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作区域
馅饼从天上砸下来，安月晕乎乎的，很没出息地失了骨气。
再一睁眼，场景变化。
安月很快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了怪物们构建的精神空间。她动了动手指，感到这是自己真实的身体。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里微光闪烁，玫瑰藤蔓错落交缠，将房间铺满。
是少年会居住的地方，很符合无限游戏的审美。
“主人，这里的花香这么浓，你的鼻子不会失灵吗？”
“……”
“……嗯？”
“松手。”少年忍无可忍，“已经到了，就不用抱着了。你的头发是用副本道具定的型，我用玫瑰露水把上面的作用洗掉……你的手放哪里？”
安月慢吞吞把爪子收好，歪着头看他无辜极了，“不好意思，主人，我没反应过来。”
池一不想理她，“躺下。”
少女捂住鼻子。
“怎么了？”
安月拿开手，眼睛里上流转着蜜糖，讨喜极了，“我快要流鼻血了。”
水流轻轻冲刷着头顶，带着玫瑰的香。
安月轻轻睁眼看着少年完美的下颚，感到一丝倦懒的困。
挺舒服的，她想。
她竟恍惚觉得，少年快要被无限游戏同化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丝人性，他会询问，也会不耐烦，还会以人类的方法生存。
没有人愿意对一个机器人投入过多的感情，因为它哪怕表现得再正常，也无法回馈以人类同样的感情。
爱上机器人是一种注定亏本的投资，估计爱上少年也一样。但是这种相处中带来的错觉依旧让人心动，他只是正在朝着npc转化，万一还有人心的特征呢？
这个猜测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的浮木，让人激动，背后又让人绝望。
这种感受只在一瞬，很快她便不在意地放下了，因为她很强，无论这种投资会不会亏本，在靠近少年时候的那种快乐和悸动就是最好的回报。
我真是太愚蠢了，回想着之前行为，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猜测少年曾是自己的爱人，而今这种自然的亲密和无形的偏爱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看，这个冷漠的家伙多主动，第一次见面就要和她玩儿（是她自己想玩儿）主仆游戏，过后马上就抱上了（为了把她拉回现实空间），现在还亲手给她洗头发（实在无法忍受爆炸式的黄毛），他是多么直接呀，我真是太含蓄了，也太放不开了，还要主动点才行。
“主人，”安月咪着眼，“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少年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喜欢你，现在我要正式追求你。”
安月头皮一痛，她疑惑地抬眼看向少年，却见他依旧是轻抿着唇瓣，没有任何变化。
从下往上看最是窒息，这绝对是一个能把美貌杀死的死亡角度，但是这一定律在少年身上却不起作用。依旧很好看，安月想。
“主人，你不答应吗？”安月问他。在没有确定好感之前轻易向人表白绝对是个亏本买卖，被拒绝的可能性太高了，还会得不偿失。
所幸对方是池一，一个几乎没有感情的怪物。
“嗯。”
“不答应也没用哦。”安月没心没肺的笑道，“发起者是我，主人只能看着啦。”
那你问我干什么？
“主人，你住在414对吧？”安月说，“我在你隔壁，413。1314，一生一世，天生一对。”
安月觉得自己的头皮又头了一下，再一睁眼，看到的却不是池一，而是一只黑猫。
“啊，主人，这只猫是你吗？我也有一只，”安月说，“在t恤上，白猫。黑猫配白猫，你看我们真的是天生……”
池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少女眨着眼睛看着她。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带着森冷和阴暗的味道，是绝望的气息。
“不要说话，午夜十二点的黑玫瑰开了。”他对她说道。
不过这只是借口，他并不惧怕黑玫瑰的开放，或者说地下四层的怪物都不怎么惧怕，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免得自己的耳朵再受这种低级又油腻的情话的摧残。
安月心思动了动，黑玫瑰是绝望深渊的邀请函，但她进入这家精神病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一朵黑色玫瑰。
她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发现这种玫瑰的香气和开放之声无处不在，像是到处都有黑色玫瑰的开放。心智弱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崩坏。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干净剔透，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亲爱的孩子们，请你们挨个挨个排好队。”绿眼睛的护士温和，“奖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不要插队哦。”
