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恨
她向舷窗外望去，其他的船支都在忙碌地招揽生意，卖唱的、喝花酒的，好不热闹，根本无人顾暇她这支安静的船。
她跪坐在顾凖身边，用手紧紧抓住顾凖的肩，酝酿了全身的力气，将他一点一点地推向船檐。顾凖的半截身子已被挪出船外，他的左手全部浸入水中。
沈妆如浑身颤抖，只需一下下，她心中默念着。
“你们在干嘛！”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妆如打了个寒碜，她感觉到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浸湿她的衣服。
她松开手慌张地看向那人，顾凖在船檐上摇摇欲坠。
原来是船夫。“我丈夫喝醉了，麻烦你帮我扛他一下，我拽不动他。”慌乱中她作此解释。
船夫并没有注意到顾凖快要坠落的身体，他只注意到沈妆如半伏在男人身上，以及她旗袍下露出的莹白玉腿。
夫妻？哪有夫妻三更半夜在这酒船上酌饮，又摆出如此不堪的姿势。船夫心中想着，嘴角轻浮一笑。
“你们呀，要行事去对面花船上，别在我这儿啊！”船夫叫嚷着，向沈妆如走去。
沈妆如听到瞬间红了脸，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船夫用力将顾凖拉回船上，又将他沉颠颠的身子扔在沈妆如身上。
沈妆如露出了一副令人垂怜的表情。“谢谢你！”她看向船夫。
船夫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怀里的顾凖，猥琐地笑了起来。
“小娘子，你自己把你男人驼回去吧，这小子真有艳福！”
沈妆如只得连忙点头，顾不上船夫的浑话，她将顾凖的手臂扛在肩上，踉踉跄跄地将他扶了起来，向岸边走去。
沈妆如前后打探，确认没有人认识他们，否则这深夜船坞，朱家姨太搂着顾少，这等丑事张扬出去，她还得浸回猪笼子。
顾凖整个重量压在她身上，她负重前行，他的呼出的热气洒在她脖子上，让她觉得痒。她伸手去挠，脸一转，两人鼻尖却碰到了一起，沈妆如慌忙向后躲，可醉醺醺的顾凖支撑不住，依旧向她的脸逼近，她避开顾凖的脸，可他的唇还是落到她雪白的颈间。
“顾凖，你这个混蛋。”她心里忍不住咒骂。
她看向河边的翠玺楼，忽又生出别的念头，她带着顾凖向那些迎客的莺莺燕燕走去。
河房里的女郎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旗袍，招摇着曼妙的身姿。焚着的龙涎香与姑娘们身上的香水揉混在一起，在空中升腾起迷雾，飘向天边的月亮。
沈妆如走向老鸨，甜甜一笑：“把你们最漂亮的姑娘叫来，我们爷喜欢漂亮的。”
老鸨有些迟疑，她从来没见过带女人来妓院的嫖客，何况这女人的姿色居然比她楼里的花魁还要美上几分。
沈妆如看出她的疑惑，连忙解释道:“我就是个小丫头，我们爷喝多了，嚷嚷说要找漂亮姑娘，我就带他来这啦。”
老鸨看了看歪头靠在妆如身上的顾凖，虽模样俊逸但沉沉的睡着，这哪里能狎得了妓女。
沈妆如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谁伺候我们爷，这些全是她的！”
姑娘们一看大约十张银票，顿时蜂拥而至，沈妆如迅速将顾凖推向她们，任他在脂粉香味中淹没。
“哎呀,这恩客真俊！这回我们有福了！”姑娘们兴冲冲地喊着。
花魁静雯也从二楼雅间走了出来，她一袭红衣，步态婀娜，发髻间的金钗随着步履摇曳，柔和的灯光点亮她的眼睛，如一潭湖水投射着撩人的月色。
姑娘们撇着嘴，将怀里的男人让了出来，花魁伸出玉臂接过顾凖，不省人事的顾凖舒服地将头靠在花魁的香肩上。
沈妆如上下打量着她，满意地将银票塞进她衣服中，凑近她的耳朵说着:“一定要把我们爷扒光了，伺候舒服了，我们爷就喜欢浪的！”
静雯一听，想象不到一个正经女人居然吐露出这种话，她见沈妆如容貌姝丽，心中不禁猜忌起她和顾凖的关系。
“姑娘放心就是！”静雯含笑道。
沈妆如看着花魁房间熄了灯，才放心离开。
搞臭顾少的名声，给她带来无上的快感，她兴冲冲地向门外走去的时候撞到一个男人，她本想道歉，那个男人对着她低头示意。
沈妆如有些纳闷，待他抬起头来，才发现是个年轻男子，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身材纤瘦，白白净净地模样，一双狭长的眼睛荡漾着温和的笑意。
“对不起！”他和煦地微笑。沈妆如牵了牵嘴角，算作回应，便匆忙离开，她一向瞧不起嫖客的。
男人忽地伸出手，想要叫住她，可还未触及她的衣袖，便被老鸨迎上楼。
老鸨找来五六个姑娘让他挑选。男人的眼睛在她们身上打转。
“抒佑，我今儿带你来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我们锡城的姑娘。”与他同行的中年男人眉飞色舞地说着。
张抒佑扬起嘴角：“果然远闻不如近见，真是勾践征绝艳，扬蛾入吴关。”
他这番话引得中年男人哄堂大笑。
“我说你平日话少，到这儿来却跟换个人似的。”中年男人举起酒杯，一脸戏谑。
“不知你把哪个姑娘比作西施啊？”
张抒佑用手指了指门口，缓缓地说道：“刚才撞我那个。”
老鸨一听倒是哭笑不得：“哎呦，我的公子哥，那可不是我们店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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