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真的决定要去相亲，周吾悠哉不起来了，整整两天，周吾吃饭不香，还失眠。到了约定那天，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为显郑重，周吾那天特地花心思打扮了一下，化了个淡妆，穿上唯一的正装，白衬衫，西装裤。
站在约定的酒店门前，周吾西裤下的小腿肚直打颤。现在要是有架火箭在旁边，她能逃出地球。
手心里攥着的小纸条，是她事前写的介绍词，短短两三百字的内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吾现在还没背下来，上场前又拿出来复习，嘴里碎碎念：“我叫周吾，性别女，年龄二十六，毕业于……”
周吾今天没戴口罩，还化了妆，感觉好多人的目光几乎都会在她身上停留，有点羞涩，不自然地摸摸耳旁的碎发。
她有那么好看吗？
仔细听了两句：“她是来面试的吗？”
另一个人：“卖保险的吧？”
周吾：……
周吾挪远了些，听不到，就能告诉自己刚才听到的只是幻觉。眼睛盯着手心里的小纸条，上面明明就是非常简单的字词组成的句子，她却一点都印不到脑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周吾看眼手机，还有十分钟到约定时间，只能进去。
服务员引着她到了包间门口就退下了。周吾抬手正要敲门，发现门虚掩着，留了一丝缝隙，里面传来男人懒洋洋，似是有点低哑的嗓音。
“嗯，我知道，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周吾：这是在评价谁？
那人说完这句话，里面没再传来说话的声音。
周吾顺着门缝朝里望了一眼，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男人靠在椅背上，双腿随意交叠，右手划着手机，白色衬衣袖子翻折到手肘下面一点，露出一截手臂，线条流畅，瘦白，看上去却充满力量感。
左边的袖子同样懒散地卷着，手臂担在旁边椅子上面的横梁上，紧挨着他手臂是一件宝蓝色西装外套，一条同色系领带也搭在那。
这股悠闲劲儿，着实让人羡慕。
他就是宋兰时？
吴女士口中的俏……哥哥？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人关了手机，随手搁在桌上，站起身，袖子规规矩矩放下来，领带套在脖子上系好，拎着西装领子朝背后一甩，手臂一抻，外套服服帖帖地穿在了他身上。
只看背影，她都觉得和刚才大有不同。
周吾正想着如何措辞打招呼，宋兰时似是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眼睛立刻揪住她的视线。
按照以往，周吾肯定会下意识低头，但不知是不是真如赵晴晴所说，受到了颜值的暴击，此时，她竟忘了反应，只呆呆地和他对视。
这人的五官自不必说，似古代手艺最精巧的匠人，呕心沥血雕琢出来的玉人，线条的每一处起伏都经历了不计其数的打磨，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似现在完美。
头发和眉眼，如千年古墨上的色，浓黑，而有光泽，安安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又有种独特的韵味。
宋兰时静默地打量了她片刻，眉峰微扬，那目光里似乎含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惊讶？惊喜？不可思议？亦或者其他情绪，周吾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周吾？”
直到对方先开口，她才回过神来：“你，你好。”
周吾有些懊恼，为什么人家如此淡定，她却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虽然她真的没见过世面（这么好看的人）。
“你好，我是宋兰时。”
周吾进来，宋兰时起身，绅士地替她拉开对面的椅子。
说话时，他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再一次感受到颜值的冲击，他居然还有梨涡。
周吾看呆了几秒，心下又有些紧张：“谢谢。”
周吾落座，不敢抬头，垂头盯着自己的白衬衫，刚才看他的神色，好像并没有和路人一样，把她当成卖保险的。
偶尔瞟几眼宋兰时的西装裤，没有一丝褶皱，面料光泽垂顺，就连膝盖处的弯折都显得很利落。
裤是好裤，想来里面的腿更是极品，才配得上。
两人点过菜，她不知道说什么，小纸条上的内容完全消失在脑海中。而对方估计也是被她尬到了，一直也没开口，只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到她身上。
