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后来一整晚，苏也都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就好像一脚踩进了云朵里，轻飘飘地，脑海里也时不时响起一个声音——
苏也，他是什么意思呢？
池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会不会，真的像纪梦仙还有其他所有朋友说得那样，有点喜欢你呢？
晕乎乎又轻飘飘的劲儿持续了一整晚没有过去。
分别的时候，苏也亮着眼睛，喊了对方一声：“池煜。”
她下意识就要冲破所有胆怯和顾虑，问出口——池煜，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
才进行了第一轮蓄力，就被对方打断。
池煜闻声看过来，深黑色的眼瞳里是格外认真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眼里。
“先让我说。”他难得抢她的话语权，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里的光亮暗了暗。
苏也愣了愣神，下意识觉得是否是自己的行为处处露了端倪，被对方察觉。
那么接下来，他想要说些什么？
她轻轻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池煜又道：“所以我不强求。我只想在你这里排个队。”
嗯？
苏也闻言一愣。
她总感觉自己的想法跟对方的想法似乎有出入，但一时间涨乎乎的脑袋又叫她分辨不清那些情绪。
池煜说完就抿住了嘴唇，眼睛快速地眨了眨，似乎是在等待她给出答复，又或者在期待她的反应。
而苏也原本想问的那句话被他突如其来的“插队”打断，噎进了肚子里。
她一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对方的神色在她的沉默里变得有点儿委屈无奈。
苏也不明所以，只觉得对方的委屈神色看得她心里格外柔软。因而她微微偏了头，想着自己应该快点答应对方，不要让他失望。
“好，没问题，都听你的！”
听在池煜的耳朵里，却像是在哄过生日的小朋友一样，“没问题，都听寿星的”。
他收起眼神里的失落，笑了笑，回了一声低低的“嗯”。
-
苏也像做梦一样回到家里。
放假后，她就回了a市的家里住。
苏润禾近期不在a市，文毓秀却留在了家里。
她仍旧没回过神，还在回味方才分别前的对话，刚一打开玄关处的灯，就看见文毓秀穿着睡袍，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将探究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苏也弯腰取拖鞋的手指僵了僵，所有情绪也随之冷却。
她慢腾腾地换好鞋，直起身，向对方问好。
文毓秀点点头，面上挂起熟悉的微笑，关心她道：“小也，今天是你的比赛吧？结果如何？”
像是不知情的家长真心关怀自家孩子的成绩。
苏也心中却觉得好笑。
对方混迹在古典乐圈子里，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样一场大型比赛的结果。
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面上适时露出一点儿欣喜的笑意来，又带着乖巧的小心翼翼：“我得了第一名。”
果然，她看见文毓秀面上闪过一丝僵硬神色。
她当然见不得自己好，苏也这样想着，心中莫名畅快。
“文阿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她依旧乖巧站在玄关处，如同一个礼貌且懂得尊重长辈的后辈。
文毓秀顿了顿，摇摇头。
苏也这才朝楼梯那边走去，眼睛仍旧望着文毓秀，道：“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您早点休息。”
-
苏也对于文毓秀的积怨已久，不单单是因为她嫁给自己父亲做苏也后妈这件事。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突如其来的照面被冲淡了许多。
苏也回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倒进柔软的被窝里。
苏润禾还是一条问候的消息也没有，苏也原本以为，对方会对于自己这次的比赛或多或少关心一二。
但事实上，自从十三岁那年之后，苏润禾确实再没有在弹琴这方面关心过她。
甚至其他方面的关心，在她看来，也很少，让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还不如他的一些得意门生来得重要。
苏也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两秒后就说服自己不要再想，去想点开心的事情。
她重新躺正，依次谢过朋友们发来的祝贺消息，抿了抿唇点进跟池煜的对话框。
不知是否凑巧，对方的名字恰好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苏也微微屏住呼吸，下意识有点儿紧张。
半分钟后，那边却只发来一个[晚安]。
在这半分钟的间隙之中，苏也重新回顾了今天两人之间的对话。
不过电光火石一闪，她恍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关键点。
