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贺北词递过来的是一只信封，不大，薄薄一层，看着里面没装多少东西的模样。
苏也接过，满脸好奇地问他道：“什么呀？”说完就想要拆。
贺北词却伸手拦了她一下，随后又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别着急拆。”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样吧，等你这次比赛顺利入围决赛的时候，你再拆开。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恭贺礼物。”
他又跟纪梦仙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便准备离开。
“再见，苏也。”转身前，他深深看了苏也一眼。
苏也不明所以，好奇心全被信封里的东西牵挂着，眼睛都没来得及抬，自然也忽视了对方莫名而来的深沉。
她略有些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啦。”
-
苏也拿到信封后，后知后觉，问纪梦仙知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东西。
提及此，纪梦仙也是一脸茫然。
她怂恿苏也：“要不你就提前给他拆了？看看呗，看看又不犯法！”
苏也神色也有点儿纠结，但她最后还是忍住好奇，摇了摇头。
“既然他说是恭贺我进入决赛的礼物，那我还没进决赛就拆掉，破坏了自己的气运怎么办。不行不行。”
事实证明，再好奇的事情，放一放也会忘记。
苏也忙于开学的事宜和比赛的准备，偶尔还要抽空跟池煜见面约会，将这件事情忘了个彻底。
国内赛区的初赛选拔正式开启的那天，纪梦仙照常跑美食公众号，没空来，池煜则又去了外地比赛，只有林怀北这一回自己没有报名比赛，但又好奇，主动请缨要陪她去。
林怀北问起她的选曲，又向她了解详细的赛制，两个人正聊着，有人喊了苏也一声。
苏也回过头，看见一张稍显陌生的脸孔，有点儿印象，但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还真是神奇，自己总在这种场面被不太熟悉的人认出来，主动找她搭话。
“好久不见。”来人是个男生，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察觉到她脸上的茫然后，也不在意，而是主动介绍自己道，“我也是一中的，大你一届，学生会文宣部副部长。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
苏也恍然点点头，也友好地回了句“你好”。
原本老同学见面搭话到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可以了，偏偏对面这人有点自来熟，还莫名八卦，主动又提起话题：“哎，我之前看到池煜的微博发了你的参赛视频。你俩是在一起了吗？”
突然被不那么熟的人问到这个问题，苏也有点不好意思，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没有着急否认。
老同学就变得更兴奋，道：“哇，真不容易！想当初他还因为你跟人打过架”
嗯？这又是哪一桩事情，自己还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里，苏也眼里也出现了点儿惊讶神色。
本来她最近最在意的就是，池煜高中就喜欢自己这件事，偏偏当事人总是微笑着摇摇头不肯多说。
可惜对方也是来参赛的，又正好排在她前面几位，时间紧迫。
话题在苏也好奇期待的目光里戛然而止，对方仓促祝她“比赛加油”后，就匆匆离去。
一旁的林怀北吃了半截的瓜，此时也好奇极了。
她亮着眼睛主动向苏也打听：“哇，苏也，你跟池煜是高中同学啊？他”
正想八卦几句，苏也的手机突然响了，中断了她的话语。
苏也朝林怀北抱歉地笑了笑，拿起手机查看。
是池煜打来的视频电话。
林怀北凑近看了一眼，就识趣地移开目光，示意她没事，赶快接电话。
苏也起身，跟林怀北讲了一声：“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说完走到休息室的窗边，才按下了接听键。
来电接通。
屏幕那头的池煜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洗去往日里的清冷，纯然一副干净温和的少年模样。
他抿唇笑了一下，朝苏也打招呼。
“比赛要开始了？”
苏也点点头应了，心里却还在想刚刚遇到的老同学所透露出来的内容。
池煜又道：“加油，不要紧张。”
苏也这才回过神，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安啦！我这回没有很紧张哦。”
她想起自己上一回紧张到给对方打了电话，因而池煜打来这个电话的用意也很明显。
她很高兴对方记得关于自己的一些小事。
想到这里，苏也心中鼓足了莫名的勇气，将那些腼腆和害羞都抛在一边。
她眨了眨眼睛，隔着屏幕认真望向池煜，主动提起话题：“我刚刚遇到高中同学了。”
池煜在电话那边点点头，认真期待她的下文。
苏也眼里就流露出一丝笑意：“他问我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池煜在屏幕那头微顿，随后也跟着眨眼，学着她的样子笑：“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苏也本想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但转念又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所以”池煜闻言又眨了下眼睛，看着似乎有些紧张，“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苏也却学会了他往常惯用的不答反问，微微偏了头，眼里带着好奇新意：“他说你高中的时候，因为我跟别人打过架。”
