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满江红
得了金珠的介绍，繁华热闹需得往西市去，何莹笙躲回客房唤出鬼大梳头，这才整理装容出门。
拒绝了侯府派的马车，她从侧门巷子里出来，一路往大街逛去。
不愧是繁盛的京都，小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略走十几步，两边客栈酒楼连绵成片，店小二在门外招呼客人，她立在当中，像是个闯入画中的外人。
人潮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蔚为壮观。
走过正街，何莹笙的腕上已经挂了不少纸包吃食，手里还不住往口中塞着蜜饯奶枣。
青天白日里，三只鬼无法出来，只能藏在她腕上的三只铃铛里，晃荡着听得这人间繁华。
走过正街，已出了怀泉坊，何莹笙便一头钻进西市拥挤的人群中。
她寻了处脚夫聚集的小面摊，几个大汉一身腱子肉，穿着短褂，喊一声“二两面”，老板应是，手脚麻利地动起来。
浇头一淋，喷香十足。
何莹笙闻着香味，馋虫蠢蠢欲动，也要了一碗。
等待期间，竖着耳朵听周围的人的谈论。
师傅说，出门在外，要学会探听消息，那最适合的去处，便是人群聚集之地，混入其中，听得一二，便是有所收获。
有人在说张家长李家短，有人在抱怨今日做工两个时辰，还反倒被扣了八文钱，有人说崇华坊的某位大人家招丫鬟，想将自家大女儿卖进去混口饭吃。
何莹笙听得津津有味，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诶，你可得想好了，崇华坊闹鬼那事儿你可是听说了？”
面刚上，何莹笙就听得感兴趣的话题。
坐在身后一桌的粗犷汉子话道：“听说闹鬼的地方就是那刘大人府上，仗着自己是国舅，皇后的弟弟，整天作威作福的，现在遭报应了吧。”
有人小声提醒：“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少不得被人听了去。老四，你可别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虽说那位刘大人家大富大贵，但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恶，苛待下人是出了名的。”
“昨日傍晚我还看见又有人被凉席一裹送出去的，人命在他们那些富贵人眼里，跟狗屁一样，呸！”
何莹笙一边听，一边把面嗦完，放了铜板，转身离去。
这个崇华坊里的刘大人，说不得是个突破口。
——
洛荀南抬手给面前之人倒了一杯茶，“刘大人，不知这个时辰找我，有何贵干？”
刘兴峦面色虚浮，眼底青黑，一看就是纵欲无度的样子。
他冲洛荀南拱手作揖，“洛大人统御五城兵马司，想必也听说了崇华坊闹鬼之事，我是不信那些的，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因此，我想借洛大人手下的人马一用。”
洛荀南瞧着他猥琐的眼神，心下不喜，但碍着他的那层身份，并不发作，而是沉吟不语，似有难处。
“洛大人，这是一桩小事，等我抓住那宵小之徒，必有重谢。不然，我就进宫去找……”
“五城兵马司的人手虽不可擅自调用，但夜间巡逻往崇华坊多转两圈也无妨。”洛荀南想到何莹笙所说之事，口风一转，便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洛大人，下次再找洛大人吃酒。”刘兴峦一喜，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送走刘兴峦，洛荀南叫来东城指挥使，说今夜巡逻他亲自带队，手下人一听，面面相觑。
“怎么了？有问题？”
“不是，洛大人，侯夫人不是带话说，过了酉时大人必须回府吗？”
忘了这事儿了，可能是想着怀里带着何莹笙画的符，一时忘了母亲的叮嘱。但这事他还是想亲自去看看，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鬼魂作祟。
得把何莹笙带上。洛荀南思考片刻，叫来六儿。
“你回府瞧瞧何姑娘在不在府中，就说我找她有事。”
六儿应一声是，看自家少爷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这是刚分开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想念了吗？
看来他家少爷陷得不浅啊！
被惦记着的何莹笙，此时正往崇华坊去，走完正街，穿过弯巷子，便抄了近路去，来往行人渐少。
感叹着京都的建筑华阔，却听得头顶一顿争吵不休，她仰头一望，倏尔天降凉水，浇了个正正着。
何莹笙早上还感叹在贵人洛荀南身边待的久了，气运提升不少，走路都少被绊倒，这下子却乐极生悲。
“呀！”一个小娘子探头出来，看见落汤鸡似的何莹笙，惊呼，“浇着人了！”
何莹笙一抹脸，再看，窗口哪儿还有人，她不想与人发生口角，耽搁事儿，想着先走，扭头却见面前站了个娇娇人儿。
姑娘满脸歉意，拎着她湿透的衣服不住地抱歉，“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你赶紧上我家换身衣服吧，别着了凉。”
刚一说完，何莹笙就打了几个喷嚏。
一语中的。
