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耶非耶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啦。”朝歌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蓝棠涨红的脸庞，唇角挂着顽童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不是我不愿跟你们走这一趟，只是我与那宝物有些不合，我若去了只怕反而会坏事，还是由你们自己去更妥些。”
朝歌的身影在说话间已从椅中逐渐变淡直至消失，转而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已不知如何踱到了方才来时的连廊处了。
“今天你们就在我这儿待上一天，晚上便住在我这里，明天再启程吧。我方才已经替你们算过了日子，明天正好宜出行觅宝。”
他边说话边往自己口中又灌了一杯酒，神态也又恢复了最初那副醉醺醺的神态。
“你们想必也没住过神仙府邸，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尝个鲜。我也很久没跟人共处过了，你们待在这儿正好可以陪我解个闷。哈哈，夜画想给我找麻烦，我却偏要把麻烦变为痛快，能气他一分也是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众人则无语地看着这大白天便喝得跟醉猫似的神仙，各怀心事。
朝歌离开后蓝棠便跟着离开了方才众人说话的客堂，只不过她是朝着朝歌的反方向离开的。她走之前也没和清辉他们打一声招呼，不用说在场的人也明白，她仍在介意方才朝歌的那句随口一说，而她越是介意，便越说明朝歌并没有胡说。
“小师姐？小师姐你等等我啊！”
武安闲见蓝棠离开当然是快步跟上，可蓝棠却只是自顾自地闷头朝前走，分明没有等武安闲同行的意思。
“小师姐？小师姐你走慢一些啊，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是要往哪里赶啊？”
“我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我。”
“我怎么能不跟着你呢？你忘了我下山前答应过大师兄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这里又不是什么妖穴魔窟，我也不需要你保护。”蓝棠的口气里还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在跟谁赌气？
“小师姐你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就为了刚才那散仙的一句话吗？”武安闲原本不想再提蓝棠的忌讳，可他又觉得不能不提，“小师姐，你该不会真的对那位清辉公子有什么……”
“你别胡说！”蓝棠断然打断了师弟的话。
“我这可不是胡说，今天来的路上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对劲。”
武安闲毕竟是从小和蓝棠一起长大的，凭借着对蓝棠脾气性格的极度熟悉，他自问蓝棠没有什么小心思是能瞒得过他这个师弟的。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对大师兄的感情也并没有很深。不然你又怎会这么快就移情清辉公子了呢？”
“谁说我移情了？”蓝棠话才出口就觉得不太对头，“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喜欢大师兄了？你别总在旁边跟我胡搅蛮缠的。”
“小师姐你是没承认过，可我们心里却都明白的，难道不是吗？”
武安闲说这话时算是触及了他自己的伤心事，因而语气中并没有惯常的那种玩世不恭，反而一反常态地严肃认真了起来。
“你之前一直都很仰慕大师兄的，从小到大，你虽然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可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在说大师兄。”
蓝棠听到这里忽然停下了脚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出了纯白色的连廊，走到了一处绿草如茵的湖边。
他们来时是从山上走下来的，并没见到山谷底下还有什么湖泊，想必这眼前的一汪湖水是朝歌的仙法变幻出来的幻象。
可虽说这眼前的景致只是幻象，可对于眼下心乱如麻的蓝棠来说倒是个适合诉说心事的好去处，因此她干脆坐下，就坐在绵软清新的草地之上，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枕在膝盖上，望向眼前被风吹皱的那一潭碧水。
“我们来的路上不是你说的吗？叫我宁可喜欢公子清辉也不要喜欢大师兄。”蓝棠眼望湖水，期期艾艾地小声道。
“我……”武安闲则坐在蓝棠身侧，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我那只是打个比方！”
“你是打个比方，可你这个比方的意思却是说，不论我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要喜欢大师兄。”
“……”武安闲无话可说，因为他昨日那句话的初衷确实如此。
“既然是这样，那我又为什么还要钟情于大师兄，自寻烦恼呢？”
“小师姐，可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个。”武安闲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终于弄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了，“问题的关键是你并有像你我想象中的那样喜欢大师兄，我到今天才刚知道。”
