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中小屋（2）

山雨欲来时,  顾斯年正带着两名研究生刚在山坡上搭好帐篷。

        以往这个时节，他都会来到川地露营观星，此时的地球刚好转到银河中心方向,  看到的星星会比冬天多。

        今年接手天禀项目后,  带的两名研究生听说他的假期安排，也请缨跟来。

        说来奇怪,  天禀研究的是天体物理，神童出身的学生竟然鲜少露营观星的经验。

        驻地搭帐篷时，全靠顾斯年手把手教导，突然遇到暴雨，几人手忙脚乱披上雨衣,  拆下帐篷兜进袋子里。

        顾斯年记得往年进山,  见过山里有一间林管人员搭建的木屋,  可以给路人提供临时庇护。凭着记忆带学生在暴雨中徒步，乌云遮住星月,  山中漆黑难清你我,  几盏手电光在雨柱中扑朔闪动。

        终于,  在分叉小路上看到记忆中的木屋,  木窗门缝里透出光线。

        顾斯年走近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木门才应声打开。

        一个披散长发的女孩,  逆着光芒出现在门边,  小鹿般的眼睛灵动流转,  身后灯光给她的乌发渡上一层薄薄金边。

        看清来人后，她弯起眼睛浅笑：“请进。”

        在磅礴大雨中奔走许久的夜路人,  顷刻间被不可名状的暖洋洋击中。

        进屋后,  他们把湿漉漉的行李放在门边,  解下雨衣挂在门上，三人多少有些狼狈。

        辛真弯起嘴角，笑道：“我们刚刚也被淋得措手不及，这才刚换好衣服。随意点，就当自己家，不过……”

        她指了指挂在屋顶几个角落的摄像头：“我们正在拍直播节目，有网友看着呢。”

        顾斯年闻声抬头，正脸刚好对着其中一个摄像机。

        夜里直播间弹幕特别多：

        【这教授太帅了吧啊啊啊我没了】

        【神颜级别，会不会是哪家出的新人？】

        【看着像本科生年纪，有这么年轻的教授吗？】

        【友友们，江大官网真的有个叫顾斯年的教授。】

        【啊啊啊官网的寸照也好帅。】

        【顾教授出道吧，我砸火箭炮送你。】

        【支持顾教授出道，火箭炮恭候！！】

        【顾教授可是正儿八经的学霸，是我江大之光！21岁破解西哆潘猜想，被中科院破格提为正教授。】

        【我现在考研来得及吗？为了这张脸我可以。】

        【别想了，他带的是天禀项目，做他研究生得是神童级。】

        小屋不远处的简易棚内，笵导满意地嘬一口浓茶，转头问：“弹幕效果不错，这是你们临时约的嘉宾？”

        “我这边没有。”副导演摇摇头，看向炎言。

        “我联系的几个爱豆都没反馈，也不是我这边。”炎言紧盯屏幕，其中一块屏怼着顾斯年拍特写：“这位教授颜值不比爱豆差。”

        笵导点点头：“意外之喜。”

        顾斯年和两个学生分别在周乐的房间和洗浴室换好衣服出来，辛真和周乐正在中屋准备晚餐，知道在直播以后，两个少年学生有些不自在，站在屋子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听到开门声，辛真热情地招呼：“你们肯定饿了吧，很快就有吃晚餐了。”

        格子衫少年摆摆手，想客气一番，可是肚子不配合地叫起来。

        顾斯年卷起袖子，走到厨灶边，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不用。”辛真手执菜刀，自信道：“我俩做菜是专业的。”

        听到辛真的话，周乐腰板不自觉挺直起来。

        幸好山下的大娘送了不少食材，不然面对突然造访的客人，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乐提着公鸡和一壶热水走到小屋外，杀鸡放血拔毛。

