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赵灵岚不服，明明她每一步都是学的蓝水漪的，怎么结局会如此不同？

        一定是漏掉了什么！赵灵岚心想，不行，我得抓紧偷偷摸摸地向蓝水漪取取经。

        偷摸的第一步自然是跟踪，哪承想这一跟踪就出了大事——她目睹了“凶杀”现场。

        赵灵岚很是心惊，她没想到，蓝水漪生起气来，竟然连夫子都敢杀。

        好家伙，竟然还有同伙，只见墨白将齐夫子用麻袋套住，利索地扛走了。

        这是，要毁尸灭迹？

        赵灵岚忙猫着身子，悄悄地跟上去。

        二人扛着齐超拐进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赵灵岚往里偷偷瞄了几眼，什么也没看见，便没敢打草惊蛇，打算扭头去报案。

        刚转过身子，就被有所警觉的水漪提住了衣领，她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被拉了进去捂住了嘴。

        完了，命尽于此了，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应该直接报案才对。

        赵灵岚还在后悔，就听见水漪笑道：“真好，来了只替罪羊。”

        这厮竟然想栽赃给自己？赵灵岚惊恐睁眼，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拽进了内院。

        里面布置得很好，灯笼鞭炮一应俱全，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且武科班的学子大部分都在，包括她喜欢的言少秋。

        赵灵岚更惊讶了，这齐超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竟然惹得全武科班众怒，都欲杀之而后快，杀了还要摆酒席庆祝。

        “是谁？”角落里的某处突然发出一声质问。

        赵灵岚循声看去，是齐超，被绑在靠椅上，眼睛上还被遮了黑布。她松一口气，还好，夫子还没死，忙出声宽慰道：“是我，赵灵岚，齐夫子你怎么样？”

        齐超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是你？”

        “对，是我。”赵灵岚本来还想说，夫子别怕，我来救你了。一来，这会让夫子没有颜面，二来，她连水漪都够呛能打过，武科班卧虎藏龙，她只身一人，自保都难，更别提救人了。遂将此话淹没在喉间。

        齐超道：“好，我记住你了。”

        赵灵岚：？

        我这是自觉当上了替罪羊？

        正欲开口争辩，水漪和李辞风便松开了反绑住齐超的绳索和遮眼睛的黑布。

        齐超反应神速，起身拔剑，就听见武科班众位托着一个大蛋糕，异口同声道：“齐夫子，生辰快乐！”

        有人点上了一旁的鞭炮，爆竹声劈里啪啦，学子们高声唱着祝福的歌儿，齐夫子有点恍惚，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

        爆竹声停，歌曲毕，学子们又道：“夫子，惊喜吧？感动吧？我们做得好吧？”

        齐超点点头，语气诚恳道：“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说完，他摸了摸尚有些昏沉的脑袋，心道，这一棒子多少是带了点私人恩怨的。遂好奇问道：“谁的主意？”

        水漪心虚地开口：“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边说便将干净的剑递给他，“夫子，忘掉过程，切蛋糕吧。”

        众位学子围着长桌排成两排，每领一块蛋糕就同夫子说一声生辰快乐，然后自个儿找位置坐下，赵灵岚没好意思待着，正欲悄悄走掉，就被水漪拉住了。

        她将手中的蛋糕递给她，“赵小姐，看在你热心的份上，蛋糕有你一份。”

        赵灵岚接过蛋糕，也说了声生辰快乐，便找位置坐下了。

        大家都落座后，生活委员程妗妗站起来道：“齐夫子，我们每个人都有礼物送你。”

        齐夫子连连摆手，他是夫子，学生们给他筹划生辰宴已经不和堂规了，断不能让他们再破费给他送什么礼物了。

        一声声生辰快乐便是最好不过的礼物。

        程妗妗也料想到了这一点，道：“夫子，不是实物，是我们每个人的表演。”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也不对，水漪有实物送你。”