“你知道吗？昨晚清辉公子跟你说过同样的话。”蓝棠说起这个，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想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却最终没能问出口。”
“原来……原来你们昨晚聊过天？”消息滞后的武安闲因过于惊讶而瞪大了双眼，“还聊了这么深入的话题？！”
他说着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随后又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一副情场败将的模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位清辉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暖玉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他下起手来竟然是这般又快又狠。”武安闲自愧不如地自嘲着，边说边摇头。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蓝棠被师弟说得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只是昨晚在山庄中偶遇，随后就随口聊了几句，什么下手啊快啊狠啊的？”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算我说错话行了吧？”武安闲刚遭受了来自大师兄和清辉的双重暴击，此刻还真没心情和蓝棠斗嘴，因而赶紧挥白旗认输，“总之就是昨晚你跟清辉公子也聊起了大师兄的事。”
“嗯……”说起这个，蓝棠至今觉得有些害羞，“他也说我对大师兄的感情并没有很深，你说他是不是像神仙一样厉害？”
武安闲转动了一下眼珠，不动声色地朝一旁的蓝棠瞄了一眼。只见蓝棠说这话时眼中那惊奇又倾慕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脸上还挂着几分年轻女孩说起体己心事时特有的羞赧。武安闲忍不住在心下嘀咕——
小师姐，你昨晚便是用这幅神情和那清辉公子说话的吧？看到像你这样的神情，只要那男人没瞎，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的木鱼脑袋，谁都能看出你对他很有好感。再加上你竟然愿意跟他谈论你思慕大师兄的事情，他根本不用是什么神仙也可以确定你挺喜欢他。
——既然你都喜欢他了，又怎会对大师兄真有很深的感情呢？我若是他，我也一样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取代大师兄。
“可是小师姐，就算那清辉公子再好，可他终究是歇星塔的人呐。”武安闲省略了许多话没有说，只挑出他认为最核心、最要紧的话题出来，试图点醒蓝棠，“以我们玄清缈云宫和他们歇星塔之间的宿怨，你真的认为你与他之间会有未来吗？”
“什么未来不未来的？这可都是你在说。”蓝棠没好气地回怼师弟，“我与清辉公子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武安闲显然半点不信，“只是普通朋友你会那么介意刚才朝歌说的话？”
“你们一个个都轮番地来拿我打趣消遣，我懒得和你们多说！”蓝棠见谈话又绕回了死胡同，当即便站起身来，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小师姐你去哪儿？”武安闲看起来情绪低落，他竟然都没有起身继续跟着蓝棠的意思。
“我进去找找我的房间。”蓝棠说着便往来时的连廊方向走去，“这里被朝歌施了法，我们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等到明天再出发去忘忧谷。”
“小师姐你相信朝歌所说的话？那块玉佩把我们引来了这里，而这里只住着朝歌一个人。”
“那晚盗宝之人你我都曾见过，尤其是我，我见过他的正脸。”
蓝棠回过身来，对师弟正色道：
“我虽不知朝歌究竟是何许人，可我却能断定他并不是那晚来盗宝之人。他说那盗宝之人是他叛出师门的师弟也完全说得通，因此我觉得他并没有骗我们，我也想不出他骗我们的动机何在。若是为了独吞宝物，以他的法力大可直接杀死我们，而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那公子清辉呢？”武安闲又问，“朝歌说他与那晚盗宝之人大有渊源，这句话你又怎么看？”
“……”蓝棠这回终于被武安闲给问住了，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才缓缓道，“关于这件事，以后有机会我会再问问他。可我相信不二定坤丹并不在他身上。”
“你凭什么信他？”武安闲本想调侃说，就凭你们是“普通朋友”吗？可他却觉得这话未免太酸太尖刻，故而终究是没说出口。
“我眼下还没有证据，不论是证明清辉公子与不二定坤丹失窃有关的证据，还是无关的证据，我都没有。”
蓝棠的回答多少令武安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他那一向情思旖旎的小师姐，在关键问题上竟然还能保持住冷静客观。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搜集到证据。可我相信到时候我搜集到的会是他与此事无关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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