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家常小菜

“小心点儿啊，端好了。”穆娘子的声音格外响亮，听脚步声是奔着雅间来了。
  我几步跑到门口，果然是她！只是她今天发型倒是未变，却一改以往的衣着，换了身大红色齐膝的长袄，下摆倒还是白裙，长袄的领子与袖口处也是纯白的绒毛，如积雪一样。
  穆娘子的左边跟着暖心，身着藕粉色的长衫，小心扶着她的手臂。在她身后跟着的却是丝雨，身着同样的长衫，只是为浅绿色。丝雨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汤碗，里面热气腾腾，不知是何物，不过看她走路小心翼翼的模样，应该是汤汤水水之类的。
  “老板娘。”我轻声唤道，不知她怎么会来。
  穆娘子朝我笑着点点头，径直踏进了雅间：“哟，我是看着屋檐上落着几只喜鹊叫得正欢哩，原来是来了贵客。民妇穆仙儿拜见使君。”
  “老板娘不必多礼，我也就闲得无事，与黄掌柜一起吃个便饭，听他讲讲襄州的风土人情罢了。”小穆朝穆娘子抬抬手：“你这店里的菜品不错，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可是好吃不贵。”
  “多谢使君夸赞。”穆娘子莞尔一笑，朝丝雨挥挥手：“使君大驾光临，真是小店之幸，特赠一汤，还请使君笑纳。”
  “汤？什么汤？”小穆偏着头朝丝雨手上看去，已有些急不可待了。
  “鲫鱼豆腐汤。鱼是早上刚网的，豆腐是李江湖赶早现磨的，都新鲜得很。听说使君肠胃不好，多喝点儿汤对身体大有益处，使君尝尝！”穆娘子温柔地说道，拿过小穆的碗给他盛了大半碗。
  “老板娘美意，穆某感激不尽。”小穆说着，温柔地朝穆娘子笑笑，接过鱼汤慢慢品味起来。
  “丝雨，给我黄伯父也盛一碗。”穆娘子又吩咐道。
  “是。”丝雨瞟了襄主一眼，偷偷一笑，也拿过襄主面前的碗，盛好鱼汤递了过去，待襄主来接，还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我装作没看见，把目光落在小穆身上，心里却想着穆娘子说过的话，她说丝雨是襄主的相好，看来还真是。
  小穆喝着汤，连眼中都带着笑。我不禁想起以前宋二郎的猜测，他说小穆是喜欢穆娘子的……难道，他们真是因为同姓才没能走到一起？
  眼睛！
  我看着他们二人，突然又迷茫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小穆和穆娘子的眼睛极其相似，可是，今天他们聚在了一起，再仔细比较，却发现他们的眼神根本不同，真不知平日里我见了小穆为何总有种他像极了穆娘子的错觉。
  “嗯，鲜！太美味了！”小穆喝完了汤，抿了抿嘴，十分惬意。
  襄主也眉开眼笑道：“确实不错，其实，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就只是图个新，根本就比不过这些寻常的家常小菜让人回味无穷。”
  “呵呵，黄伯父喜欢就好。丝雨，给我黄伯父多盛一些，后厨锅里还多着哩。”穆娘子见小穆自个儿又盛了半碗，又对丝雨吩咐道。
  “是。”丝雨应道，倒也开心伺候。
  “老板娘有孕在身，还亲自招待，真是让我们过意不去了。不是说这客栈都交给李东升打理了吗？”小穆问道，边用勺子搅拌着热汤边吹着热气。
  “一者，东升听说廖氏文斋新到了一批文房四宝，一大早就过去了，我来看看客栈生意如何。
  二者，听说上次使君差点儿在我客栈里出事，至今还让我后怕不已，所以今日听说使君光临，忍不住赶过来看看，怕还会有人想对使君不敬。”
  穆娘子平淡地说，笑容满面地朝我看了一眼。
  我心头一紧，不会是穆娘子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所以这几天趁我不备，偷偷换掉了我的毒药吧？
  小穆他们也才到客栈不久，穆娘子就得到信赶了过来，真是消息灵通，一定是福伯派人偷偷报的信。
  “老板娘说笑了。”小穆笑道，看向我：“我可是钦差，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杀我？李江湖，你敢吗？”
  我敢！只是失败了。
  我偷偷咬了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答道：“不敢。”
  “黄掌柜，你敢吗？”小穆又对襄主问道。
  “呵呵，使君玩笑了，就算借黄某一百个胆子，黄某也不敢造次。”襄主也附和道，斜了我一眼。
  “不，其实啊，在这襄州城里，想杀我的人多的是，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小穆骄傲地说，续而轻轻唤道：“来人！”
  “使君！”
  一黑一白二人从房梁悄然落下，对小穆行了一礼，分别站在了小穆左右。一人黑衣黑剑黑纱斗笠遮面，另一人则是白衣白剑，白纱斗笠遮面。不是黑影儿和白云仙子，还能有谁？
  黑白无常？不，不对，穆娘子和暖心不是在这儿吗？那这个白云仙子又是谁？