“我叫宋娇娇，何姑娘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宋娇娇替何莹笙绞干头发，又灵巧地挽了个发髻。
换了一身桃红色的何莹笙，一时不习惯，她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颜色。
“宋姑娘，这会不会太艳了？”
宋娇娇摇摇头，托着腮看她，“不会啊！很好看！何姑娘长得也很好看！”
她上下打量何莹笙，拉她坐下，塞给她一把零嘴，“何姑娘不是京都人吧？瞧着倒有些江南那边的风气。”
“我确实是从南边来的，刚来京都没几天。”何莹笙不欲多做停留，想着那位刘大人的事，便出声询问，“不知宋姑娘可知这崇华坊刘大人府上如何去？”
听闻那刘大人的名讳，宋娇娇讳莫如深，举着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低下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何姑娘，你要去这府上作甚，那可是龙潭虎穴，寻常去不得！”
“我有些事需要去查探。”何莹笙没有多说。
听她简单的说辞，宋娇娇虽是担忧，但也不便打探过多，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这刘府并不难找，从正大街转入林杏胡同，偏街里找那最大最壮观的建筑就是了，门前两个大石狮子，很是显然，你不会找错的。”
“何姑娘，在京都这几日，可以多来找我玩，咱们相识即是有缘。”
这京都人士，都是那么自来熟吗？何莹笙攥着这艳丽的衣裙，总觉得路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刘府果然如宋娇娇所说，及其的显眼好找。
她站在树荫下，看着门前的两个石狮子。
摆放倒是讲究，居西北，招财困金，一雄一雌成双成对，镇宅安家，狮头冲屋外，挡煞气，阻鬼怪。
这姓刘的，还是找了有水平的风水先生看过的。
白日里，鬼怪无法作祟，何莹笙只是去踩个点，晚些再带上三只鬼闹一闹这刘府。
她转身要走，却见一顶马车行来，仆从一撩车帘，走下来一个脚步虚浮的男子，瘦长似竹杆，皮肤煞白。
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精气亏损，肾经不足。
这刘大人需得列入首要查探名单。
刚回怀泉坊，何莹笙就在街上碰见了匆匆而行的六儿，她追上去伸手一拍，“六儿，你在这儿做甚？”
“啊！何姑娘！您让小人好找！”六儿宛如见了救世主，一脸感激涕零。
他得了少爷的吩咐，回府找人，却听得金珠姐姐说何姑娘一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心里就凉了半截，那边少爷还在等着回话，人却不在。
再次出门的六儿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正好碰上了回来的何莹笙。
“何姑娘，少爷找您！”
何莹笙：“我？洛小侯爷还能找我？找我什么事？”
六儿顾不上解释，只说见了面再说，就带着何莹声回府上了马车往指挥司去。
何莹笙被这摇晃的马车晃得瞌睡上头，一个人缩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马车一阵疾驰，六儿从缝里看何莹笙竟心大地睡了过去，才得闲拍拍胸脯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要是被少爷知道自己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估计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马车停在威武的指挥司前，六儿敲敲车壁唤醒何莹笙。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睡得浑身疼痛。
望着这气派的衙门，何莹笙敛神凝气，跟在六儿的身后去找洛荀南。
他正在偏厅里查看巡逻日志，就见一抹艳丽闪过视线，抬头一看，何莹笙直愣愣地站在面前。
“你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零嘴，抓了一把递过去，“吃吗？”
洛荀南不爱吃这小孩玩意儿，从桌案后走出来，看她今日的装扮，不似早上那身，“你换了衣服？”
“被人用水浇了满身，不过也因此交了个朋友，最后结果是好的。”何莹笙并不恼，还开心自己得了新朋友。
她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六儿说你找我？”
能找上她的，也就无外乎神神鬼鬼的事情了。
“是崇华坊闹鬼的事情？”
洛荀南惊讶她竟然知道这件事，于是将刘兴峦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随后便道：“晚上你同我一起去。”
“小侯爷不是说不管这件事吗？”何莹笙笑起来，“怎么今日又把我叫上了？”
“五城兵马司巡城是我的职责所在，但碍于我身体比较特殊，需得请何姑娘照拂一二。”
没等何莹笙开口，洛荀南就自觉地伸出三根手指，“抵三张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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