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庆功

四周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毕竟为难小姑娘这种事，对于这些男人来说，虽耻于做但又很乐意围观。

        郑夫子语重心长，“孟茹啊，你是我的学生，你的水平我很清楚。在女子中，你确实是学得最好的那一批。但是，若是论做学问，你仍差些火候。如今你还这么年轻，牵强附会靠着外人的银钱搞些花样，终不是长久之计啊！”

        周围人闻之有理，周家投钱的事不是秘密，日后若周家不再给钱，单靠这一个小丫头，确实难以持久经营下去！

        又来了！他又来了！面对昔日夫子刻意的刁难，孟茹满心疲惫。现在她只想甩过去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给他！

        孟庭芳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往前走了几步，就要驳斥。

        “郑夫子此言差矣！”不料先说话的确是一直不吭声的县太爷张儒。“孟茹这个姑娘年纪虽轻，但办事干事却一点也不含糊。老实说，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交上来这么一份作品，本官已经非常满意了。若以年龄、性别来论英雄，郑夫子，本官就要考虑一下，你是否还能在学堂里教书育人了。”

        万万没想到首先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县太爷张儒，孟茹委实有些感动到了。急忙顺着话解释道：“郑夫子指出的意见很有道理，现如今，光烈皇后的宫殿已经封闭，我们并没有机会去实际观摩。但是，我们却采取了其他的方式来还原复刻宋太后生前寝室。大家现在所看到的，是我们经过多次走访，询问外放的宫女和嬷嬷，不断汇集而成的。虽不能一比一还原，但基本所有的摆件都有据可循。”

        大家纷纷点头，“其实也不容易了，哪有几个老百姓能真正进宫呢！”

        “就比如这根玉簪，”孟茹指向梳妆台上放置的一根看起来略有些粗糙的发饰，“其实这是光烈皇后的当年的嫁妆之一，也是她娘的遗物。虽然相较于其他精致名贵的饰品，这根玉簪显得有些廉价，但她一直贴身收藏，直到入主中宫，仍会佩戴。后来，被她赠送给贴身宫女，这根玉簪才流传出来，现收藏在京城著名古玩大家之手。但在此之前，光烈皇后一直将其摆在梳妆台的这个位置，以便日常把玩。”

        孟茹侃侃而言，如数家珍，找茬儿的郑夫子默默闭上了嘴，无言以对。

        “其实，我们这家博物馆，本意并非向大家展示皇家贵族生活，而是通过挖掘光烈皇后的故事，向大家传递出不屈不挠、无私奉献的家国精神，即使是在今天，也仍有着巨大的精神感染力，足以浸透到我们的生活中。”

        孟茹略带感慨，微笑着看向通体青绿的玉簪，在阳光的照射下，簪体中似乎同星河般的流转起来。

        “孟姑娘说得好！”大家纷纷鼓掌。

        “郑夫子，”孟茹转头看向他，“若论文韬武略，我自是不如朱润周稠；论商贾经营，较周、宋我亦差之远矣。但我愿为之拼搏、努力，将可用之人聚在身边，为博物馆、为光烈皇后奉献绵薄之力。”

        傍晚时的安定镇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熙攘的人流和街道中充盈脉脉的温情，这是属于小城镇的温暖，好似一块独立的、永不停歇的空间，朦朦胧胧，带有橘黄色的光晕，坐落在倾泻而来的火烧一般的残阳中。

        “终于结束了！我觉得我这些天瘦了一大圈！”朱润瘫在榻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叫苦。

        “这次这么成功，多亏了大家的帮忙。今天晚上我们去周家酒楼大吃一顿！”孟茹兴高采烈，“周稠、朱润，你俩把这几天所有来帮忙的同学们都叫上，我请客！”

        周家酒楼的独立包间中，有两个乐伶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轻轻柔柔。很多同学多日未见，难得相聚，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宴席上，大家纷纷张口称赞，“孟茹，没想到，你是我们中间效率最高的一个，我们还没结业呢，你都已经当上老板了！”

        “对啊，看最后郑夫子哑口无言的样子，灰溜溜的，我要画下来记一辈子！”

        孟茹哈哈一笑，“多亏了大家捧场帮忙！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孟姑娘爽快！哦不，应该改口为孟老板了！”

        “老板一身铜臭气，多俗！孟茹是跟文化打交道的，应该叫孟，孟……”

        “孟馆长！”朱润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对对，来，我们再敬孟馆长一杯。”

