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电影公映路演现场，中场休息时。
《莫里安的死局》继三天突破15亿票房，打破了《灵剑阁》创下的纪录后热度不减，且因良好的口碑而愈加火热，票房增加趋势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呈上升状态。
电影导演和一众配角皆喜气洋洋，现场的媒体几乎座无缺席，刚刚普通观众们观看完电影后离了场，皆对着镜头大为夸赞。
乔森站在台子侧方，见情况一切顺利，心中劈里啪啦地拨算盘，想着能拿不少的年终奖金。
导演李维和裴枭白走到一个角落，小声交谈。
李维两手松松地插兜，偶尔对几个想要上前的工作人员摇摇头，其余人便知他们在谈私密话，识趣地走远了一些。
“怎么，我之前给你提议的事情，还没考虑好？”李维问裴枭白，“乔森给你说了吗？”
李维朝不远处一直张望等候的乔森招手，对方笑盈盈地跑了过来。
“老段他打算借机进军国际影坛的，新本子能归到s级影视分类，听说是科幻相关的，倒是稀奇。”
乔森刚一站稳，便听到了李维对裴枭白说的话，不动声色地怼了裴枭白的肩。
“是，李导。”裴枭白淡淡道：“我听说了。”
段承宇导演，李维导演的多年至交好友，“铁面无私”一词的代言人。
在他的剧组里，每一位工作人员，甚至连群演都是持证竞争上岗，靠投资走后门加塞角色就是痴心妄想。
就算是李维和段承宇关系交好，私下的推举也碰了壁。
段承宇毫不留情，直言道：“他能演好你的电影，不见得适合我这个剧本。”
“每个娱乐公司我都递送了试镜邀请，凭本事说话，角色不掺假。谁表现的好，谁的演绎适合这个角色，那他就是主角。”
李维想起段承宇的话，叹了口气，悻悻地问裴枭白有什么想法。他欣赏这个年轻alpha，尤其是两人合作以后，更觉得对方前途无量。
他担忧这次冒然凭借私交推举的行为会给段导留下不太好的印象，让对方误以为裴枭白是走捷径之辈。
听到李维的话，裴枭白垂着眼没有吭声，面色露出几分犹豫。
圈内但凡稍稍有点人脉，对此事有所耳闻的演员们都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都为此挤破了头。
但……
“谢谢李导的好意。”
裴枭白神色淡淡，嗓音微沉，字字坚定，“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去试镜了。”
一旁的乔森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维也露出了诧异的眼神，脸色微滞片刻，委婉提醒裴枭白，“你可要想好了，这个机会……”
机会不等人，尤其是在娱乐圈这种更新换代速度极快的地方，有些时候爆红和淘汰之间的差距，仅仅只是一个角色而已。
李维几乎可以肯定裴枭白能够得到这个角色，至少目前能叫得上名字的一线演员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他。
可谁有能说得准呢，不会腾空冒出另一个“裴枭白”？
“哎，李导提醒的是。”
乔森也用力抓住了裴枭白的胳膊，半个身子插入间距，急忙打断裴枭白的话，匆忙解释道：“枭白刚才的意思是，暂时歇息修养一段时间。”
“段导的电影试镜还早。等到那时候，要是枭白状态不错，您放心，这个机会我们肯定不会错过的。”
乔森的补丁打的及时，可李维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裴枭白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可说到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持有“全年无休的劳模”称号的裴枭白忽然变了想法，他也管不到别人身上去。
他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招呼大家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了，可以将媒体聚起来，继续进行采访提问。
乔森的笑容勉强维持到了李维离开。
趁着最后短短几分钟，他只来得及沉声对裴枭白抛了一句“这事以后再商量”，众人就围了过来，媒体就位。
裴枭白自然是采访的重点，数家媒体争先举手想要提问。
“……裴先生，这次拍摄过程中，最令您难忘的一幕是什么？”
“裴影帝，您怎么评价自己的这一部作品？愿意给它打几分？有什么想要对李导说的吗？”
“如果让您为演绎过的所有作品排号，《莫里安的死局》能排到第几位呢？”
一句接一句的提问蜂拥而至，渐渐的，提问逐渐走偏，变得犀利起来，直逼裴枭白本人，试图套出话来。
“裴影帝为什么接的戏都是纯剧情没有感情线呢？您的下一部作品会考虑突破一下自我，挑战情感戏份吗？”
“未来接演的影视作品会考虑双主角吗？新一代年轻omega演员里，您最欣赏哪一位，希望和对方合作？”
这些提问并不该在以电影为重点的路演中提出来，在场的导演和演员们都微妙地变了脸色。
李维在气愤媒体的藏私苟且，只想探听八卦，不顾正业。
而某些演员则难掩心中酸涩的艳羡，瞥向裴枭白的视线中难掩嫉妒。
身着正装的裴枭白腿长肩宽，冷冽的脸也沉了下去，英俊的alpha本就威严十足，纤长眼尾向上挑起，眼白极亮。
“感谢李导的信任，也感谢他愿意给我机会。《莫里安的死局》这部电影是我拍过最为优秀的作品之一。”
“而对于我个人来说，这部作品具有特殊的意义。”
他声音低沉，尾音微哑，“它为我带来一样礼物，比票房、荣誉、赞赏更加重要，无可取代，意义非凡。”
台上，裴枭白撇开了所有有关于自己隐私的提问，问题在他的嘴边转了一圈，又落到了电影、导演、其他配角演员身上。
乔森已退到一旁，见裴枭白游刃有余的冷淡模样，忽地想起他在姜予面前抿唇说不出话的局促不安。
对了，就算能说出话来，大概也不是些能听的好言好语。想到这里，乔森忍不住“噗嗤”一笑。
身旁的人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乔森连忙掩唇遮住笑意，连连鞠躬说了几句抱歉。
不过……姜予。
想到姜予，乔森又“啧”了一声。
两天前他去安源景苑接裴枭白时，大老远便见一个身影好似身后有恶鬼追逐一般，踉踉跄跄差点撞到路边的灯柱上。
待到对方近了，乔森才发现那人是裴枭白。
