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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阴毒残害,自取灭亡


  彩乔见沈秋凉目瞪瞪的睁着一双怖人的眼睛枯坐在榻,那手里还拿着那本被揉的绉巴巴的医书,又想着她从下午到现在连一口饭都没吃,忙命小丫头去做了一小碗京丝挂面来,面上漂着几滴香油:“小姐,你再这样熬下去,怕是身子也受不了了,不如先口面填填肚子。”
  沈秋凉惨然一笑:“我这会子难道还能吃的下东西?成了这副鬼样子不如饿死算了。”
  “我的好小姐,你若有事还叫夫人怎么活得下去,如今五小姐成了那样,你可是夫人唯一的希望啊!”彩乔又劝慰。
  “希望?”沈秋凉轻嗤一声,忽又想到自己不能这般倒下去,倒叫别人得了意,半晌方道,“端来吧!”
  沈秋凉下了榻,坐到桌前正要吃面,眼前忽然闪过那蠕动的虫子,仿佛那长长的面条也成了虫子,她面色大惊,“啪!”的一声将面碗砸了个粉碎,滚烫的面水贱到她的手上,她痛的咬了牙。
  “小姐!”彩乔惊呼一声,忙拿着丝帕来替沈秋凉擦手,再一看,那脸色又变了,沈秋凉原本玉葱般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变成了这般恶心模样。
  “又怎么了?”沈秋凉的思想一想处于空虚状态,也未发现到自己手指的变化,如今又见彩乔愣在那里,不由的心又惊了起来。
  低眼看去,那断裂残存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黄黑灰三种颜色,指甲变得很厚翘了起来,上面凹凸不平,粗糙无光,好似还能看见甲下恶心的碎屑堆积,那指尖处更好似被腐蚀了过了一般,露出鲜红而糜烂的肉,沈秋凉的眸子撑的极大,不敢相信的嗫嚅道:“我的手……手……”
  彩乔一看,低吟一声道:“小姐是得了鹅爪风。”
  “放屁!”沈秋凉怒视一眼,忽然伸手打了彩乔一个大巴掌,然后疯了似的满屋子乱转,“剪刀,快拿剪刀。”
  彩乔顾不上脸痛,连忙拉住发疯的沈秋凉道:“小姐,你要剪刀做什么?”
  “剪了,我要把这手指都剪了。”沈秋凉披着一头散乱的头发,还头发早已不再是浓密的样子,变得稀疏了许多,忽然她又神叨叨的念道,“对,我的头发掉了,我还要剪头发。”
  “小姐,头发再剪就没了。”彩乔哭着劝道。
  沈秋凉停了下来,咧口嘴露出阴森的笑:“嘿嘿,谁说我要剪自己的头发,我要剪你的,把你的头发都剪了贴在我头上,我就有头发了。”
  彩乔见沈秋凉完全一副失心疯的样子,脸色大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失腔:“小姐,不能,不能这样。”说着,彩乔大叫一声,“来人啦!”
  那些个小丫头早听见了动响,只不敢进去,生怕再看见沈秋凉那可怕的样子,如今听彩乔一叫,少不得拖着步子迟疑的迈了进去又道:“彩乔姐姐,有什么吩咐啊?”