        竹篮里装着好几种蔬菜，辛真思考几秒，拿起最先看中的那颗竹筒青白菜，切下顶部嫩绿的叶片，洗净后放到热水锅里烫软。

        从冷冻箱里拿出一块五花肉，切成大粒，翻转刀柄，用刀背剁肉，砰砰砰声极富韵律。刀背剁肉，能把肉质拍散而肉形不散，蒸熟后较为爽脆。山里摘到的黑木耳也切碎成粒，将肉蓉、黑木耳粒、野葱粒放在一个碗里，打入一只鸡蛋，少许盐巴胡椒粉，顺时针搅拌。

        周乐提着一只光溜溜的白身鸡进来，对半切开，封好一半放去冷冻箱。

        辛真接过半只鸡，转头看几位客人，竟然各自抱着书本在坐在角落阅读。她回过头，手指轻轻点在鸡身上，呢喃道：“你要变得乖乖哦。”

        直播间弹幕：

        【咦？这位厨子是什么迷惑操作？】

        【被点过的鸡会更好吃？不李姐】

        【她这是作秀呢，压根不会做饭。】

        【小小声说她刀工挺专业的，比我强。】

        【她自己在微博标榜超会做饭的，我等着看她翻车！】

        【快看，帅教授在看书呢，诶长得好看还努力没天理了】

        辛真将鸡肉斩成小块，汆烫后放入黑瓦罐，注满冷水加几片生姜，放到小炉子上煨。

        烫软的白菜叶铺在砧板上，舀一勺伴好的肉沫放上去，卷成闭合的菜卷，满满当当地摞在碟子，放在烧开的锅上蒸熟。

        小锅里下油，放入蒜末和小米椒粒，热油煎着刺啦响，离火倒入小勺酱油，淋在控干蒸汽水份的菜包上。

        周乐那头已经将牛肉片切好码在豌豆淀粉里，黄豆芽烫熟断生。

        辛真打开大娘塞在篮子里的豆瓣酱，笑嘻嘻递给周乐看：“大娘送的好东西。”

        热锅下油，爆香姜蒜，加入干辣椒花胶，舀入两勺农家自制豆瓣酱，油温升高烘出辣椒的诱人滋味。

        从瓦罐勺出高汤，倒在热锅里，这才下入牛肉片，用酱油调味，再加入小碗水淀粉勾芡让油汁分离封住热度。整锅倒在码着豆芽的大盆里，撒入干炒后的刀口辣椒，野葱粒和蒜粒，淋上滚烫热油连点三次。伴随着刺啦声响，浑然天成的浓郁香味飘满整屋。

        咕噜——

        角落里捧书阅读的格子衫少年忍不住发出咕噜声，他不是故意的，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辛真掀开煨在小火炉上的瓦罐盖，往咕噜噜冒热气的汤里投几只羊肚菌，自言自语道：“鸡汤快熬好啦。”

        木屋外的雨水仍旧淅淅沥沥，屋内暖黄的灯光下，一切事物都暖融融的。

        竹筒白菜包，水煮牛肉，羊肚菌鸡汤，再加上周乐首次掌勺的油淋茄子，三菜一汤摆在小木桌上。

        顾斯年放下书本，帮着摆碗筷，赞美道：“辛苦了，你们真的专业，等下洗碗交给我们。”

        辛真招呼两个少年落座，并未推辞：“好啊。”

        两个少年实在是饿坏了，开饭后不约而同地夹起水煮牛肉，呷进嘴里。满口椒香而不过于麻辣，嫩滑的牛肉还未来得及细品，一下子就吞进肚子，扒两口饭垫肚子，又夹起牛肉细品，椒香再次席卷口腔，莽撞且直率地冲击味蕾，人在饿的时候感官全开，迎接这股轰轰烈烈的美意。

        几片牛肉下肚，吃出薄薄热汗，同样冒着热气的晶莹的白米饭也落入肚中，巴适得很。

        顾斯年捧着小碗羊肚菌鸡汤，慢慢品尝。青花瓷碗里卧着一颗棕褐卷身的菌菇，鸡汤被小火煨到微微发白，呷一口汤，羊肚菌的细腻香味，已经完全溶入浓厚的鸡汤，暖意落到胃里，驱散整日跋涉的疲倦。