护士将黑色的药片倒出来，分摊成一小份一小份，发给面前排队的人们，更准确的说，似人非人者。
因为他们已经怪物化了，形状各异，粘腻的触手，死状凄惨的鬼魂，人头一样的皮球，红色的高跟鞋……这些属于无限游戏怪物们的特征已经半融入了，以至于安月不敢称他们为人。
她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怪物。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看得出保有一丝人性，只是这一点微薄的人性在吞下护士所给的黑色药片那一刻也不见了踪影。
安月猜测这种药片有剥离人性加剧怪物化的作用。
分发药片的护士极为亲切，她对排队到眼前的人扭曲恐怖的模样恍若未觉，对待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要急，不要急，这里有果汁，咽下去就可以了……”突然，护士唠叨停了下来。
安月顺着护士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个极瘦极长的人，像是墙上削薄的影子，又像是高高的竹竿，皮肤极白，带着一顶古怪的帽子。
这是s级副本“瘦长鬼影”终极大boss怪物的扮相。他在护士是转过头来的瞬间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跑。
只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定在了原地，他维持着逃跑的姿势，模样极为僵硬。
护士小姐看着他笑了，原本温和美丽的面孔扭曲起来，人皮自头顶剥落露出里面的红色肌理骨肉，鲜血从她身上揉开，人皮被毫不留情地撕裂。
“我亲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把奖励藏起来呢。”
她不紧不慢向着那人走去，似乎半点也不担心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人皮剥落，护士露出本来面貌的瞬间，安月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这种外界的压力连她都不敢随意动弹，仿佛身周有无数只剥了人皮的怪物拥抱着她，更别说处于压力中心的人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总是嫌弃生养你们的温床，不想当怪物。可是人类有什么好的呢？”
瘦长鬼影双眼血红地看着她，极度的恐惧下，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滔天怒火涌起，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
“我是人！我是人！不是怪物！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杀了我的同伴，还想要把我同化为同样的样子！”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你们这些怪物，我诅咒你们，去死！去死！”
“唉，真是个顽固的小孩子，不过，姐姐喜欢你，姐姐早就不喜欢自己身上这张皮了。”
血腥味弥散开来。
一个几乎孵化完全的s级npc就这样被虐杀。
密密麻麻的寒意从安月的脊背往上爬。
无皮人剥下瘦长鬼影的皮穿在自己身上，又变回了绿眼睛的护士，身后是一滩血迹，她拿着从瘦长鬼影身上找到的被藏着的药片，
“既然这个孩子不想要，那么奖励就空出来了。你们有谁想要这颗奖励吗？”
安月心说：就你这个样子，谁敢要啊？
排着队的拥拥攘攘乱成一团的怪物们被彻底震慑住了，他们或许没有了智商，但有着强烈的直觉，感受到了危险。
寂静一片。
“姐姐，我想要。”
“可以把它给我吗？”
一个脆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安月意外地向声源看去。
金色头发，蓝眼睛，怀里一个丑陋的洋娃娃。这个人是她的新朋友，小女巫。
安月不解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去索取一个似乎会带来不详的东西。
“我想要。”“我也想要。”“……”“还有我。”
气氛正常起来。这种黑色药片能让人转化成npc。但是由人转化为npc的过程极为痛苦，而此物具有减轻痛苦的作用，就像能让人上瘾的鸦片。
不是所有游戏失败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有压力的，反正无法挣脱游戏，为什么不多得点药物呢。
况且现在的他们没有记忆，也没有了感情，在他们的印象中，一出生就来到了这里。恐怕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索要这些黑色的药片，就像孩子围着爷爷奶奶要糖果吃。
绿眼睛护士示意他们安静，她将东西交给小女巫：“先到先得，来，现在这个东西属于你。”
怪物们退回去，继续排队。
“不要想着抢别人的奖励，也不要想着把它藏起来，没有吃它你们是进不了工作地的。”
“孩子们，好好工作，工作得越多，你们的病情就好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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