  沈秋凉忽将眼光转向屋子里的两三个丫头,又见她们头上都是黑油油的头发,那眼睛好似闪了光般的冲了过去,又命彩乔拿剪刀,那些个小丫头吓得狂嚷乱叫,沈秋凉怒喝一声道:“再跑就打折了你们的腿。”
  彩乔见机不对,小姐大失常态,可她又不敢过去劝阻,赶紧又叫了外面守夜的婆子连夜去禀告夫人,那杜氏正因为昭琴被捉之事尤如惊弓之鸟,又怕老太太不顾病重来查她,自已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顾不上沈秋凉,可沈秋凉毕竟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她只得命人去找来周深家的,让她私下弄些头发过来给沈秋凉。
  周深家的眼见二夫人已然倾倒,本不想再与她扯上干系,只是一旦泥足深陷便再难抽身退步,万一二夫人将她与她勾结的事闹破了,自己在候府不但混不下去,还很可能累及家中无辜大小,少不得依了二夫人。
  那小丫头从容香苑回来连门都不敢进,只在外面扯着嗓子叫彩乔,彩乔正被沈秋凉揪住要剪掉她头发,旁边几个小丫头头发已被剪的七零八乱,彩乔大叫道:“小姐,夫人命人来回话了,她一定会有法子的。”
  沈秋凉双眸通红,红里还闪着黑光,一听到娘那手儿也停了下来,只叫嚷道:“人呢!还不快进来。”
  那小丫头低着头走了进去,一双眼骨碌碌的乱转,并不敢看沈秋凉,只抖着嗓音道:“夫人已派了周深家去给小姐弄头发制成发套子了,夫人还说让小姐稍安勿燥,那发套子必会连夜制好了送了过来。”
  沈秋凉手一松,往后退了几步,无尽颓然,那剪刀掉落在地正她插在一个小丫头的脚指头上,那小丫头痛的尖叫,沈秋凉理也不理,眼一晕,忽的一下倒了下去,彩乔和众丫头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小姐晕了会消停些,谁知还未到一柱香的功夫,那沈秋凉便浑身作痒的醒了过来。
  这次不仅头上痒,连那耳朵后面,脸上全都跟着痒了起来,沈秋凉拼力的用那恶心指甲在脸上抠着,不一会儿那脸上早已纵横交错的抠的全是坑坑洼洼,连着血脓水一起淌落下来,眼睛周围更是翻出鲜红的肉来,看上去恐怖无比。
  那些个小丫头因着被剪了头发打死也不敢上前去阻止沈秋凉抠头抠脸,倒是彩乔不顾危险,奋力拉着沈秋凉的双手,又叫骂着小丫头说:“再不过来,明儿将你们的手脚都烙烂了。”
  小丫头们叫苦不迭,但也只能咬牙拼命了,一个个跑上前制住了沈秋凉,那沈秋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近似野兽嘶吼的声音,一个小丫头只不小看了一眼,只见那沈秋凉血烂的眼眶里竟然爬出了一条肥嘟嘟软趴趴的虫子,她竟吓得两眼一番晕了。
  兴好这次沈秋凉发作时间不长,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待她清醒过来之时,看见自己满身的血污,赶紧跑到镜子前去看,去发现镜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大叫道:“镜子呢,拿镜子来!”
  彩乔愣在那里只支支唔唔道:“镜子都碎了,碎了。”
  脸,如火烧般的剧痛,沈秋凉知道她的脸必是毁了,她也没有勇气再照镜子,只捂住脸颤抖着身子哭倒在了地上,她宁愿此刻自己死了,再不要受这份噬骨的折磨,慢慢的,她的疼痛似乎减弱了些,不行!她不能明天再去找神医,现在就去,她立刻就要去鬼市。
  ……
  鬼市本源于“不做人专做鬼”的鸡鸣狗盗之徒,把偷盗之物趁着天黑拿出来卖,或者也有些不法奸商趁黑暗卖一些赝品,旧时鬼市就在一片荒凉的空地上,没有灯火,来逛鬼市的人自提灯笼,或打火石,前来交易买卖,这原是牛鬼蛇神们做黑市买卖的地方。
  但在前朝时期,京城市场营业的时间受到政府严格规定,早晚随着官吏的管制而开闭,就已有些商人将买卖做到鬼市,前朝覆灭后,天成帝重建新城,覆盖旧城之上,鬼市地点就转移到更为隐秘的旧城地下,并随之迅速发展壮大。
  天成帝取消了三更以后禁夜市的规定,使得诸多商人益发大胆的进入鬼市交易,一时间鬼市成为京城夜间最热闹的存在。
  鬼市里的人形形sese,商人,巫医,杀手,术士……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鬼市神医声名鹊起还是近一月之事,虽然她只来过不到七次,但竟然治好十几个绝症之人,只是她神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没有人看过她长得什么样子,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她长得瘦瘦小小,弱不禁风,但嗓音却粗嘎无比,每次都是子时三刻过来。
  沈秋凉不知道自己今晚是否有幸能撞到这名神医,但与其在府里等死,倒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听闻那神医有肉白骨生死人之能力,想必必能治她。
  她戴上面纱,带了彩乔偷偷出了府,只是她一个千金女子从来都不曾在这深夜里出门,心底未免打虚,所以和彩乔换了男装穿上。
  黑暗中还看到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那沉沉的夜映着淡淡月色光华,轻柔的洒在街上红砖绿瓦的飞檐楼台之上,沈秋凉和彩乔抖擞着身子往前方走着。
  忽然前方走来了两个喝的醉薰薰的汉子,沈秋凉和彩乔心下一惊慌忙避到那街角边上阴暗处,一个醉汉眼尖看到两个婀娜的身影,嘴里涎出口水来眯着浑浊的眼叫道:“那两个是小相公还小娘子?”
