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顾忌颜洄脚不方便，颜妍自行打开了他家的门。

        进去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一手捏着刚挂断的手机，静静看着她跨进家门。

        不像颜妍想象中的沉郁，他表现得很平静，就像是跟李召刚刚的暴怒一点不沾边。

        颜洄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和难受，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来是因为听都听到了，除了问一声没什么表示也不太好。

        “程程在做饼干和牛轧糖，如果你不控制饮食可以吃一点的。”她选了一个好切入的话题。

        意料之中，颜洄摇摇头，他想坚持的事一向难转变。

        颜妍走到他边上的沙发上坐下，转着身子想跟他面对面，可如果不盘腿，姿势难免别扭，索性起身，挪挪屁股，坐在了他面前旁边一点的茶几边缘，两人勉强相对而坐。

        “颜妍。”

        “嗯？”

        “你想去北京吗？”他看着她动作，等她坐定，缓慢开口。

        去北京干嘛？玩儿？

        颜妍将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下，看向他十分真挚的神情。

        “你不会是想我去给你打工吧？”她难掩震惊，将这室内莫名真挚安静的氛围瞬间打散。

        他低头闷笑一声，心里充斥的疲倦轻轻飘起来，虽然提议被误解，但也没几丝郁闷。

        颜妍欲言又止。

        “你不问我刚刚的事？”他的身形都放松下来，全然不见了面对外人的紧绷。

        颜妍犹豫，心里其实还是好奇的，只是从前面对颜洄的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知何时变得没那么痛快，她迟疑着：“那……我问问？”

        颜洄像是被她的反应逗开心些了，喉头压着笑，“嗯”了一声。

        “他还想跟我续约，或者跟我一起离开公司，”颜洄开口说了个前提，“我不同意，就闹了些矛盾。”

        颜妍等了会儿，没等到后续，歪头盯着他，半晌，咬牙切齿：“我怎么相信了你的讲故事能力。”

        她就不该抱有八卦的期待的，颜洄从小讲事都是平铺直叙，一点都不如她讲的鲜活，干巴巴的，也不知道演戏怎么就那么会，一层又一层的。

        他缓慢扇了两下长又密的睫毛，无辜极了：“我很无趣的。”

        那动作，那潜台词，分明就是：我从小都很无趣，你怎么还会有期待呢。

        颜妍：“我看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的鲜活，气氛突然好了很多。

        颜洄看她一脸憋闷的神情，说：“要不然你问我答？”

        颜妍翘起二郎腿，一想不听白不听，何况她实在很少能听到颜洄如今工作生活的事了。

        “你为啥受不了他了啊？”

        “他掌控欲太强。”

        颜妍点点头，那两个人确实不太合，颜洄在自己的事上一向挺有主意的，两个强势的人凑在一起难免矛盾。

        不过，这十来年他们又是怎么走过来的。

        颜洄像是看出了她的沉默，主动开口：“最开始他还好，后来几年意见分歧就逐渐爆发了。”他捏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戒圈，轻描淡写。

        颜洄是一个很念旧的人，想来最开始因为是李召带他入行，那时年纪小，他应该下意识依赖过他的，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人愿。

        “这几年你能做主吗？”她想，他如今在公司的地位应该比以前好很多吧。

        “这两年已经不怎么让他主事了。”

        混了十年，还没点应付手段，那也太不合理。

        “那你们怎么又？”

        “他打着工作室的旗帜做事，被发现又觉得自己很冤。”

        这种人存在太多了，觉得自己是元老，倚老卖老，还活在自己叱咤风云天下的过去里，只想指手画脚，一叶障目，根本不知道颜洄想要的什么，甚至那么多年，越来越不知道，或者说，他接受不了颜洄想要的跟他的规划不符合。

        颜洄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自己不再说话。

        “难过吗？”刚刚李召走的时候情绪可激烈了，再怎么说他也带了他那么多年。

        “时间久了就没什么了。”

        李召想要打造的是巨星，即使现在颜洄几乎达到了这个标准，他还是不满足，掌控欲反而越来越强。颜洄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知道，被朋友整蛊填个报名表架上台子表演的小男生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发了根，长出了自己茂盛的枝丫了。

        颜妍这么一听下来，完全想不到娱乐圈竟然有这种人，说他兢兢业业，那是一点都不像，说他没有理想抱负，又意图控制颜洄这个难得的好苗子，想一起冲天，说他顾忌感情，搞到现在这个模样也不能叫顾忌感情了。

        她以为这个圈子里，大家都匆匆忙忙，冷血无情，利益至上的。

        李召完全是一个没有办法自洽的矛盾体。

        颜洄像是想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前面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话，他喉头滚动，声音低下来，但依然温柔。他说，颜妍，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你那么大敌意。

