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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你在想什么啊,名声不要的吗?”

        一关上房间的门,骆少阑就问道。

        秋寻纵身扑到床上,声音在软绵绵的被子里都化掉了:“我都没在意,你在意个球啊再说了你看看时间,不住这儿难道天作被褥地作床吗?”

        “对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反正这间房也挺大的,我睡外边那个软榻上吧,里边就让给你俩好了。”

        “欸,但是”里间只有一张床啊。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秋寻把靴子一蹬,拎着往外间走了。

        “喂!”

        作者甩下一句:“钱是我付的。”

        两人:“”我们知道是你付的,就是因为这个才更不能让你睡外间了啊喂!

        而且骆少阑看了看边上的夏公子,发现对方脸上也是一副便秘的表情,想必一想到要跟前些日子还堪称敌人的家伙睡一张床上,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吧。

        不过也没办法,他耸了耸肩,将床上的被褥抱了下来。这套被褥刚刚被某人穿着外头的衣服滚了一圈已经沾了些许灰尘,刚好铺在地上。骆少阑将地铺收拾整齐,抬头对夏君则说:“你是再问小二拿一套,还是就这么将就一下?”

        夏君则一愣:“你睡地上?”

        “嗯,便宜你了。”骆少阑往地铺上一坐,解开了手上的护腕。他活动了一下关节,感觉有几处酸得要命,一转就疼得他龇牙咧嘴,“这东西果然不能久戴,沉死了。”

        夏君则对那对精铁护腕很有兴趣的样子,放包裹的时候顺手拿过来细看:“这个工艺有些眼熟啊。”那对精铁护腕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实则上头以极小心的手法浅浅地刻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做工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匠人不少心思。

        骆少阑一看他动作,脸色登时一变,劈手将护腕抢了回来:“别动!”

        “嘶。”对方这动作又急又快,夏君则的手指正放在搭扣的地方,一时不察,手上被一处细细的铁刺划出一道口子。

        骆少侠无暇管他,宝贝似的将护腕收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将袋口仔细扎好,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把人划伤了,有些愧疚地走到夏君则身侧,附身问道:“还好吗,伤得重吗?”

        夏君则心里本来是有点气的,但看他这副表情,那股气儿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感觉自己像是在跟小孩子置气,莫名就有了一点点的愧疚。那道口子不深,他轻轻把伤口边上的血痕擦去,接着将帕子一丢:“习武之人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

        “这精铁不比别的,总是要注意些。”骆少阑拉着他的手腕将伤口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事情后才微微放下心,自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挑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夏君则挑了挑眉,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金疮药,”骆少阑递完药就继续收拾行李去了,“或许比不上那些权贵家里的,但效果也算得上不错了。”

        “你还用过那些?”夏君则打开盒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只觉得这种药散发着一股浅浅的药草香气,瞧着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颜色,应该能用。

        “嗯,从周大人那骗过一些,”骆少阑动作非常细微地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个才是真的上品,也不知老头是从哪诓来的。”

        夏君则窥着他的表情,默默把一些疑惑咽回了肚子里头。

        有的时候还是得留些一点空间,骆少阑这人性情还算好相与,他也不想平添一个仇人。

        “时候不早了,还是睡吧。”他解开了束发的缎带,脱下外衫叠好放在边上,这会儿天还不算太凉,以他的体质,一晚上不盖被褥不会有什么事情。

        骆少阑往地铺上一趟,摸着搁在一边的长刀,眉目舒展开来,故作的成熟渐渐褪去,终于显露出几分独属于他这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朝气。他也不过刚刚及冠,放在平常人家里还没到该出来打拼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家心这么大,放出了这么一个说是祸害也不恰当,叫愣头青吧。

        夏君则这小半月几乎是风餐露宿,突然换成厚实的床铺一时间居然还睡不着了,无奈之下只能看着窗户外边发呆。对于九月初的天气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冷的夜晚了,晚风带着最后一丝暑意飘荡进来,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窒闷,顶多拉开衣领捋开头发,便可享受这温和的风了。

        正是九月中旬的天,圆月在空中高高悬着,发出淡淡的冷光,照进屋内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将有些简陋的木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来。