  另一个醉汉笑道:“走!看看去!管他是小相公还是小娘子,咱们一人一个玩玩。”
  沈秋凉和彩乔吓得拔脚就跑,反勾起那两个醉汉的兴趣,只是沈秋凉是个养尊处优的柔弱女子,彩乔虽是个丫头,但身边还有小丫头服侍,自然也是不行,还未跑两三步就被醉汉抓了,彩乔大惊叫:“放开我!”
  两个醉汉齐声一笑:“哈哈哈……原来是个小娘子。”
  正笑着,一股腐臭味传来,醉汉忙掩了鼻子犯了恶心,其中一个弯着腰蹲在那里吐了起来,另一个醉汉道:“哪里来的臭味?”又吸吸鼻子好似从那个蒙面小娘子身上传来的,他气愤的怒喝一声道,“老子倒要瞧瞧你是什么个样子,怎么这般的臭?”
  那手一撩开面纱,瞪眼一瞧,那醉汉吓得骨酥筋软,喊了一声:“妈呀!鬼啊!”将面纱一扔转身跌跌撞撞跑了。
  另一个醉汉刚吐完,抬头也看了看,惊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的跟着那前面的醉汉跑了,边跑还边双手合十喊道:“南无阿弥陀佛,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沈秋凉眼里含着一包泪,只咬着牙将那唇上咬出血来,彩乔惊惶惶的替沈秋凉捡起地上的面纱替她戴上又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兴许遇着神医就可大好了。”
  沈秋凉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都入在了鬼市神医身上,听彩乔如此说,赶紧收了泪合着风将痛苦与绝望吞回了肚子里,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就看到了那残破的城墙,似乎在那城墙根下还能见到森然白骨,彩乔脸唬的惨白,沈秋凉的脸除了扭曲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彩乔扶着沈秋凉一步步延着湿滑的石阶往下走去,一阵阵阴风从石阶下方扑面吹了上来,似乎那下方有什么糜烂而潮腻的气味随风而来,因彩乔一直闻着沈秋凉身上味道,反倒觉得那下方传来的气味并不是很难闻了。
  再往下走,便看到石壁两旁铸着龛笼,里面点着白惨惨的烛火,沈秋凉浑身一个激灵,几乎不敢再往下迈着步子,那烛火像鬼火般摇曳着,但一想到自己的脸,又鼓起勇气沿着晦暗不明的石阶走了下去。
  终于,沈秋凉和彩乔看见前方豁然开朗,嘈杂的人声混乱的响着,那下面是一大块的空地,里面的人见她二人来根本视若无睹,只顾着自己做买卖交易。
  沈秋凉根本不知道神医在哪,和彩乔只乱找了半晌也未见个神医,彩乔停了步子朝人打探,那人伸手指了指最里面一条幽深的通道说:“你一直往里走就可看见个小帐蓬子,神医每回来都在那儿替人诊治。”
  沈秋凉急忙问道:“神医今晚可来了?”
  那人摇了摇头道:“你看那冷冷清清的样子便知神医没来了。”
  沈秋凉只觉得心沉入湖底,浸得冰凉,若神医以后再不来了她可要到哪里去求,她呆愣愣的立在那里,那人道:“还请这位小姐站远些,省得防碍我做生意。”
  沈秋凉大怒,指着那人鼻尖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彩乔赶紧拉了沈秋凉的袖子劝道:“小姐,这里可比不得府里,咱们赶紧走吧!”
  沈秋凉放下手,那人嫌恶的瞪了她一眼道:“滚一边去,好个不懂礼貌的黄毛丫头,我忍着臭好心告诉你,你还骂人,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就要冲上来打人。
  沈秋凉从来也不曾受人这样辱骂过,气的浑身颤抖,倒是彩乔连忙拿了些银两给那人又问道,“大叔还请息怒。”
  那人收了钱,脸松了几分又道:“这里不仅有神医,还有个巫医,专治邪妄之症,小姐若着急,可先找巫医看看。”
  彩乔眼一喜问道:“那巫医可灵么?”