        从前刚出道那几年李召在他面前说起颜妍都是不屑不满的，他跟李召也吵过，表达多次自己对他态度的不满，后来两个人就不再提起颜妍了，但是，他不知道，李召真正面对颜妍时的态度也不好。

        他以为，高中那个时候突然加大的训练量和满满当当的通告，是为了单方面阻止他和颜妍的联系，只是针对他一边。

        但是今天，李召明显对颜妍仍未消减的敌意勾起了他本已消逝的怒气。

        颜妍根本没想过李召的问题需要颜洄来道歉的，所以她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这跟你没关系。”

        颜洄沉闷着，没出声。

        颜妍扬起笑脸，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结，她总觉得，颜洄面对朋友的事，太小心了。她一笑，颊畔的酒窝就浅浅露出来。

        颜洄看着她颊上的酒窝恍了下神，右手拇指与食指指腹无意识摩擦几下，抬手指了指电视墙墙角那一箱农夫果园，道：“喝点饮料？”

        颜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抿了下唇，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关于从前的人和事太多了，像是迫不及待把她卷入其中。

        突然感到一股束缚感，她想说，其实我已经不怎么喝那么多添加剂的饮料了，就连近两年的奶茶也因为热量只能偶尔过过瘾，但回头看到颜洄那认真的眼睛，又说不出口。

        她总觉得，这就像自己爸妈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小时候的喜好上一样，缺失的是日常的聊天和亲密的相处，即使她和他们三个的感情一如从前。

        颜妍看着颜洄这张因为拍戏而过于消瘦的脸，因为刚刚短短的十多分钟，不可克制地心软：“晚饭吃什么？”

        “吃过了。”这声回答干瘪。

        颜妍有些无奈：：“颜洄，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她站起身，说：“跟我过去吃点东西吧，你这样到时候倒下多的事都出来了，昨天我和程程买了些新鲜蔬菜，给你焯一个西蓝花，配一个酱汁，吃一点好睡觉。”

        她顺手把他的拐杖递给他，笑嘻嘻地调侃：“放心，我和程程肯定当着你开开心心吃甜品。”

        她就这么把大明星拐回了自己家，当颜洄坐在颜妍家沙发上的时候，歪歪从猫窝里探出头来，一摇一摆地走到他脚边，赖上了他的裤脚，一人一猫对视半晌，颜洄伸手把猫捞到了怀里。

        歪歪是许蔚然送过来的那只猫，由许大明星亲自取名，并表示如果是颜妍照顾，要比颜洄放心多了，同时为表感谢，就要送颜妍一套口红礼盒，颜洄直接挂了电话。

        这都是颜洄刚刚那会儿抱着猫在沙发上说的，颜妍对颜洄简单粗暴的做法心里表示认同。

        程程的东西还有好一会儿，颜妍先进厨房把答应颜洄的西蓝花洗好好，粗算用时比程程快得多，索性洗了另外一些蔬菜，混合着焯水，调了个酱汁，直接当三人的晚餐。

        颜洄一手抄着猫，一瘸一拐往餐桌边坐定，程程趁烘焙空隙出来看一人一猫，觉得赏心悦目，拿起手里的手机指挥他低头，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他，有意无意道：“你真瘦得过分了，身边那么多有经验的工作人员都不给你饭吃，颜洄你最近拮据到没有营养师了吗？”

        颜洄撸猫的手一滞，掀起眼皮慢悠悠道：“颜妍在做晚饭。”

        言下之意是他并不缺饭吃。

        程程转身回厨房，深觉颜妍有这身好厨艺有时也不咋轻松，比如总有人想赖着蹭饭，包括自己也常常馋，得亏颜妍心软又好说话，还不嫌这些人麻烦。

        于是心软又好说话的颜妍同学，在接下来的一周多，总是能捡回对门那没有再消瘦余地的颜洄同学，任劳任怨地给做健康餐，没什么油水那种，还费尽心思保证不绝对断碳，最后不知不觉发展成了第二天的午餐都可以当晚打包带走的程度。

        想来想去，都只能说这一个多星期勉强还一还曾经她们四个伙同一起聚餐，胡吃海塞不带他的“罪过”。

        不知不觉间，这一年来没见过，过去那好几年一年也见不到两回的时间都好像飞逝而去。因为两个人总是争取一起吃个清汤寡水的晚饭，或者他即使拍大夜也会赶回来睡觉，第二天带走她放在他家里餐桌上的午餐，两个人曾经的亲近和熟稔全都一一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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