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十三章 豪横

第二卷第四十三章  豪横

“这些人都不学习的吗？”宋隐站定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毕竟还有不到一旬的时间就要会试了，再然后就是殿试，释褐试…...总归这一年就没有能清闲下来的时候。

而且大概率以后也不会有了。

宋隐说那句话纯粹是为了乐子，事实上她本人也没有带几本书过来。

有什么好带的？该会的都会了，不会的随机应变就是，大不了就去从军，反正路子也不只是这一条。

宋隐双手交叉着抱起来，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站在了人群的外围。

王宁钰和她肩并肩站在那里，只是他要比宋隐高上一点，所以估计是能看到里面是谁在吵了。

宋隐刚才的那话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她能确信的是，外面堵在那里的一圈人肯定是能听到的。

能听到就好，她的目的不过就是在这里。

果然话音没落多久，前面的几个穿着薄长衫的举子都狐疑地转过头来，几个人长得身量都不一般高，转身看向宋隐的时候有的抬头，几个低头，最后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大概是为了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傲气。能走到这一步的举子，毫无疑问已经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虽然不像朝中的肱骨之臣那般值得仰望，但是将时间置于一个十年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走在前列的人。

只是有没有风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挺滑稽的，宋隐放下抱着胸的手，这句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回过头来，面前就空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能走到前面的位置去，不用一口一个“借过借过”的挤到前面去了。

所以说，虽然宋隐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或是冷淡或是麻木了很多，到最后剥开那最后一层，还是发现，内心多少有点恶劣，也多少有点赤诚。

没有赤诚的话，如今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顺利走到前面之前，宋隐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看到了中间正吵嚷着的郑岐凌，另一边的，竟然是陈程。

好吧，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宋隐记忆力一向不错，虽然当时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到底是听了一耳朵，知道郑岐凌和陈程被分在了一起同住了。说来也挺讽刺的，郑岐凌身为渡州乡绅家的孩子，勉强也能算是个公子，况且从小就是被“强制”泡在书堆里长大的，上书塾之外，郑老还请了好几个教书先生来带着他学，怎么说都算是个“寒门”家的士人，到最后和出身平民百姓的陈程得了个差不多的成绩。

郑乡绅家也就是只能在蕴霖镇横着走罢了，不过他的乡试成绩还算不错，这就更让这位公子目中无人了，倘若不是宋隐得了个解元压了他不止一头，这人恐怕要把自己的排名写个牌子挂到身上，天天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生怕别人不知道。

在蕴霖镇豪横惯了，甚至到了国都上京城都不知道收敛，养了一身公子的脾气。

说不上来是可怜还是可笑。

“你看看你那穷酸样，吃个饭都要把汤汁溅到身上，那也就算了，泼到我身上是什么意思？”郑岐凌越来越咄咄逼人，说得话也越来越露骨。

周围围起了这么多的人，大概这个闹剧已经持续了不少的时间，到了现在郑岐凌才说出这件事的原委，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郑岐凌从刚才开始就重复了好几遍；第二，郑岐凌一开始说了不少无关的事情，到了现在才找到重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郑岐凌其人已经“身体力行”般地给考院里的这些人留下了不同的印象。

换言之，现在其实就已经初具拉帮结派的雏形了，人到哪里都是抱团的多，想到这里宋隐面上也溢出来一点带着嘲讽的笑意，看了周围围成一圈的人一眼。

这些人在宋隐眼里大多都是一个模样——穿着锦缎制成的长衫，腰间系着各式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各人的面容模糊成看不清的一团。

被围在中间的陈程穿着洗得发白的衫子，被围在中间，显得像水中的浮萍一样局促。

之前来的时候还瞧见了不少像自己一样，穿着麻布衫子来的平民百姓出身的士子，今夜扫了几眼，瞥见的竟然全部都是锦衣华服的“举人老爷”。

这就说明郑岐凌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莽撞，在乡绅的家里长大，多少还是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甚至也明白如何“抱团”来拉拢别人，筛选着倾向于自己的人。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能够比喻为快而狠的利剑，避免了那些没有用处的应酬。

只是不能称之为“准”。

因为这样一来，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举子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是当年的“同窗”、“士人”那样单纯，因为马上就要和“朝廷”二字挂钩了。

宋隐忽然想到很多天之前，时隔几千个日月重新踏入上京城时候的感受。

好像几千个日月之前宋隐匆匆离开的那一天，风也像是这样在吹的，而今又是这样的风，从宽阔笔直的街道刮过，来到宋隐的面前，然后拂过她，继续到更远的地方去。

是这一座城在凝视着她。

就像诗中所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上京城就是这样的一座城。街道笔直而整齐，然而其上氤氲着的却是繁杂到看不清的凌乱的，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肮脏的东西。

抽丝剥茧是做不到的，宋隐只能守着正心，一点一点地迈着步子向前走。

回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微凉的夜风，也可能是旁边人传来的清亮的嗓音。

因为她听到王宁钰的话：“某从未来过考院，竟不知上京城的考院原来是如此模样。”王宁钰面上仍是那样在他面上最常见的笑意，眼底一片冷色，寂寂地看着周围的人——那群在宋隐眼中面容模糊的读书人。

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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