这种安静的气氛保持了一段时间，还是宋兰时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宋兰时，性别男，二十一岁零七个月，毕业于……”
周吾：“……”
她的台词还没机会说出口，倒让对方抢了先，后面一长串辉煌的经历，周吾没记住，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句‘二十一岁零七个月’，比她小了整整五岁？？
这是个弟弟啊！！
奶油蛋糕和红烧排骨搭在一起，真的很违和。
宋兰时说完，把话头递给周吾：“周小姐呢？”
周吾磕磕绊绊背了遍小纸条，紧张程度不亚于上学时老师抽查背课文。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是在这种时而沉默，时而尬聊中度过的，一桌美食也没心思品尝。
正当周吾以为这场处刑就要结束时，宋兰时再次语出惊人：“周小姐对结婚有什么要求吗？还有五个月我才能领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准备。”
周吾当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水，听了这话，直接喷了出来，剧烈咳嗽，脸憋得通红，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了。
宋兰时立即递纸巾，“你没事吧？”
也顾不上尴尬忐忑，周吾一边咳嗽，一边盯着对面的人看，主要集中于脑部。
他可能也是觉得草率了，皱了皱眉，抿着唇，看着有些苦恼的模样。
还好还好，知道反思就好。
然而，下一秒——
“我知道五个月时间有点长，但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周小姐应该能等吧？”
周吾：“……”
年纪轻轻，得了什么大病？
之后的时间，周吾坐立不安，幸好推销广告今天也没忘记她，手机响起的那一刻，她想放鞭炮庆祝。
诡异让人胆大，顺嘴就编：“喂，哦，是吗，这样啊，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然后神情哀戚地跟宋兰时说：“真是不好意思，我舅妈说家里煤气没关，让我回去关煤气。”
“对不起。”为了表达歉意她还鞠了一躬。
宋兰时拧紧了眉，“煤气？”
没等宋兰时再说别的，周吾抓过包就往外走，出了包间换成小跑，一路跑出了这家酒店。
太可怕了，破产？
欠了多少钱，居然想骗婚。
周吾走后，宋兰时立刻脱掉外套，甩在椅子上，松了领带，一手插兜，斜靠在桌沿，不知给谁打电话。
“温文尔雅，如沐春风，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她还是没同意。”语气里满满的困惑。
对面：“什么不同意？”
宋兰时理所当然：“结婚啊！”声音里带着烦躁。
对面的人声音老态，却中气十足：“谁第一次见面就跟人谈结婚？你有毛病啊！”
宋兰时音量一提，心情不好：“不是您说的，恋爱最重要的是态度诚恳？而且，我已经二十一岁零七个月……”
他没说完，对方已挂断。
——
周吾回家就跟赵晴晴发信息：【你怎么认识的那个宋兰时？】
赵晴晴秒回：【见到了吗见到了吗，是不是巨帅？】
周吾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深蓝色西装裤，确实是极品，但这不是重点：【你确定他是去国外走秀，不是……治病？】
赵晴晴：【？】
紧接着赵晴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怎么回事？”
周吾半躺在沙发上，把宋兰时的自我介绍和‘求婚’的事说了一遍，语气非常复杂：“你让你那个相亲对象，周显是吧，劝劝他，及时就医吧。”
对面的赵晴晴愣了一瞬，随即笑出鹅叫，好一会儿，魔性的笑声才停下。叹了口气，语气比周吾还复杂。
“你们两个，自我介绍……抄的同一份模板吗？”
“他西装革领，你衬衫西裤，这是面试现场？”
周吾：“……”
想到菜馆门口，路人打量她的怪异眼神，好吧，外人眼里，她也不怎么正常。
赵晴晴又语重心长地劝道：“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人家态度多郑重。”
周吾：“可是你不觉得，对方见你第一面就想跟你结婚，也挺恐怖的。万一是诈骗，背着巨额债务呢？”
对面没说话，只传来‘啪啪’拍击的声音。
“你也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
赵晴晴：“我在拍自己脑门，这种行为通常可以解释为忧愁，或者无语。”
