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北方的凉是干凉,冷风糊在脸上能把人打得口干舌燥,南方的凉却和湿这个字难舍难分,真要讲起来反而更加难熬一些。
今年南方入秋快,三人行至傍晚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热气儿了,天上下着雨,细细密密地往衣服里钻,直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湿气。
夏君则拢了拢衣襟,深觉自己早上还是少穿了两件。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在北方,鲜少到江南这块儿来,倒是不知此处竟是这般气候。
他看向身侧,骆少阑也明显不太习惯,衣领子松松紧紧的,怎么摆都不太舒服,总觉得布料粘在了颈侧的皮肤上,不多时便是一身的汗。
反观秋寻,她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穿得比两位男士都要薄,半边胳膊还露在外头,只用一层长护腕裹了,手臂轮廓清晰可见。肩上行囊个头不小,撑得满满当当,她看着却十分轻松的样子,带子滑落的时候还会耸肩颠上一下。
对此感到讶异的也不止他一个,就听骆少阑问道:“不重吗?”
“哪有书包重。”秋寻随口回着,在包裹底下轻轻一托,那叛逆的布包就回到了原位。
书包又是个什么东西算了,还是少问为好。
又走了一小段路,骆少阑抬手一指:“那便是扬州城了。”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扬州比之沧州更为宏伟,但从外头看都能明显感觉到前者的富饶,落日斜斜挂在山头,将地面上一切事物染成了红色,而天空已经逐渐暗了下去。这般场景之下,城内隐隐透出的灯光也就变得十二分的显眼了,这个时候城门口依然人流络绎不绝,十来个官兵立在边上,检查着来往行人的通行证明。偶尔也有马车在踢踢踏踏的声响之中缓缓驶入,这时挡在路上的行人便会自觉避让,没人对此表现出丝毫的抱怨。
边上一条宽阔的河流缓缓流过,想来应该是横穿了整座城池,还有画舫在水面上悠悠停留,遥遥听着,还能隐约听到嬉笑乐舞之声。
秋寻第一回见到这般景象,不由睁大了一双眼睛望去,脑门上差点晃出了一对猫耳朵。
“你不是江南人吗,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骆少阑瞥她一眼,从怀里摸出周大人给的通牒递给城门的官兵。对方是明白人,见到上头的官印立刻识相地让开了道路,也没有对三人过多盘查。
骆少侠拿着鸡毛当令箭,大摇大摆地领了个嫌犯和一个黑户入了城。
他们这回是私下调查,马车体积太大,下午的时候就留在郊外一处农庄里头了。那家的主人貌似认得夏君则,收下马车之前百般推脱,最后也只说是帮着看管,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千万要带走什么的。
骆少阑对此有些诧异,离开后问他跟这家人是个什么关系。
夏公子习惯性地摇了摇扇子,又被一阵小寒风吹了回去,最后老老实实地说对方从前受过自己一点小恩惠而已,这回肯帮忙也是为了还这人情债。
他说得轻巧,旁观的两人却看得明明白白,那农户眼中极真挚的恭敬和欣喜绝不是一点小恩惠能换得来的。
入了城,第一件事自然是寻一家客栈。三人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看着看着,秋寻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处人流汹涌的地方说道:“你们觉得那家如何?”
她指着的建筑风格清淡典雅,能看出用的木材都是上品,里边应是有人奏着古琴,铮铮的声响若有若无地往人耳朵里飘,飘着飘着就引得几个路人往里走去。
作者一向喜欢偏古风的乐曲,这会儿也听得入迷,两眼都有些发直。
她年龄小,两位少侠难免忽视其武力值,把她当个小妹妹看。夏君则想着仔细观察观察,若是没大问题就定下这家,也省了四处游荡的功夫,然而才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僵硬了。
那建筑外观确实让人看着舒服,甚至还点了味道浅淡的熏香,琴师也有极深厚的功底,技艺算是上乘。
但哪怕说出朵花儿来,它都是青楼啊!
某人还眨巴着眼睛看他们:“怎么样怎么样?”