        水漪闻言，忙从座椅后头取出一物，毕恭毕敬地递给齐超。

        是卷起来的画卷，齐超夫人爱画，齐超也便爱屋及乌，家里珍藏了许多名师之作，想来水漪也是投其所好了。看这纸质，这画定然价值不菲，想来是名师之作。

        齐夫子本不想收，但毕竟是一番心意，总是要打开看看再委婉拒绝的。

        但打开后，他愣住了，在他心里，这确实是名画，是上好之作，比他珍藏的都要珍贵，更价值不菲——画上武科班三十个学子排成三行，嘴角含笑，齐超站在最前排，眉虽蹙着，眼角却是弯弯的。

        画得很逼真，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小特点，仿佛一眨眼，他们都可以从画里脱身而出。

        画的下面，是学子们按位置自己一笔一划写的名字。

        中间的位置空着，齐超二话不说，找了根毛笔一挥便填上了自己的名称。

        “画很好，我收了。”齐超大受感动，将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收好，“看在画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那一棒槌了。”

        水漪作揖，玩笑道：“谢夫子大德，下次生日我打轻点。”

        齐超瞪她一眼。

        “好了，都安静。”程妗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拿出一个装满木签的筒子，“之前确认好了表演项目，但没有确定谁来完成，这次我们抽签决定。”

        “哇，玩这么大！”

        “有够刺激的。”

        底下议论纷纷，个个儿都亮着眼睛看好戏，齐超也不再拘着，同他们一起喝酒谈笑，一起期待。

        “第一个表演，九人水袖舞。会是谁呢？”程妗妗抽出一个木签，故作悬念地顿了顿，才清清嗓子道，“恭喜李辞风！”

        正在啃猪蹄的李辞风：“……”

        “不好吧？”

        程妗妗笑道：“没事，大家都熟，别怕丢脸。”

        后来又连抽了八个男生，都和李辞风一样扭捏着一张脸，生无可恋。但没办法，这就是规则，自己之前也是同意的，怪就怪自己运气差。

        九人换了服饰，牛鬼神蛇地乱舞了一通。

        底下的人个个都笑抽了，不少人吹起了口哨，欢快的气氛持续了好久，才开始第二轮的抽签。

        第二轮是诗朗诵，氛围平淡，大家边看便开始谈天说地，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边境的战况。

        听说南坞又派兵骚扰东廷边境了，出兵三万余，还都是精锐之士。好在边境有凌逸臣坐镇，只可惜他手上只有六千兵，兵力悬殊，战况激烈。

        南坞这次铁了心要进犯，凌逸臣常胜将军的名头怕是保不住了。

        大家惋惜的同时，又开始说起了他曲折又传奇的一生——

        凌逸臣本为东廷备受宠爱的六王爷，然而十二岁就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人人皆可欺负；他蛰居数月杀狼王才在军中立足，十三岁时熟读兵法，信手拈来；十四岁只身潜入流寇内部，一举击杀流寇王；十七岁奉为将军，统领廷屹军。

        七八年戎马生涯，他从无败绩。

        李辞风历来以他为榜样，凡事都会为他辩驳两句，此刻说到与南坞的这一战，却也沉默了。

        战争这个话题太沉重，致使气氛沉底，机灵的人立马活络地转移了话题，大家便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有好事者凑过来问：“水漪，你同赵小姐何时比第二场？”

        “问我没用，全权由赵大小姐决定。”水漪边说边朝赵灵岚的方向扬扬下巴。

        赵灵岚没说话，墨白倒先打了个喷嚏，不同于以往的是，水漪这次没有接话，他总觉少了点什么，便自顾自道：“明天是个大晴天。”

        此言一出，笑声一片，墨白很是茫然。

        赵昔安忍住笑，道：“你知道明天是个大晴天前面那句是什么吗？”

        “狗打喷嚏，明天是个大晴天。”李辞风接过话头，他一晚上都在被别人嘲笑，好不容易轮到自己笑别人，自然笑得很夸张，“自己骂自己的，我生平还是第一次碰见，哈哈哈。”

        墨白：“……”

