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池煜的身量看着高挑清瘦，实际他肩膀还算宽阔，颇让人容易产生安全感。
因而他只是随意一挡，就将苏也的身形挡了个结实。
为了避开老师的目光，他带着苏也往教学楼下的墙边去了一些，一手撑住墙，将苏也半护在怀里，有点儿像是壁咚。
苏也整个人便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鼻端也是柔和入侵的清冽少年气息。
她抬起眼，脸颊上的红晕不受控制地往外飞——她当然知道自己手上的烟和火机很显眼，而池煜过来帮她挡住老师，很明显他也看见了。
校园禁烟，她知道，池煜自然也知道。
苏也正张口要解释，谁知对方微微垂眸望向她，闷闷开口，却不是提醒责怪她校园里不能抽烟，而是——
“少抽点，伤身体。”
简短六个字节，莫名透露出一种带着无奈的关心。
苏也飞快抬眼望了他一眼，解释的话语也顺利地从嘴里说出来：“没有啦，不是我的，我帮一个朋友拿着——”
“我不抽烟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回视对方因为背光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
池煜闻言微怔，整个人气势像是一松，随即略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他松开撑着墙的那只手，略微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
看在苏也眼里就有点像是误会解开后的窘迫。
这样的神态出现在池煜身上，让苏也觉得格外新奇。因而她全然忘了自己的羞赧和胆怯，含笑看着池煜，像是想将他此时的模样全数刻入脑海里。
池煜被她盯得更不自在了，脱口而出：“啊，好。我也不抽烟的。”
苏也闻言，扑哧笑出了声。
池煜看着她一脸的轻松神色，目光里透露出一点儿深思，淡色的薄唇数次开合，像是有点儿欲言又止。
“你”他方下定决心开了个头，偏偏时运不济，被人打断。
——是贺北词用完洗手间，从教学楼里找了出来。
苏也被池煜带到了墙边，又被对方的身影遮挡，贺北词一时间可能没有看见她，因而高声喊了一声：“苏也？耶耶？人呢！”
苏也这才从池煜的笼罩中探出头来，朝那边的贺北词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池煜神色里突然闪过一丝僵硬，转瞬又被藏得很深。苏也正好探头去看贺北词，并没有察觉到。
他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一步，恢复了礼貌而克制的正常社交距离。
贺北词看见这边的情形，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不知是不是故意，插到池煜和苏也两个人中间。
他扬了扬眉毛，瞟了一眼池煜，转而看向苏也，问道：“他是？”一边说话间，一边自苏也手里接过他的烟和打火机，姿态有几分亲昵。
他故意大声问苏也：“是你认识的人吗？”
苏也下意识抬头去看池煜。
池煜薄唇紧抿，神色不辨喜怒。
她下意识觉得有点儿慌乱和羞赧，又摸不清那分别扭心思的来源，因而说话间有些含糊吞吐：“啊，他是”
贺北词虽然高中没有跟她在一处读，但其实他跟池煜有过一面之缘。他还曾经问过她一嘴，问她是不是喜欢这个人。
她当时惊讶于对方的敏锐，却也没有否认。
此时苏也没想到贺北词居然认不出池煜来了。但当着池煜的面，她也不能通过那件事来帮助贺北词回忆起来，生怕口无遮拦的贺北词一举揭穿她的暗恋。
因而苏也一时词穷。
池煜开口打破了僵持：“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他朝苏也点了点头，原本看见她时常含在眼里的笑意不见了踪迹，眼底像一汪深而沉的潭水，波澜不惊。
苏也心头下意识一跳，还来不及说上些什么，对方就已经转过身离开了。
背影被午后的日光拉长，也许是冬日的微阳本就浅薄，苏也觉得他的身影略微有些寂寥。
她一时也没了心情。
而苏也的这一系列转变，都被贺北词看在眼里。
苏也压根就不知道，贺北词方才一副认不得对方的模样，全然是在装模作样。
呵，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人，他曾经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绞尽了脑汁也想不明白苏也为什么执着于喜欢这样一个离她越来越遥远的人。
贺北词又想起方才池煜离开前，望向自己的那道目光。
他当时毫不畏惧地回视了过去，暗含着一点儿他自己才知道的得意。
可任凭他再怎么故作得意，到了苏也面前，他浑身上下也只剩失意。
他怎么会看不见，小姑娘的目光里似乎只看得到对方离去的背影，连情绪也随之牵动，全部与他无关。
而他曾经干过一件狂放不羁如他，都会觉得卑劣的事情。
那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底，催促着他有朝一日终忍不住，将事情和盘托出；但他也曾暗怀侥幸心理，指望苏也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对方有交集。