  那人笑道:“灵不灵的你去试试不就知道,反正也有那中了邪的找巫医一治就好了。”
  沈秋凉心想着自己得了这种怪病,必是中了邪气,那贾道婆也是这样说的,如今她是病急乱投医,只有一点子希望她就不会放弃,既然遇不着神医就找那巫医瞧瞧,想着便又跟那人打听了巫医落脚之地,那人又指了个方向,沈秋彤忙带着彩乔去了。
  一个小毡房内一个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看着模样儿像道士的人,头上挽了个髻儿,披着雷阳巾,看不出多大年纪,个头儿中等上下,孤拐脸瘦又长,脸色晦暗,薄嘴唇,尖下额,鼻梁塌着,一双小眼儿晕着暗光,却蒙蒙然的有一重哀愁之色,若论他的长相,分开来看全都是破相,但凑整齐了看倒不觉着难看,颇有些道行高深的模样。
  彩乔道:“小姐,这就是那位巫医,也不知行不行?”
  沈秋凉道:“试一试总不会有错。”说着,便走上前,那巫医见她二人到来只叹息一声道:“虽迟了些,还好,还好,还有些儿救。”
  沈秋凉眉心微微一跳,问道:“你说的可是我么?”
  那人半眯着眼打量了一眼沈秋凉,也未看她纱下容颜,只轻吸了一下鼻子道:“姑娘必是身有恶虫,发落容毁,发作时如万蛆噬骨,痛痒难忍。”
  沈秋凉和彩乔一听连连点点称是,彩乔更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道:“还求神医救救我家小姐。”
  那人道:“我非神医,只是这鬼市中的一名巫医而已,若要求神医,你们且离开,过两日幸许能等到那神医过来。”
  沈秋凉听着巫医所言以为他定是听彩乔唤他神医便不高兴了,想来那神医一来必会抢走他不少生意,所以心内对神医颇有怨言也属常情。
  本来她还对巫医不大多信得,如今见这巫医连她的脸都未见着就说的这般神通,那心里早已有了九分信仰,她陪笑着脸,只一笑却扯着脸上肌肤生疼,只好轻轻的裂了裂嘴道:“巫医大人大人大量,是我身边的奴才不懂事混说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巫医大人原谅,小女子求巫医大人救命,若再这般下去,小女子也活不成了。”
  那巫医笑了笑朗声道:“人的造化与生俱在,非大善大恶不得更易,就拿姑娘来说吧!若想解蛆毒发作,减轻痛苦需行得那万恶之事,不知姑娘可有那胆量?”
  沈秋凉茫然的摇了摇头:“还请巫医大人指点一二,你方才说的我不甚明白。”
  那巫医想了想静静又道:“万事讲究个缘法,既然你今天找到我,我少不得要告诉你解毒之法,只是那法子太过阴毒,未免折了姑娘寿命,用与不用全在姑娘一已之念。”
  沈秋凉这时哪管什么寿命,她都成这样子了,就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如今听这巫医说有解毒之法,忙凑向前细问道:“还请巫医大人详情以告。”
  那巫医也不说话,只拿眼看了沈秋凉两眼,沈秋凉赶紧让彩乔将带来的银两首饰一并交于了巫医,那巫医脸上方露出一个笑来,但却掩不满眼里那层愁思,他缓缓道:“姑娘所中之毒乃是食髓蛆蛊,在蛆虫幼小之时以人血肉为食,但终归肉少蛆多,所以蛆虫往往争食,有那些争不过的就会被赶出皮外,姑娘身上的蛆蛊还处在幼虫时期,若稍加时日,那些蛆长成成虫,便会钻入骨髓以吸食人的骨髓为生,到时便真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姑娘是蛆蛊宿主,所以不到吸干最后一滴骨髓,姑娘必不会死,只会全身溃烂苦熬至死。”
  沈秋凉和彩乔听那巫医讲的平静,背后却汗浸浸的生出滑腻腻的冷汗来,彩乔吓得三魂七魄都要一起飞了,刹时间面无人色。
  沈秋凉又惊又怒,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这样恶毒的蛆蛊,她虽然不懂什么是蛊,但听巫医如此说也明白了几分,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身子往上一倾,沉声问道:“巫医大人可知道是谁给我下了这样的毒。”
  巫医的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盯了沈秋凉看一眼道:“万事皆有因有果,此蛊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食恶蛆蛊,姑娘想想也就明白了,若凡事与人为善,那蛆虫也无法在你身上寄身由卵成虫,我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想是姑娘的报应到了也未可得知。”
  沈秋凉忿怒无比,想不到这巫医竟说出这般话来,若是平常,她定要派人暗中割了他的舌头叫他永生不能再说话,刚想到此,那头顶心又开始剧痛起来。
  巫医心下明了,只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拿了一张写好的符轻轻往沈秋凉头上一吹,只说了一声“去!”沈秋凉忽感疼痛消失,那心内对巫医又怕又敬,连忙道:“多谢巫医大人。”
  巫医又道:“姑娘以后还是少发些火吧,否则血液流动加速便激发了蛆虫成长。”
  沈秋凉眸子黯淡下来,那彩乔急不可耐道:“还请巫医大人说出那药方来,好让小姐解了毒,只是不知小姐的容貌能不能恢复?”
