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远

熟悉的闹钟声响起，方酌伸手按掉，如常起床穿衣。

        不过这种平静模式在他看到看到客厅里的人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客厅里的男人本来背对着他，哼着小调，听到拖鞋的声音之后才扭头，笑着说：“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会了？”

        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表，发现确实才六点，于是“嘶”了一声，“儿子，你平时也这个点起吗！”

        方酌心头有点酸意，快步走过去，“嗯”了一声。

        男人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回过身来轻轻抱住眼前的少年，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声音有点哑：“这么久不见，我儿子长高了好多啊。”

        熟悉的檀香味混合着久处阴暗环境的阴冷味道差点让方酌的眼泪掉下来。

        方初把煮好的鸡蛋和面条摆在桌上，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才坐下。

        他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方酌上了高中开始就自己住校，由于家里一向没有母亲这个角色，方酌从小就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点的很好。

        于是方初便放心的开始带队到处考古，做科普演讲，公益活动。

        他带的学生都假期才有空，并且都想趁着老师有时间多去些地方，种种原因算下来，几乎有整两年父子俩没见面。

        高三方酌申请了走读，他还是和儿子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方初看着儿子吃饭，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惊讶居多。

        两年不见，当初还不到自己肩头的小少年现在已经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酒酒啊，现在多高了？”方初靠在椅背上，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喝水。

        方酌抬头，眼里有点迷惑，“可能一八三了，上次学校体检的时候量的。”

        “应该不止，”老方摩挲着下巴，“怎么也应该过一八五了。”

        “谈恋爱没有？”方初突然趴到桌子上，眼神晶亮。

        方酌吃完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角，无奈道：“没有。”

        方酌找回了父亲不着调的熟悉感，然后拿起水壶把水杯里的水给他加满，有点迟疑地说：“爸，你这次在家待多久？”

        方初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六月八号高考？”

        方酌点了点头，“还有一百多天。”

        于是方初嘬了口水，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儿子倒的水果然比自己倒的好喝，”然后他没回避，眼含笑意地看着方酌，“为了水也得在家住到儿子高考结束啊最近接的都是慈安的博物馆的工作，我打了申请的，这一年都在慈安工作，顺便带分校的学生。”

        方酌低下头，睫毛遮住漂亮的眼睛里的惊喜，“爸你其实不用”

        然后他被拍了拍头。

        方初也站了起来，感慨道：“以前是你爸我太优秀学校都不想放我假，现在项目都交下去了，我暂时清闲了，回来陪儿子高考怎么了。”

        厨房里的温热气还没散完，刚吃完热腾腾的面身上也暖融融的。

        方酌抿了抿嘴，笑了下，“面和以前一样好吃。”

        虽然放的盐不够，葱油也不太熟，但还是很好吃。

        “咚”

        方初的房间门口突然有脚步声。

        方酌扭头和方初一齐看过去。

        站在那的人眼睛极其清亮，与之相触的一瞬间，他脑中突然“嗡”了一声，四肢百骸闪过一丝温热的愉悦感觉。

        直到这种麻酥酥的感觉过去，方酌这才定神看那双眼睛的主人。

        方初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女孩，看起来方酌不知道是不是能这么形容，很轻盈。

        面容像是被上天精雕细琢过才有的精致，眉眼气度都是柔柔的，眼睛很大很亮又自带几分笑意，看着人的时候像是含着三春水，五月花。

        但实在是很轻盈，像是马上会化成云雾飘走的仙子。

        方酌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种轻盈。

        那女孩轻轻扶着门框，头发看上去长而柔软，披在肩上，低垂至膝，身上穿着方酌以前的一身衣服。

        方酌沉默了下，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上沾了仙气。

        然后又扭头看向方初。

        心中腾地升起一种念头：老爸不会是老牛吃嫩草了吧。

        方初不着调，但这时竟然一下子get到了儿子的奇怪念头。

        他掩唇轻声咳了一下：“酒啊，虽然我没有老婆，但我好歹是个正人君子，你说呢？”

        方酌沉默着看他，仿佛在说：但你老牛吃嫩草。

        方初瞪回去：我没有！他是男的！

        方酌挑了下眉：你以为我信？

        方初于是不看他，朝那边的女孩招了招手，“来小路，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儿子方酌。”

        那“女孩”眼神黏在方酌身上，走到了他面前。

        “你好，我是路千弦，字修远。”

        少年音色清清朗朗，浸了柔和的温度。

        方酌下意识站了起来，竟然真的不是女孩。

        甚至对方竟然比他还高一点。

        他伸出手，“我是方酌。”

        做完自我介绍方酌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现在人自我介绍还有字这个东西吗？

        不过路千弦的手轻轻搭在了方酌的手上，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是这样吧？”

        方酌又是一愣，面前的少年浑身都露出一种古怪，像是不是现代人。

        接着自己否定了，一定是最近看书看多了，冒出些奇怪的想法。

        方初又端过来一碗面，放在路千弦前面，“坐下吃面。”

        路千弦乖巧坐下，拿起方初放在上面的勺子轻轻舀了一口碎面。

        方酌看懵了。

        “爸，咱家已经穷的”要给客人吃碎面，穿剩下的衣服了吗。

        看到方初炸毛的表情，方酌默默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路千弦也是一愣，然后抬头无比认真地看着方酌：“我刚醒，有点僵硬，箸还用不了。”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然后“啊”了一声，补充，“筷子。”

        方酌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刚睡醒还会僵硬？

        像是感受到了方酌的疑惑，路千弦又抬起头，看了眼方初，又看了一眼方酌。

        “你知道尧皇吗？”方初撑着脑袋，问方酌。

        路千弦默默放下了勺子，乖巧坐着，含蓄一笑。

        见方酌点头，方初指了指路千弦，“他和尧皇就是你和我的关系。”

        清晨外面的鸟鸣声穿过寂静，来到方酌耳边。

        他转头看了眼表发现快到上学的时间了，便拿起包，决定远离自己的亲爹。

        天天嘴里没句正经话，自己是疯了吗竟然还认真点了头。

        关门声响起。

        路千弦歪了下头，看向方初，有点疑惑，“他是，不相信吗？”

        方初靠到椅背上，“正常，我一开始也没相信。”

        路千弦表情似乎有点委屈，“我特意来找他的。”

        方初想到第一次见路千弦的时候，不由得笑了一下，“要不是后来知道你真的不是凡人，我也不信。”

        他咂吧了一下嘴，“毕竟是三皇五帝之一啊，得叫太子吧。”

        路千弦刚拿起勺子，闻言又落在碗边，眼眉低垂，回道：“丹朱是，我不是。”

        他轻轻搅了下碗里的碎面，眼神跟着搅起来的面又下落，“母亲是在离开父亲之后才生下我的。”

        方初给他倒了杯水推过去，发觉对面的人情绪不是很好，便换了个话题，“以后方酌就知道了。”

        然后他下巴冲路千弦的面碗那里点了点，“这个好吃吗？”

        路千弦诚实摇头，“不好吃。”

        方初摸了摸鼻子，然后拿过面碗，“算了算了别吃了，等你学会用筷子了再给你煮好吃的面。”

        路千弦一本正经反驳道：“我会用筷子，只是几千年没活动有些僵硬。”

        “小路啊，咱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方初站在厨房门口，语重心长。

        路千弦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回应：“我明白的，谢谢方叔。”

        方初走进厨房，吊儿郎当的开始洗碗，心想，让一个几千岁的人叫自己叔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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