可眼下的情形看来，那个人还是走进了苏也的生活。
贺北词将烟含到嘴里，想起苏也先前的阻拦，到底没有点燃。
他的面目却好似被烟雾模糊了一般，神色漠然，细看却藏着三分失意般的无措。
-
纪梦仙收到苏也消息的时候，正忙于应付某个最近缠上她的人。
因而她只是打开手机，飞速瞟了一眼——
耶耶：[上次不是跟你讲，我比赛那天遇到贺北词了嘛。好几天过去了，他说他马上又要回去了，问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贺北词是耶耶的发小，因而她跟对方也算是认识，有过些吃饭的交情。
眼下身边的人还在不停絮叨。纪梦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季知行长了张看上去分外倨傲的脸孔，性格却能活泼成这样。
贺北词都没他烦。
偏偏纪梦仙最近欠了他人情，只好安静听着，以免她面露半分不满，对方就要埋怨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她一边分神胡思乱想，一边敷衍地给苏也回了个：[都行，你俩安排吧。]
抬眼望向季知行，对方似乎发现她走神，面色带上了几分不虞。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纪梦仙敷衍人是一把好手，当即真诚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当然当然。你继续讲，所以后面怎么了呢？”
还真将季知行唬住了。
季知行就继续讲：“刚说到哪儿了？哦，不要怪我来找你打听，显得我好像很八卦似的。我是真的没法儿了！池煜那家伙，最近一副黯然失神的模样哟，兄弟我看了都不忍。”
他一边说，一边又凑近了些，凑到纪梦仙身边来，并且无视对方的嫌弃眼神：“要我说，像只被人弄丢了的走失迷路金毛犬——”
纪梦仙忍不住戳着他的肩膀将他戳得离自己远了点儿，又打断道：“你还真是喜欢用动物比喻人。什么癖好啊？”
季知行之前比喻苏也是小兔子，又曾对着她嚷嚷，说她是“会咬人的小狐狸”。
此时把池煜评价称狗？纪梦仙想了想池煜那副清冷矜傲的模样，暗自摇头心道抱歉，恕她想象不来。
季知行看穿她的内心活动，翻了她一眼：“你别不信，呵呵。”
紧接着他终于将话题扯上正题：“诶，你跟苏也不是关系特别铁么。我问问你啊，苏也是不是有个前男友？不对，也有可能是现男友。”
他一边问，一边自己在那摇头点头地分析。
纪梦仙却懵了圈，再度打断他：“苏也什么时候谈过恋爱啊？”
不可能，她谈恋爱怎么可能自己一点儿也没听说过。
“你情报有误吧？”她旋即笃定道。
很快她反应过来，又反问对方道：“你怎么老打听苏也啊？”她眯了眯眼睛，稍微一思量，就将对方的前言同这件事串联了起来。
因而她问得直接：“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池煜喜欢她啊？”
季知行闻言一个咯噔。
但他气势不输，回嘴道：“你别管有的没的。那那个，贺北词，对，那个说是国外回来的家伙，怎么回事啊？”
开玩笑，他可不能出卖兄弟——但事情也得打听清楚。
纪梦仙闻言，笑出声：“贺北词？怎么可能，他根本不是苏也的菜。而且苏也有喜欢的人了啊。苏也喜欢的是——”
说到一半，她也堪堪住了嘴，并惊出一身冷汗。
开玩笑，她也不能出卖姐妹啊。
于是任凭季知行再怎么问，她都不肯继续说了。
但季知行总归是挖到了有用的料，心满意足，不虚此行。心情一好他就忍不住想逗逗纪梦仙。
“你最近对我有求必应的。”他想了想，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亮：“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明明神色有几分高兴期待，偏偏他嘴上别扭极了：“可别，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纪梦仙无语极了，翻他一个白眼。她才想说，这家伙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意思吧？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对他厌烦极了，简直是在敷衍他？
这么一个反应迟钝的人，怎么对于别人的八卦又这么敏锐且热衷呢？
纪梦仙又一次刷新了她对季知行的印象。
其实季知行这个人猛一看过去，既帅又有腔调，是跟池煜不一样的张扬风格。但偏偏他就是有本事，在相处中一点点帮人碎掉对他由于初印象而产生的所有美好滤镜。
她看着对方打听完八卦满载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呵，说请她吃饭的，还没排上号呢，坐在这听了一番八卦就扬长而去。
什么人啊！
而季知行则是带着情报找上池煜，要替好友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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