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非白翎
蓝棠的神情中全没半点替朝歌忧虑之意。朝歌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底莫名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不爽。
可蓝棠却全没在意朝歌的脸色，只是自顾自朝皇帝寝宫的方向走去。朝歌一个健步拦在蓝棠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去哪里？”
“当然是回皇帝陛下的寝宫去。”
“我看是回到那位清辉公子的身边去吧？”朝歌不免有些尖酸地道。
“谁说的？寝宫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蓝棠勉强地否认着，可她言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清辉的亲密感觉，却刺得朝歌耳膜生疼。
“我第一次与你相识之时就为你在手腕上结下了护身花环，无非就是想保护你。可你却对我如此不屑一顾？连跟我多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朝歌的话忍着怒透着酸又很有些委屈的意思。
“你不是说过你并不喜欢白翎仙子吗？”
蓝棠终于察觉出今天的朝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因而她有些警惕地反问：
“更何况我是蓝棠，并不是白翎仙子。”
蓝棠说着，将右手手腕举到了朝歌的面前：
“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请你收回这只护身花环吧？”
“为什么要我收回？”朝歌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因为我戴着这只花环，清辉会介意的。”蓝棠说着，有些害羞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会介意？”
朝歌带着冷笑重复了一遍蓝棠的话：
“他会介意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取下这只花环吧。他是不是对你说过他能保护你？若他真的比我更能保护你，那他至少应该有能力自己取下我给你戴上的这只花环。”
朝歌的话噎得蓝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想反驳的，可却又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只能有些生气又有些意外地僵在那里。
“说不出话来了吧？你说不出话来，我却有话要问你。”
朝歌盯着蓝棠与他僵持着的娇美脸庞，转守为攻道：
“你弄清楚你的好清辉与夜画之间的关系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棠以戒备的口气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朝歌对蓝棠的明知故问回以了一个介于冷笑和嘲笑之间的坏笑：
“你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清辉与夜画大有渊源了吗？”
“那只是你的凭空猜测。”蓝棠坚决地回护着清辉。
“哦？真的只是我的凭空猜测吗？”朝歌道，“就算不去深究他的祥莲金盘和烟波幕，那他刚才能拖住你不被镜非扇吸进去，这又要作何解释？”
蓝棠以不解的眼神瞥了朝歌一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刚才那狐妖本想以镜非扇收了你，以削弱你们的实力，并打开一个缺口逃跑。而清辉却拉住了你的脚踝，没让你被镜非扇吸进去。你以为，这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吗？”
“难道不是吗？”蓝棠小心翼翼地反问。
“当然不是！”
朝歌斩钉截铁地道：
“那‘镜非扇’是夜画最为厉害的法器之一，与‘阴贤草’、‘花魁剑’一样，都是夜画以他的心头血所炼成。
不要说凡人，就是有些道行的仙人或是妖魔，只要疏于防备地被它照上一照都会立刻被它收服，不出三日变会形神俱灭。
以当时的情形，你与清辉具都暴露在狐妖手中的镜非扇之下，他究竟是凭什么能拖住你不被镜非扇收进去的呢？”
“那狐妖道法低微，不过是仗着夜画的法器厉害而已，由狐妖施用那法器，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
“你还想帮他说话？”朝歌的语气中终于难以掩饰地带了几许怒意，“难道你就真的从没有怀疑过他？”
“我不知道我要怀疑他什么？”
蓝棠也有些生气了，她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和朝歌说这些：
“如果说谁和夜画有渊源我就应该远离谁，那我第一个要远离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才是真正和夜画大有渊源的人！”
蓝棠说着就要离开这里，朝歌却再一次拦在她的身前。
蓝棠虽然停下脚步，可在气势上却不输朝歌半分，只见她抬起头直视着朝歌的双眼道：
“朝歌公子，我希望你能清醒一点，我不是白翎！我也讨厌被你当成白翎看待。”
“我没有把你当成白翎！”
朝歌也显得有些激动，至少他现在看起来情绪很大，几乎快要维持不了一个三千年修为的神仙该有的风度了：
“自从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我就知道你不是白翎了。因为白翎是不可能这样跟我说话的！”
朝歌大声说出这句话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因此尽量将语气放平缓道：
“你没去过天上，你不会理解我在说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并没有把你当成白翎的替代品。”
听朝歌这样说，蓝棠反而有几分着慌。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与朝歌拉开些距离道：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我也不知道……”