“不怎么样。”债多不压身,还是骆少侠当了这个恶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记得我有个朋友住在这儿,咱们找他就行。”
好家伙,这回连客栈都不让住,要找人蹭房子了。
肉眼可见的,作者当时就蔫吧了,垂头丧气地拎着小包裹,走了没两分钟就把自己给走丢了。
两位少侠发现莫名其妙少了人的时候,他们都走到了骆少阑的朋友家门口,打算敲门喊人了。据骆少侠所言,这位朋友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贼喜欢吃,偏偏一进厨房就炸屋子,所以才会在扬州定居,花重金请了当地一家有名酒楼的厨子解决自个儿的一日三餐。
“那厮脾性略有些古怪不好相处,当然,你要是会下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骆少阑的原话是这样的。
夏君则对其人有了个初步印象,没忍住看着骆少阑打趣道:“那骆兄可会下厨?”
骆少阑脸上的轻松僵了片刻,随即默默挪开了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当然不会。”不仅不会,还跟这家主人一个德行,就是被人手把手指导着做,都能烧出来一盘子焦炭,入口后能立刻升天的那种。
夏君则这人鬼精鬼精的,再说下去他的脸面怕是连底裤都剩不下来,于是骆少侠及时止损,使出了转移话题大法:“那个,秋寻,你会不会下嗯?”
他扭头一看没看到人,还以为是身高问题——没有嘲讽的意思,作者的确比他矮了一个头——结果一低头依然没人,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他没看到,是人家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人呢?”
夏君则也才发现,扬起一边眉毛,颇为诧异:“方才不还在吗?”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领路的是骆少阑,另外两人离了通牒便是寸步难行不说,那姑娘一看就是第一回到扬州来,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出什么事儿。
他想让骆少侠想想法子,谁知对方思索片刻,居然十分光棍地摊了手:“不管了吧。”
夏君则:“”这样真的好吗,真的不会仇上加仇吗?那个小姑娘本就不怎么大度,要是让她知道骆少阑很想把她甩开了事,怕还得再打上个三天三夜。
“难道你不想吗?”骆少阑对他说。
怎么会不想呢,秋寻变脸比翻书还快,难伺候得要命,与他们本也不是什么朋友亲戚,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目的不明的可疑人士,在他这儿的受信任程度比骆少阑还低,要能这么丢掉自然是再好不过。
夏公子某些阴暗的小想法被这家伙直接戳穿,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承认了:“是,我也想,只是这想法不太厚道。”
骆少阑拉起门环敲了敲,边敲边说:“厚不厚道又有什么关系,本也就是萍水相逢。”
“谁跟你萍水相逢,姓骆的你要这么说以后甭在老子这儿蹭饭吃!”
夏君则还没来得及对这话发表什么看法,门内已经有人自动代入角色,急得跳脚了。
两人转向门口,那厚厚的门板子被人一把推开,带着风声划过夏公子眼前,险些同他的鼻子亲密接触。这下着实吓人,夏君则踉跄着后退两步,心有余悸地在鼻尖摸了摸,然后看了过去。
这位喜好美食的仁兄很对得起他的爱好,那身板子一看就十分壮实,都是实打实的肉,跑起来一晃一晃的颇为喜感。然而这般敦实的青年却有一口软软的少年音,看得人只想捧腹。
他现在一张脸皱成了包子,五官放着边上不去,非得往中间那一亩三分地上挤,显得尺寸更加迷你,气哼哼地说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又想搞什么?”
骆少侠笑得一脸灿烂:“碰巧来到扬州,来找你叙叙旧。”
“你可就扯吧你,”对方鄙视地看他一眼,转头对夏君则道歉,“抱歉抱歉,方才是我没注意,你还好吧,又撞到吗?”
“无妨,”夏君则摇了摇头,“敢问阁下贵姓?”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大咧咧地在骆少阑肩上一拍:“姓骆的你可以啊,能跟这样文文弱弱的家伙做朋友什么贵不贵的,我叫莫南,喊我老莫就行,兄弟你叫什么啊?”
“夏君则,喊我老夏就行。”夏公子的眉毛抽了抽,对“文文弱弱”四字明显不太认同。
“是个爽快人!”莫南对他很满意的样子,又在骆少阑背上拍了两巴掌,砰砰的闷响夏君则听着都觉得疼。
被拍的人倒是面不改色,还很厚脸皮地说道:“知道你兄弟我的人格魅力了吧?还嫌弃,你哪来的资格嫌弃我。”
夏君则:“”
夏君则忍无可忍:“他没资格我总有吧!我嫌弃你行不行!”
骆少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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