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冬日雪

第七十三章  冬日雪

建庆十九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零零散散地竟然下到了建庆二十年的正月。

北地的冬季从十月末就名副其实的开始了，宋隐身上的衣裳也变得越来越厚重，这个现象在宁竹与宋有道去往渡州之前的那几天达到了巅峰。

去渡州这件事自从夏天开始这两个人就开始计划着，他俩要回一趟渡州，具体干什么却不对宋隐讲明，只说去修葺祖宅，也不带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宋隐的母亲宁竹不像杨云英家世袭的开国将军的爵位，宁竹之父宁奉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军功，靠的就是平定那场建庆早年的渡州大乱。当了将军之后才在京城定居，只是安生日子也没过几年。

宁竹与宋有道的祖籍都是在渡州。

“小隐啊，我跟你母亲不在家的这几个月，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能吃冷食、多穿几件衣服，跟着你师父好好练武，不能偷懒。”宋隐正端着一本写着《资治通鉴》模样的书看着，宋有道唠叨着瞥了一眼，还纳闷着《资治通鉴》她不是几年前就已经读完了么，怎么今天又翻出来看，还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不过这只是他分神想的一瞬，就这么一愣的功夫，宁竹走过来，端过来一杯茶递给他，言下之意便是让他消停一会，“小隐自从拜了师，我还没见过她偷懒呢。你可真是没话找话说。”

“你叮嘱这些倒不如让她晚上少出去当街溜子。学了几个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宁竹半开玩笑半责怪的看着宋隐，后者本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书看，听到“街溜子”三个字一个激灵，心虚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不敢看自己的母亲：“你们都知道啦？”

在此之前还不忘把书都合上。

宁竹在宋隐强作镇定的目光下摸过来那本书，翻了两眼，柳眉一挑：“把《三言二拍》换了《资治通鉴》的皮？司马光若是知道了，非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不可。这也就是糊弄糊弄文渊阁的夫子，骗我可骗不住。”

“这书还是从文渊阁教算经的夫子孙伯善那处拿的呢。”宋隐觑着宁竹和宋有道的脸色，捏着自己的手指小声的说。

对面两个人抛过来“无语”的眼神，一齐端起了茶盏饮了一口。

“若不是渡州太远，你又要当林家小姐的伴读赶不及上学，我们就带着你一同去了。我小时候就生活在渡州乡野，约莫是和你一样大的年纪，才搬来的上京城。渡州地处南方，景致与上京全然不同。”宁竹谈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怀念。的确，从母亲的外表上来看，其实就可以看出些许江南女子的风采来。眸中温润，顾盼生辉，其上是一双柳眉；但其实宁竹的性子并不像常人印象中的江南女子，她并不多愁善感，甚至比平常人都要豁达些许。

大概是少年经历了太多的事，人至而立已久，反而显得十分豁达。

宋有道当年也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否则也不会入了当时身为大小姐的宁竹的眼。

“以后空闲时，多给我讲讲你们年轻时候的事情吧？”宋隐想起自己并没有听父母说过很多关于这些的事，她弯起一双杏眼，连英气的长眉都变得温和起来，笑起来时的确很像她的母亲。

宁竹揉了两下小女儿的发顶，“我们午后便启程去渡州了，只一件事，好好听你白逸师父的话。”

“您都说了好多好多次了，我记住了！”宋隐趁着他俩不注意，伸出一只手，摸到那本虚假的《资治通鉴》，一边看着他俩的面色，一下子抽了回来。

宁竹瞧见她这样，心里反而放松了一些。

从前宋隐没去当伴读的时候，总是拿着那些子学经典，要么就是那些史家传记，连唐诗宋词都少看。现在反而看起了《水经注》《周髀算经》这种杂学的书，看上去确实比以前还要灵一些。

要知道宋隐很小的时候可是古板的很，阿雅还经常来告状说宋隐时常梦魇，逞强不让宁竹陪着自己睡。

今日与女儿坐在一起闲聊，才感叹这个小女儿没像以前担心的那样长成个书呆子。

盛夏上京城日光充足，风却并不热，在阳光下最多只能感到晒，阴凉处却是凉爽的。

午后，宁竹与宋有道已经整好了行李，已经到了上马车启程的时候。宁竹与宋有道都穿了利落的衣裳，皆为靛色，让宋隐想起《舆服志》里记载的胡人衣裳。

大盈初年的时候，那种衣服尚且还有人穿，之后大盈蒸蒸日上，平定渡州大乱之后更甚。所以在大盈人的眼中，该是胡人穿大盈的衣裳才对。

是故，这种衣服大盈人虽然都见过，却少有人穿。之前富贵人家还会裁了飞鱼服来穿，成立飞羽卫之后也无人再敢了。

宋隐瞧着倒是挺方便行动的，既然飞鱼服不能穿了，那就待到有空随便去买一身胡服好了。

“我们不然先走吧？白逸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这话的是宁竹，她正提了衣裳，说着这话二话不说就想往马车上去。

宋有道不像那般归心似箭，拉住她的手，却也踮着脚朝白府门口瞧，“这白长清是有点不太靠谱。”白逸才带着一双黑眼圈从隔壁走了几步到了宋府门口，姗姗来迟。

揉了揉眼才看到，这副滑稽的场景，宋有道拉着宁竹，宁竹正作势上马车去，宋有道还一本正经地皱着眉毛看向自己。

“怎么了，宋兄，何必…如此呀?”白逸手从袖中伸出来，虚虚点了点。

“你…罢了，看好小隐吧。”宋有道摆了摆手，回过身去，拉住宁竹的力变成了扶着她，两人一同上了马车，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宋隐和白逸两个人站在宋府门口，目送那辆马车离开，然后面面相觑。

“小隐，我们晚上要吃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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