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考试过后，捱过了相思的暑假，和隋妍盼着再次见到周莫尔，在暑假里，她给他□□留言却没等到回复。

        鼓起勇气揣着一颗剧烈窜动的心拨通他的手机，周莫尔竟差点没记起她这个人，气氛尴尬，以至于她不得不嚷着要找循蹈，听到电话那头语气轻松下来，笑说他俩没在一起，她总算伴着极度的失望松了一口气。

        假期结束，返回校园，和隋妍无数次想试探循蹈的想法，可循蹈似乎忘记周莫尔这个人的存在，从未提起有关他的只字片语，如此她也不好意思陡然提起。

        新的学年开始，基础学科的学习告一段落，终于进入临床相关的学科：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儿科学……纷至沓来。

        临床学科的老师多由附属医院的临床医生兼任，他们结合临床案例，总能把学科的内容诠释得绘声绘色，而且经常融会贯通各学科，把病例讲解得入木三分，同学们有兴致听，课堂上昏昏欲睡的人越来越少了。

        进入临床课程后，除了在校园里上课及实验操作，还多了在附属医院临床见习的部分，以及饲养实验用狗的日常忙碌。

        循蹈本就是易瘦体质，繁忙的课业下，吃得不多，消耗不少，体重不经意间已经降到九十斤以下。

        本来循蹈对体重的减轻并没放在心上，仍若无其事的每日陀螺样转着，直到即将迎来学校年度无偿献血活动。

        医科大学无偿献血活动是学校的传统项目，每年一次，医学生们慷慨挽袖用热血点亮生命，用奉献传递爱心，用行动诠释医者立志完成“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责任与使命。

        但是有许多情况是不宜献血的，循蹈这次恰好就中了一条：体重不满45kg。

        活动开始宣传的时候，循蹈是435kg，周莫尔在电话里听到她的烦恼，担心道：“那就不要献了，等明年吃胖一些再献。”

        “当然不行，适量献血有益健康，你懂不懂啊？”循蹈若有所思了两秒钟，“我这段时间要想办法长胖一些！”

        “你最近太累，肯定胃口不好，你要三餐规律，荤素搭配，健康饮食，别总是去吃麻辣烫和烧烤，不要总是熬夜，你睡眠时间太少了……”

        周莫尔满心牵挂苦口婆心地劝导，唠叨到后面连自己都开始反感这套碎碎念。

        果不其然，循蹈不耐烦地打断：“说完了？我挂了啊！”

        你周莫尔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想来说服我，循蹈不屑的腹语。

        “我每天下课去陪你一起吃饭吧！”

        “别，千万别，我可没时间搭伙你！”循蹈赶紧拒绝，她知道他一定做得出，周莫尔精力太充沛了，但循蹈可不想他这么没来由地奔来跑去，毕竟距离也不近，极其折腾。

        “献血那天我去找你！”还是不死心。

        “随便你咯！”挂了电话，循蹈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饮食作息，似乎都被周莫尔说中，只是没想到这烦人的唠叨竟出自周莫尔之口，老爸老妈还没这么关切过呢！

        两个星期后秋高气爽的周末上午，周莫尔等在3号宿舍楼下，266的姐妹们相互粘连着一起走下楼，去园区特设的采血点献血。

        周莫尔在宿舍楼门前的路上就听见了小蹈的笑声，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她的吵闹、她的真实，她的不矜持，他都喜欢。他心爱的小蹈，单纯、善良、聪明机灵。

        只要有她在身边，周莫尔就觉得沉浸在一片舒适的烟火气中，他期待她不落俗套说的每一句话，别出心裁做的每一件事。

        但很可惜，总是过很久才能见她一面，小蹈的心思好像只封印在学习和日常生活中，无论自己对她多少明示暗示，她对他的感情似乎从未升温，只把他当发小、好朋友，总是对他的示好一笑置之。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未避免不自在，周莫尔只好把真话当玩笑话说，把玩笑话当闲话说。

        大一的第一个假期，周莫尔返回汉市家中。

        周蔺晨尽管工作忙碌，但只要儿子假期返家，便总是放下手头的事，俨然退休般宅在家里享受粘儿之乐。

        有次问起他在大学里有没交女朋友的事，得到否定回复后，好奇心仍未泯灭，追问：“没交女朋友，总有喜欢的女生吧？”

        周莫尔没说话，窝在沙发里，继续看电视。

        “我就知道，表白被拒绝了？还是没胆儿表白？”

        周莫尔斜眼瞄了老爸一眼，还是沉默不语。

        周蔺晨早已嗅到儿子心虚的气息，略一沉思，“如果没有把握，就再等等吧。”

        “听说你们大学校园里很流行一句话——’毕业即分手’，太多的理由使情侣们跨不过毕业的坎儿。”

        “心动的感觉很美好，但没有敬畏之心的爱情，不长久，也不美好。”