想了想，她又弯了弯眼睛：“甜甜，这是真的吗？”
池煜这次没有转移话题。
他眼睫微垂，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左颊酒窝随着抿唇的动作微微下陷。
“嗯。”
苏也得到肯定的答复，略带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想了想，继续往下问：“那他们说当时好多人都知道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池煜则叹了口气。
“耶耶。”他说，“全世界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也头一次觉得被喜欢、被在意的感觉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实处。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仿佛那些美好的情感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勇气，连内敛怯弱如她，都变得出乎意料的大胆。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朝对方弯了弯眼睛。
“那现在我知道啦。”
-
入场前，林怀北提起贺北词。
“哎，你还记得不，之前那场比赛，贺北词居然坐在初赛评委席上诶。”
苏也被她的话提醒，想起这一茬来。
也不知道对方今天会不会来。
她顺口问林怀北：“你跟贺北词学钢琴学得怎么样啦？”
林怀北则反应了一下，才疑惑道：“啊？他不是早就回英国了吗？”
苏也有点吃惊。她居然不知道这回事。
因而她掏出手机给贺北词去了条消息。
等了两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算算时差那边应该恰好是凌晨。苏也没有在意，合上手机就准备入场比赛。
她的轮次正好是中午最后一场。
有了上一次比赛的经验，苏也不再因时隔多年的生疏而感到紧张。
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挂起微笑，向台下的评委鞠躬示意。
抬起眼，却看见评委席上赫然坐着个熟面孔，意识到她的目光后，对方因保养得当而显得格外年轻体面的面孔上扬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苏也当即觉得自己浑身都变得有点儿僵硬。
她在对方的目光中坐下，面前黑白分明的琴键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就好像时光正在缓缓倒转，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评委席传来一声：“好了，可以开始了。”
苏也回过神，吸了一口气，抬手，落下，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这一次她选择了难度上比较保守的曲目，弹得熟练，没有风险，得心应手。
但心神不宁的她很快感受到了得心应手所带来的弊端。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走神。
黑色的烤漆琴身光滑又漂亮，上面的施坦威琴标是每一个钢琴学子都不会觉得陌生的模样。
苏也盯着那几个刻金的字母，恍惚间觉得时光仿佛也倒转回了十三岁那年。
十三岁的她也是坐在这样一抬琴前面，差点儿迟到被取消资格的狼狈和语言不通所带来的慌乱足以击垮一个年少而内向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陪伴自己去参加比赛的监护人是见了不过数面的后妈，对方表面温柔软语相向，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却只会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而对方甚至在比赛前夕丢下她一个人，自己不知道去了何处。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她哭花了脸蛋，又默默抹干净眼泪，摸摸索索，跌跌撞撞，踩着最后的时间线入了场。
头上的发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了，她一头头发又厚又长，披散在肩头。
十三岁的她狼狈地环顾了评委席一遭，压根听不懂工作人员的话语，只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分辨出，他们应该是在催促自己快点儿开始。
她坐到琴前，望着刻金的琴标发了足有半分钟的呆。
再后来呢？再后来，才十三岁的她触摸到熟悉的琴键，这才慢慢定下心神，缓了口气，开始了经由千百次练习的演奏。
刻苦练习带来的好处就是只要触摸到琴键，下意识的肌肉记忆就足以带动她将演奏顺利往下进行，忽略情绪因素的干扰。
只可惜那天的苏也实在是倒霉。渐渐找到状态弹到忘我之时，原本只来得及胡乱拨到身后的头发却随着起伏的动作，甩到了琴面上，中断了演奏。
苏也心中一惊，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肩头，没有摸到想象中的散落长发。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初赛上，头发早就在赛前，被自己结结实实地盘在脑后。
而演奏也随着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迎来了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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