朝歌活了三千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乱如麻。他明明清楚自己的想法，可他却说不出口，只能用“不知道”来蒙混过去：
“我只是希望，你对我的态度能好一些。”
蓝棠敏锐地察觉到朝歌没有说真话，她甚至有些知道朝歌的真话应该是什么，可她却不能说破。
朝歌则懊恼于他没有勇气直接在这里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蓝棠，他活了三千年，向来洒脱自在，可唯独今时今日，他忽然有了犹疑和顾忌。
如果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能用他对蓝棠另有所图来骗自己，可这次见面的时候，当他看到蓝棠才分开一会儿就想回到清辉的身边去，言语间处处维护着清辉，打心底里地信任着清辉，他实在没法再骗自己了。
他很介意，他嫉妒清辉与蓝棠关系的突飞猛进，他嫉妒清辉在蓝棠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他甚至干出了凡夫才会干的挑拨离间之类的事情，可他却没法控制自己以潇洒的姿态就这样抽身离开。
朝歌想到了千年前师父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想到了他命中的劫数，突然就有些出神。
而蓝棠此刻的心绪也有些杂乱，她望着眼前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朝歌，忽然就想起了她与他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是他指引她去忘忧谷找的白露丹，是他告诉她夜画盗取不二定坤丹之事，是他将他师父留下的仙琴和琴谱放在她房中供她疗伤。
这样说起来，他们虽然今天才见了第二面，可她却已欠了他许多恩情，她的确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朝歌公子，对不起。”蓝棠想通了这些，便诚心诚意地对朝歌道歉，“我们按照你的指引才成功找到了白露丹，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
朝歌仍旧定定地望着蓝棠，似是在等着听她还会说些什么。
“刚才你又及时现身救了我一次，我也还没有跟你说谢谢。”
朝歌还是一言不发，蓝棠的客套只令他感到生疏，因此他的内心没有半分喜悦可言。
“虽然我们才见过两次面，可你已经是我的大恩人，上次你说过我可能是你找到宝物的线索，未来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你尽管开口。”
“为什么？”朝歌这时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你会这么快接受清辉？”
蓝棠没想到朝歌会突然提起这种毫不相干的话题，她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可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朝歌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也许这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缘分吧？”
“缘分？”朝歌重复了一遍蓝棠的话，“如果上次陪你去找白露丹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接受我呢？”
蓝棠再一次没想到，没想到朝歌终于还是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可他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她就必须得给他一个答复。
蓝棠的答复是：
“朝歌公子，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我甚至没有想过你也会有凡人的情感。你已存在在这天地间三千多年了，而我才不过存在了二十几年。
我的生命跟你相比不过像蜉蝣那么渺小，你实在没有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费精神。”
“……”朝歌与蓝棠对视着，过了良久他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绝不是什么纠缠不清的人。”
朝歌的回答令蓝棠感到一阵愧疚，可这是她唯一能给到他的答复。
其实她的心此刻正跳得厉害，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正在拒绝一个俊逸非凡的神仙。
“今日特地拉你出来，原本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不过是有一阵没见到你了，想单独与你叙叙旧。”
朝歌说着终于从蓝棠脸上移开了目光，他侧过身去，看向了别的地方：
“见到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毕竟我还指望着从你身上找到白翎说的那件东西。”
蓝棠不知要如何把这对话给继续下去，朝歌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两人正无话可说，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个非男非女的太监声音道：
“两位上仙，陛下请二位到寝宫中再叙捉妖之事。”
朝歌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打发那太监道：
“小事一桩，有什么可叙的？等他宁了神定了魂，过几日再说吧。”
朝歌话未说完人却已消失不见，御花园中只留下他袅袅的余音：
“让他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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