  巫医面色凝重摇头道:“想要容貌恢复已然不可能了……”
  沈秋凉一听大失所望,身子一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指着巫医道:“若不能恢复容貌就是解了毒又有何用?”
  巫医冷笑一声道:“小姐爱惜容貌至此,难道不知这世间还有易容之术?”说着,他轻轻的揭开自己脸上的一层皮,又露出另外一张脸来,沈秋凉和彩乔大为惊异,巫医又笑道,“只要姑娘拿重金来,我必会弄一张最好的皮给你。”
  沈秋凉虽知道假的终归是假的,但总比没有强,于是跟巫医约定明晚再过来以重金购买人皮。
  巫医又告诉了沈秋凉解毒之法,那沈秋凉听的心惊肉跳,这世上真有如此离奇而诡异的解法么?太恐怖了!
  沈秋凉头昏脑胀,脚下飘着,几乎是给彩乔背回家的,到了家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蛆毒却又发作了一回,那个脸已经完全抠烂了,她害怕明天一早起来那头发就落尽了,身上也像脸一样烂光了,她必须在身子变得更坏之前去试试那巫医所说的法子。
  鸡鸣时分,巫医收了摊子,又分了一些银钱跟那介绍之人,今儿他可算狠赚了一笔,想来他的那么多孩子这几天不愁吃穿了,明儿还有钱赚,想想,他唇边裂开一朵笑纹儿,那笑纹儿却美艳非常,令人雌雄难辨。
  这世上除了下蛊之人,哪有什么法子可以解那食髓蛊毒,他的法子也只能延缓蛆毒发作,减轻发作时的痛苦罢了,不过如果他不那么说如何能弄到那么多银子,反正除了挣银子,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何况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
  黎明之前,天空分外的黑暗。
  佳彤苑内,烛火昏暗,沈秋彤独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面菱花镜,镜中人虚浮着脸,憔悴万分,如今她这里被人层层把守起来,除了上午姐姐来炫耀过,她这里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她就像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飞鸟,就算打开笼门,她也不会飞了。
  好!真好!就算她拿簪子划破姐姐的脸,姐姐也法子恢复美貌,甚至比从前还要好看动人。
  如今这样的自己怕是再无跟姐姐相比的资格了吧?娘怕是再也不会喜欢她了,屋内的冷寂的像一坛死灰,她的心也粉碎的化成一堆飞沫。
  忽然“吱呀”一声响动,有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一袭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拖在烛火下分外多姿,风轻轻一吹,镂空雕花朱漆门发出清幽诡异的声响,那步子越来越近,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沈秋彤像个木偶般抬手理了理发上的松散的珠钗,轻哼了一声,嗓子里发出锐利的讽刺的声音:“难道姐姐白天还没在妹妹面前风光够,这会子还要在妹妹面前风光风光?”
  沈秋凉捏紧了污烂的十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慢悠悠的走到沈秋彤面前,轻笑了一声,那嗓子眼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那声音又哑又闷:“原来妹妹是装疯呢,也罢,姐姐如今变成这样也是拜妹妹所赐,妹妹在毁姐姐脸的时候不是说有福有享,有难同当么?这会子姐姐就是跟你来共享福气了。”
  沈秋彤抬眉轻嗤一声道:“难不成姐姐还想来个犹抱琵琶半遮面,揭开面纱让妹妹看看你的惊人之姿。”
  沈秋凉咯咯的笑得浑身作颤,沈秋彤只听得浑身作冷,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儿传来,她捂住鼻子就作起呕来。
  “怎么?妹妹这就受不了?”沈秋凉半弯了身子将头凑向沈秋彤,伸出黑烂的手一把捏住了沈秋彤的下巴,“可是若没有妹妹的有福同享,姐姐怕是要日日夜夜忍受这种恶臭呢。”
  沈秋彤两眼往旁边一瞥,看见沈秋凉那可怕的手,她恐惧的盯着她道:“姐姐,你想干什么?”