        鲁青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找到那个小门派的继承人,试一下对方的功力,然后该找寿礼找寿礼该抓人抓人。反正对于官府来说只要有这么一个人能随时推出来顶缸就行,若不是此事关系到了京城那位的面子,恐怕官府根本不会插足此事,让鲁家自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得了,何必惹一身腥。

        问题是对方为什么非要嫁祸与他,夏君则虽因着手下功夫闻名,却也是出了名的不爱惹事,若要找个背黑锅的,有的是比他更合适也更有名的对象,像东边还有个专门培养空空妙手的势力,敢惹皇帝的人会不敢招惹他们?

        总不能是欺负自己势单力薄吧?

        夏君则一向独来独往,得罪的人也不少,但仇恨到了要他命地步的人,仔细算来还真是一只手就数的完。

        北边儿三个门派被他薅了镇派之宝,成天在那嗷嗷地喊着要找他报仇都喊了三四年了,然后江南苏州那块儿有个富豪闲着没事找他麻烦,给他掀了老底断了财路,现在估摸着已经流落街头,应该也没那个精力搞事。

        还能是谁?

        啧,下次回家的时候,还是得找

        窗前忽地掠过一片阴影,夏君则现在是草木皆兵,见状立时一个鲤鱼打挺,一手按在床沿一手摸到扇子,手指轻轻划过锋利的扇沿。他回头瞥了骆少阑一眼,那小子四岔八仰睡得正香,估计一下子也叫不醒,还可能打草惊蛇。

        于是乎,夏公子自己悄悄起了身,躲在墙壁的阴影里蹑手蹑脚走向了窗前,手里的铁骨扇微微展开,反射出一抹寒凉的月光。

        虽不知道是谁,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他躲在窗沿边上,探出了小半张脸——

        “晚上好啊。”窗户上忽地垂下一个脑袋。

        夏君则:“我”纵使早有准备,他还是被这披头散发的脑袋吓了一跳,险些条件反射一扇子削过去。

        对方也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连忙掀开挡住脸的发帘子:“是我是我,你别误伤。”

        看到秋寻的脸,夏公子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上头去装神弄鬼做什么?”

        “太激动啦,我睡不着,”秋寻倒挂在窗户上头,“所以来找个茬儿。”

        她说着翻进了房间,做贼似的往床边走去,掀开帘子却没看到人影:“姓骆的呢?”

        夏君则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床铺边上的被褥。秋寻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此时地铺上头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骆少阑的身影。夏君则还当自己看错了,凑过去才彻底确认,那家伙的确是不见了,估计是在自己起身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再一看边上,骆少侠的包裹松松垮垮摊在地上,他最宝贝的长刀和护腕也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夏君则一把捞过榻上的外衫,“我去找找。”

        “唔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秋寻说着就从窗口翻了出去,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抬腿勾住窗沿,腰一折就上了房顶。

        “那家伙回来的话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她的声音从头顶上悠悠飘来。

        “多谢。”夏君则匆匆出了门。

        这家客栈不过是个两层楼的小建筑,他花了五分钟就楼上楼下地找了一圈,并不出意料地,没找到骆少阑的身影。

        此地无论是离沧州还是扬州都距离不近,那家伙虽然一根筋了点,也不至于干出大半夜赶路的蠢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夏公子还是去了马厩一趟,两匹马和马车都好好地待在原地。

        那他应该走得不远,出去找找吧。

        他运起轻功飞掠出去,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身影正躺在屋顶上晒月亮,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对方还坐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行李有人看管就好,夏君则再无疑虑,将视线投向了四面八方。

        不多时,他就在地上发现了一串极浅极淡的脚印,看形状,正是骆少阑那双靴子。被追赶的时候夏君则也有尾随过骆少阑的踪迹,对他那鞋的印子也算熟悉,立刻就认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脚印一路延伸,最后隐没在了官道边上的小树林里头。

        他提了一口气,顺着脚印摸了过去。夏公子的轻功比起骆少阑好了岂止一倍,他走过的地上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刮痕,风一吹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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