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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葬礼


不远处有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抬着一个硕大的棺木,向迎亲的车队走来。

        送葬的引路人在高声喊着:“沈氏有女,客死他乡,鬼神助尔,魂归故里!”声音铿锵有力,穿透苍穹。

        喜事碰上白事,锡城城谁不知道顾少今天大婚,居然敢触他霉头。

        顾凖的手下何副官带着几个士兵立即跑过去,阻止送葬的队伍前行。两方都互不相行,争执起来,何副官掏出枪来,对着天空扫射。对方噤了声,可仍旧不让行。

        羽芽听到枪响有些害怕,示意顾凖上车。

        “没事,没人敢动我!”顾凖让羽芽躲在车里,一脸阴沉地走向送葬队伍。

        “谁派你们来的”顾凖冲着引路人大喊,引路人被何副官压着跪在地上。

        “沈氏有女,客死他乡,鬼神助尔,魂归故里!”引路人昂着头,仍旧喊着那句话。

        单一个“沈”字就刺痛了顾凖的神经,他在脑中闪过所有仇家的名字。

        “死者何人?”他继续盘问。

        “官爷,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拜托您行行好,误了良时,沈小姐的魂魄就走不了啦。”

        “哪家的沈小姐”顾凖点燃一支烟,他从不轻易发怒,却自有慑人的威严。

        引路人含含糊糊也说不清死者来历,这帮送葬人似乎也不认识死者。

        顾凖踱步走到棺木前,见几个抬棺人都已汗流满面,他们仍旧抬着棺木,不肯放下,害怕棺木着地,生根落地,魂魄不能投胎转世。

        顾凖阴冷地发出命令:“开棺!”利用棺材藏匿枪支或是逃犯的场面,他见过太多。

        引路人大喊:“官家使不得!”

        何副官用枪指向一个抬棺人的太阳穴。

        几个抬棺人吓得放下棺木,棺木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几个士兵用手掀开棺盖,发现里面并没有尸首,只有一件女人的衣裳,那白衣裙上面绣满红色的花,似血液般蔓延,透着诡异。

        后面的一个人被这场面吓到了,手里的牌位不小心掉在地上,何副官捡了起来,拿给顾凖看。

        顾凖当即变了脸色,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先故沈小鱼之位”。

        他低下头,问引路人:“为何没有尸首”

        “只听说沈姑娘死在他乡,尸首找不到了,为了告慰亡灵,先立一个衣冠冢。”

        顾凖的眼泪滑落,“她何时去世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闻有几年了。”

        “衣冠冢安在哪里”

        “梅村。”那正是沈小鱼父亲安葬的地方。

        何副官劝顾凖回家完成婚礼,他却低垂着头看着那个简易的木质牌位。

        “少帅,回去吧,老夫人还在等着您和新娘子拜堂呢。”

        羽芽不知道车外发生了什么,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新郎。

        “尸首都找不到,说不定沈小姐还尚在人间呢?等过阵子我去沈阳在找找她。”何副官安慰道。

        眼下沈阳被日军侵占,想要回沈阳简直痴人说梦,顾凖心中想着。

        “少帅快回去吧,这里有我您放心,我和兄弟们帮着建这个衣冠冢。”

        何副官把顾凖推进车里,羽芽询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顾凖一言不发,他把木牌紧紧抱在怀里。

        羽芽虽是日本人,却也明白他怀里抱着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这是谁的?”

        “少麟的母亲。”顾凖声音饱含悲伤。

        羽芽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伸出胳膊搂住他。她望了望车窗外,此时乌云消散,阳光又让这个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国度再度活跃起来,可是她翘首以盼的婚礼被彻底搞砸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婚纱,怎么看都像一张被揉碎而无法铺平的白纸。

        “请您允许我去中国吧!”她回忆起她哀求父亲的时刻。

        她的父亲像平日一般拘谨和严肃,嘴里却说出最狠毒的话语:“如果你执意去,我就当我的女儿死了。”

        也许一切真是报应吧。

        婚车抵达顾家,眼尖的仆人抢先把顾凖手中牌位拿走,顾夫人才在宾客的恭贺中笑逐颜开。锡城的名流在顾公馆齐聚,他们一边为名不见经传的新娘感到好奇,一边又为花边新闻满天飞的顾少帅道喜。

        锡城市长念着证婚词:“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羽芽想要顾凖开心起来,俏皮地缠着他问证婚词的含义,顾凖依旧木然,只是有人敬酒时,才伪装出笑意。

        顾夫人看出端倪,忙出面张罗应酬,顾凖越发在酒席间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灌酒。人们在欢闹中把新人送进洞房。

        羽芽在床上枯坐良久,终是自己扯下头纱,她想安慰顾凖,顾凖却忽地站起来。

        “我出去一下,你等我。”顾凖对着羽芽说着,脱下燕尾服匆匆出了门。

        他将沈小鱼的牌位供奉在顾家祠堂里,为她烧了三炷香,四年前他把少麟带回锡城,又偷偷让何副官去沈阳接沈小鱼,何副官明明说她改嫁樵夫了,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顾凖哽咽难鸣,肋骨作疼。何副官把他扛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发冷,羽芽紧紧抱住顾凖为他取暖。

        顾凖梦见一条青色黑花纹的巨大蟒蛇爬上他的床,缠绕着他,蛇头忽又变成沈小鱼的脸,对着他吞吐蛇信子,他被逼到墙角。

        那墙上忽然开了一个洞,他跌进洞中来到一个落满蛛网的古刹,古刹的门吱吱呀呀地被风吹开,迷雾中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姑娘走了出来,顾凖细细看去竟是沈妆如,她披散着黑发,表情魅惑,一只手伸出来牵引他,另一只手轻轻撩开衣裙,将他带入古刹,门又吱吱呀呀地关上。

        沈妆如消失不见,只见两抹阴森森的幽光,竟是那巨蛇的眼睛,它张开嘴露出瘆人的獠牙。

        顾凖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随即又晕了过去,羽芽摸着他的额头,竟是滚烫。

        顾凖自大婚之日便一病不起,顾老太太请来道士作法,道士说顾少惹了风流债,被女鬼纠缠,需尽快了结女鬼情怨。顾老太太想起被抛弃的沈小鱼,忙请锡城最好的裁缝定做一套嫁衣,给沈小鱼烧去。

        法事做完,顾凖竟渐渐好转,这女鬼的传闻在锡城慢慢传开,羽芽出门也被指指点点,说她是女鬼附身,行至阳间残害顾少。顾凖夜不成寐,每夜都将手枪压在枕下。

        沈妆如听到这些传闻心中大快,典当了珠宝为送葬人支付了一大笔银票。

        不知是巧合还是业报,朱家也发生灾祸,朱明彦携带药材过江的时发生沉船,人得救了,几十箱昂贵的药材却淹没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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