  “好妹妹。”沈秋凉温柔的笑道,“你不是要看看姐姐的惊人之姿么?”她边笑边抬手取下自己头上的面纱又道,“妹妹,你看看姐姐可美么?”
  “啊——”沈秋彤刚欲惊叫,却被沈秋凉一把捂住了嘴,她只觉得浑身作软,那嗓子里也发不出声音来,只低低的吼着,那声音却细若蚊子,弱的叫有沈秋凉能听见。
  她害怕的看着沈秋凉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张脸,脸上纵横交错着坑洼的腐烂了的肌肤,里面有鲜红的肉往外翻了出来,散发着一股股腐烂的臭味,上面还不停的流着血脓水儿,更可怕的是沈秋凉的眼眶里竟然有几个蛆样的小虫爬了出来,她张着嘴巴又从嗓子里发出撕裂的声音。
  “嘘!”沈秋凉将食指往沈秋彤唇上一放,沈秋彤的眼往下盯着她那灰厚的指甲,她想往后退去,偏偏身子半分动弹不得,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的瞪着沈秋凉,那眼里滚下了一行泪来,眨了眨眼,那眼泪便泛滥了,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好妹妹,别害怕,这里面只有咱们姐妹二人,姐姐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沈秋凉眼泪也不由的滚下泪来,那泪混着血水也看不出是泪了,她叹息一声道,“姐姐只是想凿开你的骨头喝一点点骨髓而已,每天只喝一点点呢。”
  她缓缓的抚摸着沈秋彤的脸,悲痛万分的看着沈秋彤,沈秋彤哭的更凶了,只哽咽着却哭不声来,她凄然道:“好妹妹,快别哭了,其实姐姐也不想这样做,可若姐姐不这样做,姐姐便活不成了,你说姐姐是想自己活呢,还是想妹妹活?”
  “唔……”沈秋彤只觉得此时的沈秋凉像个可怕的魔鬼,怪物,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她张张嘴,转了转眼珠间瞥向窗外,沈秋彤捂了嘴笑道,“妹妹,是不是想让姐姐去吃那贱人的骨髓?”
  沈秋彤拼尽力气点了点头,心里带着微弱的希望让这个怪物姐姐去害沈如意。
  “怎么办了?那贱人跟我是隔母的,怕是她的骨髓不能为姐姐的身体所接受啊!”沈秋凉眸光一冷,拼命的咬着牙道,“跟妹妹比起来,姐姐更愿意去吸那贱人的骨髓,将她咬的一片都不剩,可巫医大人说要同父同母的,这样才有效果啊!何况那贱人现在一手遮天,姐姐哪还有本事去接近她啊!姐姐手里的这点迷香怕还没接近到她就被她发现了,唯有辛苦妹妹了。”她的手不停的在沈秋彤脸上发上摩挲着,“谁叫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呢,姐姐可没的选啊。”
  “唔……”沈秋彤扭曲着身子,浑身颤抖着抽搐着,她害怕,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知道被三叔奸污过也没这样害怕过,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的姐姐,是个恶魔。
  “妹妹你不用害怕,等姐姐变美了自然会去帮你弄死那贱人,姐姐再去求那巫医弄这种蛊来给那贱人下去,让她也尝尝这种腐烂的滋味。”沈秋凉心猛一狠,似乎又有些下不了手,可一想到沈秋彤拿钗刺她时候,她心口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起来,她口里发出一声类似于青蛙的叫声,彩乔摸着黑走了进来,那身子还不停的颤抖着。
  “小姐,咱们真要这样吗?她可是五小姐啊!”彩乔害怕的说道。
  “你若不想我死,趁着天还未亮,赶紧先将她弄我屋子里去,到时再找个时间再把她弄到废苑里关起来,自从富贵家的死了之后那里再没一个人敢去了。”沈秋凉为了自己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不听彩乔的劝告。
  “可若明天夫人发现五小姐不见了如何是好?”