        山林特有的灵锐气息浮现于心田，在这之上，他看到了浩瀚如海万年恒常的星河，生于林中的植物，枕地席盖天被，与星月同眠同梦。半碗热汤落肚，今晚看不到银河，似乎也不是憾事了。

        羊肚菌鸡汤将他并不舒服的胃抚顺，夹起一只白菜包咬下，绵软的叶子里裹着三肥七瘦的肉饼，木耳脆脆的口感间于其中，油脂香唤醒白菜的甜爽，新鲜的，刚摘下的菜叶，纤维质尚未成型，轻轻咀嚼便涣散在肉饼里，一同落入胃中。

        顾斯年从来不会对食物有过多欲望，饱餐只会让思绪变慢，但这几道菜，实在超乎他所期待的，每尝一口都迫切地想要体验下一口，不知不觉吃进了比以往任何一顿都要多的食物。

        辛真坐在桌旁，看着几位客人如痴如醉地美餐，颇为得意。奔走一天，她的体力几乎耗尽，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最先尝的是油淋茄子，茄身软滑酱味十足，农家豆瓣酱的点睛，给这道纯素茄子添香不少，周乐的厨艺进步飞快。

        直播间弹幕：

        【我以为能看到她表演假吃，竟然吃那么多碳水？】

        【就冲这水煮牛肉，我能吃两碗饭好吗！】

        【谁说辛真不懂做菜来着，出来挨打！】

        【我要叫妈妈来看她直播做菜，这才是人吃的饭啊！】

        【不懂为什么要黑她，她大口吃饭的样子好香~~】

        【顾教授的餐桌礼仪好棒看得人赏心悦目的】

        【人家可是顶级书香门第，基本盘在那儿呢】

        【嗯？展开说说】

        【我就说一句，顾仪年是他父亲。】

        【！！！！】

        【！！！！】

        简易棚里的导演组，看着镜头里的辛真货真价实地一道道地烹制出菜肴，除笵导以外的其他人都露出跌破眼镜的表情，太像模像样了，远超他们认知的女明星可能有的水平。

        看到弹幕上的聊天，笵导吩咐身旁的副导：“你查查顾教授的背景。”

        副导点开手机输入关键词，条目里列着上千页各大科学媒体及官媒对顾家的报道，顾斯年的父母在物理学界有着极高成就，学术界里属于出场不用做背景介绍的大拿，再往上回溯祖辈，也是赫赫有名连小学生都知晓的学界名人。如果小朋友的志愿是长大当科学家，那九成的小朋友脑海里会冒出顾爷爷的形象，无他，老师在课上提及太多了。

        笵导接过手机，越看越兴奋：“果然是意外之喜啊，我们得把这位教授请留下来。”

        屏幕里的小木屋，几位主角都进屋休息了，两位少年学生和周乐住一个房间，顾斯年则睡在中空半开放的阁楼里，弹幕里一直在嚎叫要看顾教授的睡颜直播。

        笵导让导播切屏放空镜，然后披上雨衣走出简易棚悄悄溜到辛真房间的外围，在木墙上敲击三下，这是他们事先对好的暗号，三下之后出来商量事情。

        不一会儿，辛真撑伞穿着睡衣走出来。

        “笵导，里面教授学生是你们请来的特约嘉宾吗？”

        辛真一见到笵导就忍不住好奇。

        “不是不是，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笵导摇摇头，雨帽上的水珠随机撇落：“不过，我们希望你明天把他留下来一起活动，他不是要观星吗？你想办法和他们一起去。”

        “哦？”这下辛真更好奇了：“什么来头？”

        “他爸是顾仪年。”笵导煞有见识地抛下这么一句。

        辛真摇头，她对这个世界不是很熟：“很厉害？”

        “对，刚刚直播间弹幕已经小爆了，明天等大部分观众醒来，肯定会被引来直播间。”

        “懂了，交给我。”

        辛真轻松地比了个ok手势，留人嘛，一顿饭的事。

        作者有话说：

        智慧的脑袋是最性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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