她原本懒懒窝在被窝里，此时却郑重其事地坐起身来，握着手机，神色严整却振奋，几乎媲美上台演奏的状态。
池煜说他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他还说，他想在自己这儿排个队。
那她是不是可以将这两句话理解为，有这么一种可能，池煜其实是在表达，他是有点儿喜欢她的。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这个结论的，且很明显，对方并没有看出来，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
他他他喜欢自己耶。
苏也眨了眨眼，差点被这个猜想冲昏头脑，不能呼吸。
触及屏幕的手指尖却还算冷静。
她打出一句话——
[你今天说的话都还算数吗？]
对面顿了不过几秒，立马回复过来：[一直算数。]
苏也屏住呼吸，差点将编辑好的那句话发出去，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她将[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输入框里一字一句地删掉，改成了两个字。
[晚安。]
-
第二天一早，苏也接到了苏润禾的来电，特意关心起她的比赛结果。
“我听说了，你拿了第一，表现不错。”
原本她只需乖巧又礼貌地应“好”，敷衍过去就行。
但也许是心里另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又想起昨晚自己数次等待父亲一句问候却没有等来，苏也不知为何来了气性。
她顿了顿，在电话里回问对方：“您从哪里听说的呢？”
像是抬杠。
电话那头的苏润禾果然显得有些吃惊。
他顿了片刻，喉咙里咳了一声，没有责怪苏也突如其来的冒犯。
“一个学生也参加了比赛，向我报了喜。”
苏也便道：“那您的消息真是灵通。”
内容古怪，但语气是十足十的真诚，一时叫苏润禾不知道如何接话。
苏也却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爸爸。”不等对方接话，她又乖巧地叫了对面一声，但下一秒就提出新的要求，“今年过年我也想去纪梦仙那边。”
苏也妈妈一家远去国外定居，已经近十年没有同她见过面；爷爷奶奶又都离了世，父亲这边的亲戚之间来往也不密切。
再加上家里又是她向来不肯认的后妈文毓秀，她之前过年就经常不在家，去好友纪梦仙家里逃避一二。
苏润禾自觉理亏，揉了揉眉头，说不出半句责怪和拒绝的话语，答应了苏也的请求。
-
春节前夕，苏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去隔壁市找纪梦仙。
纪梦仙的父母感情很好，因而家庭氛围也轻松愉快。
且苏也从小就经常跟着纪梦仙回家，纪爸爸纪妈妈都把她当半个亲女儿看待。
纪家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惯常是一家三口一起吃的，用纪妈妈的话讲，最珍贵的团圆时刻，一分一秒都要用在刀刃上，要跟最最亲密的家人一起。
纵使保养得当，四十几岁的中年人面上已不可避免地带上岁月的风霜，纪妈妈却能笑着说出这样一段话，可爱又浪漫。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却没有几个人用心在看。
吃过年夜饭，苏也就跟着纪梦仙回了房间。
纪梦仙社交牛x症症状严重，学校里学校外的朋友一大箩筐，趴在床头忙着回复新年祝福。
苏也的手机消息则清净不少。
池煜还是像往常一样，有事没事都会找她聊天，两个人多半闲聊一些日常，分享生活，没什么额外的负担。
临近零点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对方的视频通话。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纪梦仙从床上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朝苏也挤眉弄眼：“池煜？接啊耶耶！”
苏也捏着手机走到窗前，又有点儿紧张，通红了脸。
纪梦仙很有眼力见：“我去下洗手间，大号，下辈子见。”
苏也这才重整呼吸，又比了比室内的光线，抿着嘴唇点下了接听键。
池煜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屏幕上，背光光线原因，原本清晰锋利的五官明暗交界显得模糊，但又因为靠得很近，连眼神都看得清晰。
壁挂的时钟一点点指向零点，客厅的电视机音量开得很大，传来人声鼎沸的倒计时呐喊。
倒计时数到“0”时，窗外燃起盛大的烟花，来自各处的嘈杂之音交杂在一起，将新年的喜悦传递。
在这样的一片鼎沸中，视频通话对面的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显得格外明晰。
屏幕里的男生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将含着笑意的眼神清晰传递。
他说：“苏也，新年快乐。”
“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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