        左一杯右一杯的，孟茹今儿个高兴，来者不拒，眼看着就招架不住了。

        周稠看不下去，“我来替她喝！”

        “诶呦，还这么护着呢，”大家都喝多了纷纷打趣，“你是孟馆长什么人，快一边去！”

        周稠脸色不好看，孟茹笑道：“你们不要瞎起哄，今日开馆的成功，全亏在座各位的支持和帮助，明日还有不少人要上学，都少喝点！”

        朱润八卦道：“今儿个周兄带回府衙的泼皮无赖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回事，快给我们说说。”大家纷纷起哄。

        周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是个外地来的，不了解安定镇情况，混进去蹭吃蹭喝的。还没到府衙就吓得不行了，我查了籍贯后直接派人遣送回去了。”

        孟茹仰头喝完一杯酒，也有些兴奋了，“不提这个了！今日琴瑟在御，难得高兴，我为大家弹奏一曲《玉兰夜谈》，聊以助兴吧！”

        一旁的乐伶识趣地让开，孟茹端坐在案前，轻抚琴弦，深吸一口气，指尖下流淌出轻缓、动人的前奏。宋慧芳当年途径安定镇与友人夜谈，大抵如此，言辞恳切，让人如沐春风。大家凝神细听，不发一言。

        烽烟四起，匈奴南下，战事逐渐胶着，玉兰花下谈论的内容也随之渐渐复杂起来，何时有国？何处为家？谈话的语调变得高昂，孟茹指尖拨动的也越发快了。银瓶乍破、声如裂帛，铿锵的节奏将大家拉回到金戈铁马的时代，激昂的旋律中传出铁骑刀枪的影子。大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而严肃。

        “唰——”

        大家循声望去，原来周稠突然抽出放置在一旁的配刀，手腕轻摇，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清叱一声，就着孟茹的琴声舞起刀来。年轻矫健的身体大开大合，翩若惊鸿弄影，又似潜龙出渊，琴刀相逢，相得益彰。让人不由思考，更锋利的到底是刀锋还是琴音，二者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曲渐渐终了，周稠的刀被他一把掷回刀鞘。

        “好——”众人轰然叫好！

        “孟姑娘琴音不俗，周兄的刀舞更是难得一见，今日我等真是大饱耳福、眼福！”

        孟茹与周稠二人相视一笑。此时谁都不会想到，今晚的这曲琴刀合鸣，属绝唱之列。在他们今后的人生中，琴的温柔与刀的锋利，将成为他们永远的生命基调。

        饭毕，周稠不放心微醉的孟茹，便送她回家。

        一路上，孟茹兴致颇高，似醉似醒，与周稠说着她对博物馆的规划和预期。

        “你知道吗，周稠，这个真的是我的救命稻草，可能你不会理解，对于我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周稠无奈，见她还能正常走路，便在一边跟着，半哼半哈地应付着半醉的孟茹。

        “喀拉——”二人身后方突然传来屋瓦轻微碎裂的声音。

        周稠耳力很好，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他就猛地回头。后方的屋檐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略过。

        “谁？站住！”周稠一声厉呵，疾走几步，双腿蹬住一旁柴垛，借力飞身而上。

        那道黑影没想到周稠速度这么快，身手也不错，急忙急速后退。

        周稠向前追去，随手抄起一枚瓦片，向黑衣人掷去。黑影躲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周稠瞅准时机飞快冲过去，一把拦住黑衣人的去路。

        这道黑影不得不回身与周稠交起手来，二人你来我往，黑衣人身上似乎有伤，渐渐落入下乘。周稠见黑影左臂似乎行动不便，专门攻向他的左身。黑衣人眼中闪过愤怒，心中暗骂无耻。

        眼见即将不敌，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白色粉末，向前用力一挥。周稠不知是何物，急忙屏住呼吸用臂挡住口鼻，黑衣人见机向下一跳，很快融进了黑色的胡同里，不见踪迹。

        周稠无奈，只得跳下屋檐。孟茹此时追了过来，“周稠，你没事吧？”见俩人突然交手，孟茹酒也吓醒了，“他是什么人，安定镇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周稠沉吟道：“未必就是冲着镇上的人来的，她身上有伤，可能只是路过此处。而且，交手的时候，她身形纤弱，力量也一般，感觉是个女人。”

        孟茹凑近周稠衣领看了看，伸手捻起遗落的白色粉末，疑惑道：“这是，面粉？”

        “对，不是什么迷药。”周稠也发现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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