        周蔺晨坐在功夫茶盘前，袅袅气氲，慈爱轻快的微笑，坦然亲切的眼神，缓缓地道出一句句开解之语。

        他的目光徘徊在茶壶、茶杯之间，并没有看向周莫尔，“晚一点不怕，不轻易开始，不轻易结束，才是应该向往的爱情。”

        周蔺晨停顿了片刻，侧目瞥到周莫尔，他眼睛虽盯着电视屏幕，但显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想是自己的话说到重点了。

        周莫尔从沙发上弹起身，几步溜到周蔺晨身边，用拇指和中指拈起一杯刚倒好的茶，送到父亲嘴边，“您别操心了。”

        周蔺晨急忙接过茶杯，抬起头正欲揣摩下彼此间的气氛，可周莫尔却没再停留，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伴着愉悦的声调，空中飘来一句话：“金玉良言！老头儿挺有文化！”

        成功向儿子灌输人生学的父亲，心满意足地嘬了一口热茶。

        看着儿子一路长大成人，他心思单纯、善解人意，有着很强的逻辑思维，所以在他待人接物、为人处事上，做父亲的从未有过多余的担心，只是适当的时候要在分寸感上给予小小点拨，便能将其解困于无形的精神牢笼。

        相处多年，周莫尔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循蹈，好像情窦初开，他就痛痛快快识破了自己的心意，再无心思关注其他女生。

        高中毕业后，周莫尔一直困惑于要不要向循蹈告白，表明自己的真情实意。但思前想后，直觉不妥，如果循蹈不愿意，或者一时不能接受，那接下来的尴尬就难收场了。

        寒假里，返回家乡的同学们组织新年聚会，首次经历分别后的相聚，洋溢着激情、喜悦，没有一丝久别后的陌生，反而更加亲近热络，叽叽喳喳的嬉笑聊天声，在包间里回荡。

        周莫尔去得早，正和几个哥们儿吹牛打升级，听到有女生喊循循，他注意力立即从牌局中涣散到有循蹈的地方。

        他本来设想放寒假和循蹈一路回家，结果她的放假时间要晚两个星期，一边循蹈没半点要他等的意思，一边张玑又催他一起走，他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继续逗留，不情不愿的和张玑相伴返程。

        循蹈回来的时候，早早就知会“五人团”一起去接她，家还没回，先去饱餐了一顿撒满芝麻油泼辣子的面皮，端上桌前，小蹈坐在那里馋得一直咽口水，完全没有多看周莫尔一眼。

        后来的日子，循蹈忙着和女同学各种约会，周莫尔也和男生有着各式活动，终于在除夕夜，周莫尔才如愿约到循蹈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城中心观看焰火晚会。

        周莫尔拉着循蹈的手臂，在人群中蹿来蹿去，终于找到一个最佳观赏点。

        烟花表演精彩极了，火树银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喷洒出耀眼璀璨的珠花流苏，五彩缤纷的天空好像不断变幻的立体画，看得人眼花缭乱。

        热闹嘈杂的人群中，循蹈却出奇的安静，仰着头，微张着小口，出神地望着一簇簇夺目的彩花，似是陶醉其中。

        周莫尔碰碰她，开心地说：“今年的烟花种类好像比往年丰富许多啊！”

        循蹈没有改变姿势，仍然望着天空，“嗯——太好看了！每次过年我就盼着看除夕的焰火！”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沿袭已久的风俗、活动、吃食，伴随着我们一路长大，像烙印上意义的符号，不论当下或未来，随时唤醒我们的感官，升腾起幸福的归属感。

        “希望这里的焰火晚会能年年办下去，我们就能一直一起看！”

        “嗯——我也希望！”循蹈简短地回应，朴素而真诚。

        周莫尔再次望向循蹈的侧脸，他很欢喜在这样浪漫的时刻，小蹈就站在身边。

        一刹那，仿佛有十颗心脏在他的胸腔剧烈跳动，他情不自禁侧身转向循蹈正面，遮挡了她的视线，那十颗活跃的心脏仿佛又集体骤停，他屏住呼吸，抬起双手轻轻扶住循蹈的手臂，缓缓低下头——

        周莫尔突然面对贴近自己，循蹈霎时从纳闷到醒悟，这个蓄意的吻，因她急中生智的后退而夭折。

        “你干嘛呀？”

        循蹈惊讶道，手足无措地左右张望，不远处散落着一起来的同学，都正目不转睛地欣赏难得一见的绚烂烟花，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

        周莫尔充血的大脑倏地冷却下来，他伸手挠挠头，咬着下唇，尴尬地笑着，镇定了一下心神后，并没有回复循蹈的问题，而是摆出平常的爽朗姿态。

        “小蹈，一会儿回家吃完年夜饭，出来和我们一起去烧烤！”

        “不要了，这次过年，我奶奶家相聚的亲戚特别齐，我爸妈让我在家多陪陪家人。”

        循蹈干脆的拒绝。

        周莫尔的心情彻底失落，胸口好似压了块边缘锐利的巨石般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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