裴枭白穿的衣服依然是离开拍摄场地那一套，但脖子上却多了一条线绒围巾，潦草地扎在前胸。
在严密包裹下，裴枭白向来暗沉沉的一双眼亮的惊人。
那条围巾其实和裴枭白的一身并不搭，乔森想。
裴枭白的一身，从头到脚，大多都是代言品牌送来的当季新品，用料讲究，细节精美，件件挑出来搜一下都价格不菲。
可那条围巾呢？
松松软软，粗粗一看就能发现上面因摩擦起了毛球，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线围巾罢了，唯一的优点就是暖和。
但裴枭白还是很开心，满足之意在他的细细眯起的眼眸中晃晃荡荡的，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乔森从没见过裴枭白如此高兴。
他默默地扭头，将口中的催促质问吞了下去，黯然叹了口气。
可裴枭白的好心情没能维持下去，仅仅过了一天，闲暇时就开始捧着手机发呆。
最后裴枭白还磨磨蹭蹭地暗示乔森给姜予发信息，看姜予会不会回复他。得知姜予没回复，裴枭白更蔫了。
今早裴枭白还冷着一张脸漫不经心地问他，要是他被某个人碰到了腺体，却当着某个人的面头也不回地跑了，那个人会生气不理他吗？
乔森立刻懂了——“某个人”等于“姜予”。
虽然他觉得真实情况应该和裴枭白讲的不太一样，姜予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中，但是……
两个alpha，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碰到对方的腺体啊！这件事难道他们，尤其是裴枭白，就不感到奇怪吗？
“……怎么说呢。”
乔森一张脸木然，放弃了挣扎，“大概，也许，可能会生气吧。”
经过这几次观察，乔森知道，一旦裴枭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姜予惹恼怒了。
裴枭白得了他的回答，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轻“嗯”了一声，慢步走开了。
如果不是乔森看到裴枭白一转身就立刻开始拨电话的话，他差点就信了对方真的觉得无所谓。
回忆思绪结束。
乔森的视线远远地落在台子中央，白织灯光明亮，皆汇聚在裴枭白身上，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嗡——嗡嗡——”
就在这时，乔森兜里的手机响了，那是裴枭白放在他那里代为存放的。
乔森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准备一会儿告诉裴枭白有人来电，却见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
「小咪」来电。
小咪？
小咪是哪位？！
乔森的表情近乎惊悚滑稽，盯着“小咪”两个字嘴唇颤抖，抬眼看看一脸冷戾漠然的裴枭白，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两个可爱甜蜜的字眼居然会出现在裴枭白的手机里。
「小咪」的电话只短短响了两声，不等乔森反应过来，立刻挂断了，没有来第二次。
他久久没有缓过来。
待到公映路演的采访结束，乔森面色复杂地注视着朝他走来的裴枭白，只觉得对方在他心中所有的形象全都破灭了。
自从与姜予相识后，他就像是从未认识过裴枭白一样，哪哪都不对劲。
“喏，你的手机。”乔森强作镇定，“有电话。”
他说不出小咪两个字，简直酸掉牙了！
裴枭白垂眸走了过来，褪去工作时的专注，他神色恹恹，一双冷眸温度更低，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中。
他伸手接过手机，未看屏幕，径自将一同递来的黑色线绒围巾围好了，认认真真缠了两圈，还系了个结。
一旁的李维导演也正打算一同去酒店，纳闷地低声问乔森，裴枭白怎么突然开始注意保暖了？
异变突然。
缓步慢行的裴枭白忽地停在原地，而后顾不得他人，瞬间长腿越迈越快，举着手机放在耳边。
喜悦和忐忑重新出现在他原本冷漠的脸上。
乔森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能赶上裴枭白，一路提心吊胆，生怕他被围堵在路上，或者出些意外事件。
回到酒店后，见裴枭白安全待在房间里，乔森松了口气。
电话已经打完了。
裴枭白侧身站在在巨大落地窗前，肩脊松弛坍塌，脖颈也微微弯了下去，右掌内还依旧虚握着手机。
凛冬时节，日光也是冷的。
乔森上前，思考着自己要不要问一下裴枭白“小咪”是哪位，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他怎么不经商量，突然对李导说要休息一段时间，连大好的机会都不要了。
“枭白……”乔森正欲开口，顿然停下了。
视野中，裴枭白的侧脸半露，唇线绷直，本来熠熠生辉的双眸黯淡无光，几近空洞地透过落地窗越向远方。
乔森走动的动静打扰了他。
裴枭白僵硬地缓慢回头，看见乔森时，忽地像看见了求助对象一般，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慌乱表情，握住手机的指节陡然用力，苍白失色，手背上的青筋鼓动。
他小声的，微抖的下唇嗫嚅道：“他又在对我说谎了。”
谁？
裴枭白在说谁？
乔森被吓了一跳，朦胧想起了那次在车上时裴枭白灰白死寂的神色，回忆和现实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捻了一把额头冒出的细密冷汗，强作镇定问道：“小咪是小……”
“嗡——嗡嗡——”
裴枭白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乔森的问话。
是一条新的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裴先生，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事关姜予，也许我们需要坐下来谈一谈。此信息请对姜予保密。——谢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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