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护着你
方南天点头，他不想错过任何了解秦端明的机会。
“我有个弟弟，是我爸小三的儿子。”秦端明平静地看着他，说话时声线也没有太大起伏。
方南天听得眸子一颤。
“我家庭关系混乱，父母相继再婚，父亲再婚过两次。”
方南天诧异地看向秦端明。
他很难想象秦端明的过往是这样的。
在他的认知里，秦端明似乎就应该有个幸福的家庭，爱他的父母，一路都顺风顺水。所以在秦端明长大后，才能像现在这样，给人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照顾。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爸把小三的孩子带回来，还说让我照顾他，”秦端明嘲讽地一笑，神情依旧平静，“我怎么会管？我想，他能死了最好。”
方南天却听得心惊。
他这才发现，现在的秦端明，过去都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无从知晓，他一点都不了解秦端明。
秦端明似是注意到他的表情，看向他时眼神又变得柔和，语气也放缓了些，道：“吓到了？可怕吗？我以前就是那样的人。”
听着秦端明不避讳地定义着自己，方南天嘴唇紧抿，没说话。
“他比我小六岁，被我爸调到和我同一所学校读初中，我曾看见有人打他，我没帮忙，在一边看着。”
“那个人傻兮兮的，知道我不喜欢，还总把他自己的东西给我，”秦端明说到这时眼眸微敛，语气也突然变得温柔，“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总怀疑他的智商不合年龄，不管怎么欺负他，他还是会叫我哥。在我爸骂我的时候，他傻子一样地在旁边帮我，我爸气狠了，就连着他一起打。”
“有次他被打哭了，胳膊被抽得淤青，我给他擦药的时候，狠凶地骂他是傻子，他却应得高兴。”
秦端明断断续续地讲着那些事，方南天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低声道：“然后呢？”
“也许是真的被他傻到了，我开始觉得他看起来顺眼了，不像第一次见的时候惹人厌。”
方南天“嗯”了一声。
秦端明顿了顿，接而道：“再后来我读大学，不在原来的那座城市。他不爱读书，没过多久就偷偷跟过来了。”
方南天突然觉得心口发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开始想知道秦端明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他偶尔会叫我出来陪他吃一顿饭，又偶尔会送些小东西来学校……”
秦端明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方南天也看了一眼，是柳澈打过来的，秦端明没接，而是继续道：“他一直都很听话，但那只是在我面前，后来我才知道他惹了不少麻烦。”
秦端明说到这里顿住，手机的电话铃声仍在不停的响。
方南天突然间觉得海风有些聒噪，铃声也很聒噪，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柳澈的时候，柳澈指着自己问秦端明“你弟？”
他还记得柳澈见到自己时惊讶的表情。
“后来怎么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不安和烦躁，方南天不耐烦地问道。
秦端明似是叹了口气，眼眸微敛，看着方南天，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长得像他，从我第一次见你起。”
方南天闻言一怔，心顿了一下，紧接跳得愈来愈快，指尖紧张到发颤，他不想听秦端明再继续说下去。
接着就如佐证他心中想法般的，秦端明道：“我就想护着你。”
他抬头，怔愣地看着秦端明。
方南天眼眶一热。
所以秦端明一直以来的对他好，有着更深层的理由。
“所以，你对我很好，就因为这个？”他皱着眉，一字一顿，呼吸滞缓。
他宁愿秦端明不喜欢他，也不想顶着别人的恩情，接受秦端明的施惠。
他望着秦端明，眼眶有些发涩，泛红。
风吹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在秦端明看来，他的举止也许显得过于激动，奇怪。
或许秦端明早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但他也不在乎了。
他下定决心要坦明心思，才起一个头，连正式的“喜欢你”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秦端明就已经给他下了判决书。
手机铃声已经停歇
下去，但没过几秒，又不适时地响起来。
秦端明看着方南天，眼神深沉，没说话。
方南天已经接到秦端明的答案，心忽然下沉，如坠入冰窖，他扯出一个笑。
秦端明看着他，眉头微蹙，这才接通一直响铃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和南天在鸳鸯石这里……好，我们就过来。”
秦端明挂断电话，接着没开口也没动，只是垂眸看着方南天。
方南天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问：“那你弟呢？你怎么不去找他？”
就算那个人是秦端明的弟弟，他仍然觉得不愉快，甚至更加的……妒忌。
他不能控制地想，秦端明是不是早对那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情绪忽然变得不能自已，他悲愤，无力，心里像卷起一场沙尘暴，颤抖的指尖，躲闪的目光，都暴露他的不安。
他不认识那个人，却因此得到秦端明的好感。
他还曾心动猜想秦端明会对他有一丁点的喜欢。
这大概就是暗恋吧，总会错觉地认为对方也对自己存有好感。
短暂的沉默后，秦端明看着方南天，冰冷的，面无表情，不带感情地吐出几个字，“他不见了。”
方南天愣了下，一时间没理解。
秦端明脸色突然变得不好。
方南天犹豫地轻声问道：“他不见了吗？”哪种意义的“不见了”，方南天没敢问。
秦端明像是读出他心中所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声音平静道：“对，再也没见过了。”
方南天闻言呼吸一滞，心跳漏半拍。
不知是被秦端明的表情，还是那简单的几个字吓到，比起之前的事，这更让他无措，也许该安慰秦端明的，可不知从哪句话开口，最后，方南天只小声地喊了一声，“哥。”
他望着秦端明，眼尾还有些泛红。
秦端明沉默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将他额前的被风吹拂的细软发丝拨开。
方南天感觉到秦端明的指腹擦过自己的眼尾，他眼睫一颤。
秦端明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没把你当成他，他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很愧疚，我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他，所以在看到你时起，我就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你。”
方南天鼻尖发涩，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紧。
他突然讨厌秦端明的诚实，将清白的心思摊开给他看。
秦端明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看着他沉沦。
两人沉默地看了几秒，方南天忽然低下头，眼泪终是没止住，滚下来一颗。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下滚。
他不知道，他心疼的是秦端明，还是在可怜他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被人牵动。
也是如此快地察觉到，他的喜欢，才刚开始就要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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