  小穆指指左右二人，对穆娘子道：“老板娘放心，这二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他们被人称为‘黑白无常’，从来就只有他们受我的命令去索别人的性命，这世上，想要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见小穆嚣张至极，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本事，这个襄主，要对付他，怕是遇到劲敌了。
  “仙儿，你怎么又跑到客栈来了？”欧阳大侠急匆匆地跑进雅间，一把拉住了穆娘子的手：“东升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在家养胎，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我再次惊诧到了，欧阳大侠？他怎么……
  “欧阳大侠，你就不要怪娘子了，这些天，她实在是在家闷坏了，你放心吧，有我和丝雨伺候着哩，不会有事的。”暖心安慰道。
  “呵呵，老板娘，你快些回去吧，你放心，没人能刺杀我，不会连累你们客栈的。”小穆也劝道。
  “仙儿？你在楼上吗？仙儿！”一声声呼喊逐渐逼近，李东升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雅间门口，待见到了穆娘子，语气才平静下来：“仙儿，你没事儿吧？”
  穆娘子微微一笑，掏出丝帕给李东升擦起脸来：“我能有什么事？看你跑得满头是汗。”
  “我刚到家，听香岚说你出门了，急死我了。”李东升缓了口气，转向欧阳大侠：“欧阳前辈，你怎么也不帮忙拦着点儿？”
  欧阳大侠尴尬地笑笑：“我也正准备抓她回去呢。”
  “那走吧。”李东升一把挽起穆娘子的胳膊，待走时才注意到小穆，于是笑道：“哦，穆悠，你过来吃饭吗？今天没空陪你了，饭钱算我请了，下次有空再找你吃酒！”
  “行，走吧走吧，照顾好你娘子！”小穆挥挥手，又夹了块菜吃了起来。
  待穆娘子他们五人下了楼，雅间才又恢复了平静，而我心里却是波涛起伏。我看着小穆身后的黑白无常，不知他们又是何方神圣。有他们在，我又该如何下手呢？
  “哎，总算清净了，这一家子，真是够闹腾。”襄主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无奈。
  “那……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小穆问道。
  襄主笑笑：“正事？不知使君想怎么谈？我们吐蕃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不知使君费了多少劲儿？也不知我算不算得上帮手呢？”
  小穆笑着轻轻摇摇头：“吐蕃的事，他们忙就行了，哪需要我们操心。”
  “那使君想和我谈的是……”
  小穆淡定地回道：“襄主今天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吗？”
  襄主满脸疑惑，估计也不知小穆的目的，只得笑笑：“这……使君又说笑了，我们可是盟友，还要共图大业的。”
  “大业？”小穆挠了挠头：“我乃大唐圣人钦定的襄州钦差，而你是吐蕃派到襄州的细作头目，我们是什么盟友？图什么大业？”
  襄主愤然起身：“你……你又给我装疯卖傻吗？”
  小穆一招手：“来人，将这个细作给我拿下。”
  “是。”
  黑白无常答道，双手搭在了剑柄上。小穆也一脚踢翻了桌子，迅速拉起我的胳膊朝门口跑去。
  这是又突然翻脸了吗？难道小穆今天与襄主来吃酒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抓获襄主？
  “天眼队何在？”小穆又大声喊道。
  “在！”旁边的雅间门开了，龙雨寒、秦勇、曹化三人率先出来，后面还跟着其他的天眼队捕快，密密麻麻站满了楼道。
  “拿下！”小穆朝屋内一指，拉起我朝楼下跑去。
  瞬间，雅间里嘈杂声一片，一楼楼梯口也涌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小穆到了一楼客堂，刚坐下吃了一口茶，楼上的打斗声便戛然而止，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襄主已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
  “穆悠，你真是卑鄙！”襄主大骂道，想要朝小穆冲过来，可是有心无力。
  “使君，贼首已被擒获。”龙雨寒抱拳道。
  “押入死牢，趁他药劲儿没过，先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别让他自尽。”小穆说道，怡然自得。
  “是。”
  “还有，查封黄氏糕点铺，里面的伙计，全部送到刺史府去。雷刺史也休息了这么多天了，该给他找点事了，你们别总是来烦我！”小穆说着，起身朝黑白无常道：“我们走！”
  眼看着小穆随黑白无常上了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不知他们又将去哪儿。襄主也被天眼队的捕快押走了，客堂里只留一片称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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