  “娘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闲心管五妹妹。”沈秋凉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就算娘问,到时咱们只说是老太太治死的,反正老太太一直想治死五妹妹。”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就算娘知道了又能怎样,只要我解了蛆毒,再得了那人皮面具戴上,我就可以变美了,到时入了太子的眼,娘高兴还来不及,就算五妹妹死了,娘也不敢怨怪我。”
  “小……小姐,奴婢还是觉得不妥……”
  “快点,若等那巫医给的迷香劲过了就麻烦了,这会子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彩乔慌慌张张和沈秋凉一起扶起沈秋彤,二人从佳彤的苑的后门口走了,因着佳彤苑与沈秋凉的住处是相连的相处院落,就连两个院落的后口也是遥遥相对的,所以沈秋凉从后门过来格外方便。
  佳彤苑后门两个值夜的丫头本就是从沈秋凉院子里临时调过去看守,所以那两个小丫虽然疑惑但也不敢伸张,临走时沈秋凉又道:“你们可看到什么没有?”
  一个丫头道:“四小姐你带走五……”
  另一个机灵的丫头扯着那丫头的衣袖,上前笑道:“哪儿来的四小姐,你混迷了眼,明明是老太太派来的人。”
  沈秋凉嘴角浮起一个阴森的笑意,原本为着娘还要费心派人守着佳彤苑,她心里就不高兴,但又怕娘说她狠心,少不得派了两个心腹的丫头过去,谁曾想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想来也是天助她,她轻哼了一声和彩乔扶着沈秋彤自去了。
  沈秋凉命人看守好屋子,然后将沈秋彤藏到自己住处的右侧抱厦内的一个暗槅子里藏着,她汗渗渗的做完这一切,忽一抬眼,那双眼好像幽灵似的盯着彩乔道:“我倒忘了,你可是娘的心腹呢?连我喜欢三皇子那样的机密事都告诉娘,如今我做了这样的事,你可不要飞着跑的去告诉娘了?”
  彩乔望着沈秋凉那又漆黑无光的冰冷眸子,连忙低下了头道:“奴婢不敢,过去奴婢是为着四小姐好才跟夫人说的,如今奴婢一样为着四小姐便不会说了,别说奴婢,就是这屋子里的丫头,奴婢也敢保证没一个人敢说出去。”
  沈秋凉转变了一副温柔的语气道:“彩乔,你也别怨怪我疑你,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了。”
  彩乔点头道:“小姐,奴婢知道的。”话虽如此,那心里却七上八下,总觉得小姐已经完全变了,小姐的心里随着容貌的毁去已扭曲的叫人害怕了。
  她不知道那个巫医是个什么样可怕的人,竟然告诉小姐如此可怕的治疗方法,说小姐身体的里的蛆虫还在幼虫时期,以血肉为食,所以若小姐现在吸入至亲骨肉之人的骨髓让蛆虫吸食那骨髓,就会令体内蛆虫相继死去,反正怎么弄她也弄不明白,总觉得那巫医诡异的很,偏小姐着了魔般的信着那巫医,竟然要吞噬自己亲妹妹的骨髓,实在太可怕了。
  天蒙蒙亮起,彩乔只觉得浑身作软,额头作烧,人往后一倒竟然发起了热来,恶梦如鬼般的纠缠着她,她梦见四小姐没了头发,瞒脸血污,拿着一把剪刀要剪掉她的头发,她惊叫一声,起来身发了一阵虚汗倒清明了些。
  起来时,她晃悠悠的要去四小姐屋里服侍,四小姐屋子一个人也没有,想来都被四小姐打发走了,她忽然听到一阵怪叫声,那暗隔里底下的沈秋彤正睁着亮汪汪的眼恐惧的盯着她,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浑身抽搐,那小腿更是抖的厉害,而四小姐像个妖怪般正拿着那巫医弄给她的一根特制的尖锐的管子,一头早已扎入五小姐的腿骨里,一头将嘴凑上吸着。那地下还放着一个小捶子。
  她又是一阵旋晕,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
  天空终于放亮,太阳从东方露出鱼肚白,仿似那暗夜里的罪恶从未存在过。
  如意对镜理妆,心思却飘远,她昨儿派人跟了沈秋凉,那沈秋凉竟然去找了鬼市巫医,据跟去的人回来报,那沈秋凉原本想找的是鬼市神医,真是可笑!她可不就是鬼市神医么?
