,便没有再责罚她,转而开始讲授《论语集解》。
沈霁:“?!”
她忍不住高声道:“我知道你很急迫(让我参加贡举),可能否体谅一下已经如此疲倦的我?这都二更天了,让我去睡觉可好?”
李云杳不紧不慢地说道:“才二更天,如此良夜,怎可浪费?”
“难不成你还想到三更?你就是想掏空我的身体……明早你起得来我可起不来!”
站在院子门口,假装路过的沈亿陆呼吸一滞:没想到这新妇柔柔弱弱、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关上门来却能逼得继宗如此疲倦……看来继宗还是得补一补了。
“老爷?”阎舒跟田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吓得他险些原地去世。
“咳咳,是你们啊!”沈亿陆努力绷紧了脸上的神色,不让自己威严的形象在二人面前崩塌。
“老爷莫不是在听霁儿跟新妇的墙角?”
“咳咳,没有,我只是路过。”沈亿陆掩饰道。
他见二女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只好道,“继宗大婚前,我一直无暇教他房中之事,我担心他……不会。”
“哦。老爷尽管放心,这些她都懂。”阎舒二人敷衍道,“天色不早了,老爷明早还得上朝,应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沈亿陆转身欲走,又看了眼田郦,眼里似乎生出了一丝热切的火苗。
田郦自然知晓他是什么心思,虽说他是个寡欲的人,但不代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尤其是听了沈霁与李云杳二人的墙角之后,哪怕力不从心了,也忍不住生出一点旖旎的心思。
“明早还得等她们拜堂,你也先回去歇息吧!”阎舒在沈亿陆开口之前,对田郦说道。
田郦看了看阎舒,略迟疑,但还是按她的吩咐先回房去了。
看见田郦走远了,沈亿陆只好掐了那点小心思,——虽然他的面前有个阎舒,可他对阎舒提不起劲。
“咳,你也早些就寝!”沈亿陆跟阎舒说完,就穿过两座宅子之间的门,回到他所居住的宅子去了。
阎舒让人把门关上,又让人给沈霁和李云杳送去宵夜,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坐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旁边便有一具柔软的娇体欺身将她压在床上,亲了亲她太阳穴的位置后,低声问:“怎么了?”
阎舒望着田郦埋在阴影中的脸庞,道:“发觉自己是越来越老了,只是操办了一场婚礼,便会觉得十分乏累了。”
她这年纪,放在后世,还有两年就能退休了呢!
“你并不老,无论何时,在我眼里,你一如当年。”田郦至今都能想起自己在危难之际,阎舒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淡定从容地下车,然后望过来,目光似一股春风,吹进了她日趋荒芜的心中。
即便后来知道阎舒当初救她的目的其实并不是那么纯粹,可她已经沦陷,也不再在乎。
阎舒抓住了田郦的衣带,浅笑道:“那我势必要证明我宝刀未老,方能不辜负你的信任了。”
作者有话说:
沈亿陆:?儿砸儿媳洞房之夜,却是你们在洞房,你们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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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明日歌》为明代诗人钱福所作。
2诗体,参考自语文课本及百度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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