“糊儿，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对宋兰时有什么误解？”
她音量一提：“把你卖了，也抵不上人家资产的千分之一啊！”
“……”
紧接着，失踪多天的吴女士也打来电话询问：“你什么时候有的舅妈，我怎么不知道？”
“你到底跟人家胡说八道什么？”
周吾撇撇嘴，明明是他胡说八道好吧，“那个宋兰时才二十一，比我小！”
吴女士：“二十一怎么了，爱情和年龄无关，你那什么老古董思想！长得帅，有钱，人品也不赖，条件这么好的相亲对象，在云城找不出第二个了！”
周吾无语，才第一次见面，哪来的爱情？
“真要像您说得那么好，才二十一，年纪轻轻着什么急结婚呀，怕不是骗钱的吧？”
吴女士：“你有钱吗？”
“……”
面对吴女士和赵晴晴类似的灵魂发问，周吾再次陷入沉默。
周吾不服，带上键盘，某乎走起，把相亲的经历发到热门婚恋贴‘说说你那奇葩的相亲经历’。
很快有人回复，五花八门：
【嫁给他！】
【帅过小鲜肉，还是博士后？你确定这样的男人真的存在吗，如果有，请给我来一沓！】
【很显然，楼主在秀恩爱。】
【明显是骗婚，报警吧！】
【盲猜楼主在编故事，下一步可能要会员收费。】
……
其中有一篇小作文：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规定，男二十二到达法定婚龄，二十一岁零七个月，离结婚还有五个月。】
【定制婚纱，婚纱的面料需要提前手工制作，上面镶嵌的几千颗钻石，需要手工打磨，婚房也要亲自画设计图，还要问未婚妻的意见。】
【如果是中式婚礼，新娘嫁衣手工刺绣可能需要更久。】
【所有的这些，五个月远远不够。】
【各位，结婚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请谨慎，最好提前两年就开始开采原石。】
周吾：……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那位好心的网友还给她发了条小广告的链接：恋爱呗，培训班。
只要九九八，甜甜的恋爱带回家。
啧，后面卖课才是重点吧。
周吾摇摇头，对甜甜的恋爱不感兴趣，只瞥了一眼，就去睡觉了。
梦里的她坐拥一百零八位长腿小哥哥，捏肩捶腿，端茶递水，还有人专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给她展示大长腿。
画面太美，乐得她直流口水，周吾正喜滋滋欣赏，突然，从天而降一只大尾巴狼，把她的小哥哥都叼走，扔进了海里。
周吾纵身一跃，想英雄救美，捞出腿最长的那个，却被大尾巴狼揪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狼拎着她转了方向，恶狠狠盯着她，指着腰间的炸弹给她看，炸弹上写着‘结婚’两字。
狼一声嘶吼，露出坚硬的獠牙，“不结婚，同归于尽啊！”
周吾拼命挣扎，使劲蹬腿，用尽全力想喊救命，嗓子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咚！
周吾从沙发上摔下来，睁开眼，哪有什么大长腿，只有撞了她脑袋的茶几腿！
躺在地上缓了缓，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起身，去拿手机。
屏幕上‘黎潇’两个字，一瞬间击退睡意。
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周吾手指在红绿两键上方来回移动了好一会儿，挣扎着接通，“喂？”
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
那端的人应当也听出来了，调侃她：“刚睡醒？”
九年前的周吾，很喜欢他每次跟她说话时这种温和的语气，但现在只觉得耳膜不适。
这口吻，于他们现在的状态而言，很怪。
“有什么事吗？”周吾希望他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疏离。
她不知对面的的人是否明白了，顿了几秒，黎潇语调依旧如前：“下周末高中同学聚会，很久没见了，一起去吧。”
高中。
周吾呼吸一滞，捏着电话的手下意识用力，“……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
黎潇：“忙和俏哥哥结婚？”
‘俏哥哥’三个字让周吾紧绷起来的情绪略微舒缓，眼前浮现出和宋兰时相亲时，荒唐的场景，她的嘴角浅浅弯了弯。
含糊道：“嗯。”
她就是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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