  想来,沈秋凉已被逼入了绝路,这可怎么得好,这沈秋凉也太不经折磨了,这才刚刚受了一点折磨就受不住了,往后可要怎么办才好?唇角溢起一抹淡笑。
  如今那沈秋凉听信巫医之言想必已经将那沈秋彤弄走了吧,今儿一大早环佩就来报说沈秋彤昨儿夜里失了踪,因环佩她们守在正门,根本未发觉,况且那沈秋彤脾气不好,时常打骂小丫头,到了晚上更是将丫头悉数打骂着赶走,可不就给了沈秋凉趁虚而入的机会。
  佳彤苑的小丫头本还想将沈秋彤失踪的消息禀告给杜氏,可一大早的老太太就拖着沉重的病体带着白桃,郑禄家的,周深家的气势汹汹的赶往容香苑。
  老太太自然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杜氏吸食阿芙蓉,如今那容香苑给老太太身边的人把的跟个铁桶似的,谁也进不去。
  那食髓蛆蛊本是她下在那本医书上的蛆蛊卵,只要手碰过那本医书的人身上都会沾上蛆蛊卵,但若要使卵在人的身体上孵化成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孵化初期必会供给蛆蛊卵足够的营养,不然卵虫不到三天便会衰败而死。
  沈秋凉为了治脸上伤痕,用了那医书上的方子,那方子本就是极好的方子,里面有一唯药方就是珍贵稀有的白獭髓,白獭髓随着伤口渗入肌理,可不就是给蛆蛊卵提供了最好的营养么?
  何况沈秋凉多思多疑,表面上虽然一派温和样子,其实内心比沈秋彤狠多了,那食髓蛆蛊又称作食恶蛆蛊,若是沈秋彤心思不那么恶毒,也不会毁容至此。
  至于那巫医所说的法子却是最阴毒的法子,吸入至亲之人的骨髓将体内蛆虫缓慢毒死,食髓蛆蛊在孵化成虫之后一旦认定宿主必要以宿主之血肉骨髓供养,一旦吸食来自外部的血肉骨髓就会治死,但因宿主本身已虚弱之极,若吸食的不是至亲之人的骨髓,蛆蛊在吸食最初便会产生强大的排抗反应,那反应足令宿主和蛆蛊同归于尽。
  若吸食的是至亲之人的骨髓就不同了,因两者骨髓相通,所以蛆蛊一开始不会作出任何反应,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蛆蛊在不自不觉中慢性中毒而死。
  想来,沈秋凉体内的一部分蛆蛊已迅速长至成虫阶段,开始钻入宿主骨头里吸食骨髓了,吸过骨髓的蛆蛊变得更加强壮,必须以至亲之人的骨髓来毒死,而至亲之人的血肉只能令幼虫慢性中毒,却毒不死成虫。
  但此法子虽可延长宿主性命,却令宿主体内少数蛆蛊产生适应和变异,到最后宿主会死的更惨,甚至被蛆蛊虫王占领了意志变成蛆蛊傀儡,而能操纵此傀儡的只有下蛊之人,也就她自已,蛆蛊傀儡日日必要忍受噬骨钻心之痛,只到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骨髓,至死方休,想来那沈秋凉也是自取灭亡,她偏偏选择一种最痛苦的死法。
  正想着,冬娘急急来报道:“小姐,刚郑禄家的命人来报说老太太已经搜到了阿芙蓉膏。”
  如意想到杜氏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厌恶,她颦了眉头淡淡道:“老太太打算怎么处置?”
  冬娘道:“还说处置呢?那老太太竟然当场气的晕了过去。”
  “怎么了?”莲青打着帘子端了一盘子早点过来问道。
  “唉!”冬娘叹息一声道,“老太太正想处置二夫人,谁知道一大早的宫里的娘娘竟然派人来传话了,老太太岂敢轻易当着那宫里的人处置二夫人的,二夫人有了仗腰子的人反夹枪带棒的抢白了老太太一番,说老太太诬陷她,把老太太气晕了。”
  如意心中冷笑,既然那杜氏不想好好儿的死,那就赏她一个更好的死法吧?
  若让杜氏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像个怪物般吸食另外一个女儿的骨髓时会作何感想?想想真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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