        蓝水漪，你大爷！

        始作俑者蓝水漪却甚是无辜地摊摊手，灵音道：“你自己说的，别赖我。”

        墨白幽幽道：“我诅咒你。”

        话音未落，水漪的报应就来了。

        “双琴对弹……蓝水漪，言少秋。”

        水漪手一抖，墨白曾说这世上最美妙的乐器到她手上，都会变成鸣冤嚎丧之物，再没有人，能比她演奏得更难听、更要命了。

        水漪不服，那是因为墨白没听过云鸦吹笛，那才叫天地惊、鬼神泣。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弹琴确实难听，还不是一般的难听。

        如今竟要她拿着这一双弹得难听的手去和言少秋这样的美男子对弹，她怕言少秋，也怕各位受不住。

        她还没挣扎，就看到赵灵岚“咻”地一声站了起来：“那个谁，你刚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比第二式吗？我决定了，就现在。”

        水漪心道：完了，这赵小姐气势汹汹，琴弹得一定还不错了，待会儿不会吊打我吧？

        赵灵岚也心道：完了，我怎么一冲动站起来了，我只是不想让这二人你侬我侬地弹琴啊，气氛若正好，弹琴变谈情了怎么办？

        可我为什么要站出来，我的琴声，是对牛弹，牛都要扭过身来用屁股对着我的程度啊。

        完了，完了，输定了，她不会吊打我吧，丢脸丢到家了。

        二人心思各异，但在外人看来，是剑拔弩张地上了台。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皆伸长脖子，屏息凝神地看着她们，心想，御间行比武如此精彩，这次比琴，想来也不会差吧。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是有多虚。

        蓝水漪闭着眼睛，认命地将双手放在琴上，弹得再不好，动作也要专业点，不然怎么骗过对手，扰乱心绪呢。

        台下有不少被她迷惑到的，纷纷低声道：“蓝水漪一看就是练家子，这回我坚定不移地押她。”

        蓝水漪一身本事，却不显山露水，上次没押她的人已经得到了教训，押她的人也尝到了甜头，现下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押注的人里，除了墨白，剩下的都是押了蓝水漪。

        众人看墨白不乏同情，这家伙，得输多少啊。

        墨白看他们的眼神更是如此。

        赵灵岚一看水漪的架势，也听见了众人的谈论，心里一咯噔。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灵岚眼一闭，心一横，便胡乱弹了起来，刺耳的琴声从她手下穿了出来，一下又一下抨击众位的耳朵，若不是想等着水漪的琴声给自己洗耳，他们怕是已经捂住了耳朵。

        众人边耐心等着水漪的琴声边想，这把，稳了。

        默契的是，墨白也这么想，这把，稳了。

        水漪手一动，锯子般的琴声便钻进了大家的耳朵，一会像指甲盖划着硬物，一会又像铁丝摩擦地板，纵使各位捂着了耳朵，也挡不住这魔性的声音。

        齐超本以为这一棒子应该是今天最令人难受的，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难受的等着他，他被棒打过的脑袋本就昏沉，听着这琴更是脑袋瓜子嗡嗡的，恨不得撞墙几下以缓痛苦。

        他开始反省：是不是平日里对水漪太过严苛？是不是老罚她抄写、老让她一个人去搬兵器让她心生怨怼？不然怎会趁自己生日之际，演奏如此哀恸之声？

        齐超终是没忍住挥手打断，但又担心会伤到水漪脆弱的心灵，遂委婉道：“弹得很好，五指纷飞的，定是累了吧，赶紧下来歇歇，下次就不要再弹了。”

        他怕后面还会抽到水漪吹笛弹琵琶什么的，忙借口尿遁了。

        可怜的众位学子纵然很想为了让自己赢而投票给水漪，但就算能过了心里这关，也实在是过不了自己耳朵这关。

        墨白那厮赢得盆满钵盈，自然也顾不上什么良心了，做好人投了水漪一票。

        赵灵岚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琴艺也可以取得如此压倒性的胜利，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她深知，世上有一个词叫虽败犹荣，而她正好相反，她虽胜尤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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