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吹梦
祖老师说：“同学们，安静一下了，既然没有人再参选了，那么请大家在叶昙同学和常凡萍同学之间，选出你心目中的那名班长，票数稍少的将成为副班长。”全班一片哗然，因为在老是这句话之前，仿佛没有人想到过还有一位副班长名额，其实老师貌似也并未提及。
喧闹之中，只见常凡萍缓缓站起来，“祖老师，我……我弃权可不可以。我不想当副班长。”言语之中带着颤抖。
祖老师略一歪头，笑道：“你更想当班长，对不对？”
常凡萍眼镜突然滑落了几寸，忙扶扶眼镜，慌张地说道：“不，不是……”
“那就别弃权，勇敢一点。”祖老师笑中带着深意，接着抬头，“同学们先把名字填好，以免待会忘了，填好后我们就要开始进行其他班委的竞选了。”
南寻写下叶昙的名字后，不经意瞥了一下同桌，却发现乔若的纸条上写着一个比较长的名字。不是叶昙！南寻有些惊诧，她并非看不起常凡萍，归根结底她跟常凡萍也并不熟悉，只是刚才乔若频频说常凡萍的不是，转瞬又投了她，这是为什么？
南寻有些不解，但再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自己和叶昙算是有一些交集，但乔若和他并不熟呀，在与其中一人是室友、相对熟悉，且又与另一个人不那么熟悉的情况下，大概就优先选熟悉的那个人了，尽管她让自己有些厌恶。
“学习委员。宣传委员。”
南寻听着祖老师一次又一次的串场，手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汗。她无心去听竞选汇报，一心紧绷在下一个班委上。
“文艺委员。”
南寻身子一震，紧接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怯怯地抬起头，看向四周，两手不住地摩擦。
“文艺委员，没有同学报吗？”
南寻向周围再望望，却恰好与乔若的目光相撞。南寻低下头。
忽然，只听左后方有人站起身来，掠过南寻桌边而过，卷起一阵书香，衣袖间落下了些什么东西。南寻抬头，见是叶昙的同桌易念上了台，心下不禁有些惊讶：“他平常话说得比我还少，冷酷成那样，居然要竞选文艺委员？”
身后柳暗悄悄地道：“真人不露相啊属于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南寻若有所思，忽然想到啥，便低下身去，拾起了刚才易念掉落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张小纸条，又小又厚，不知道折了多少层。南寻两手拆开，看到纸条上皱巴巴地写着一行字，字迹娟秀雍容：
“你要勇敢，要自信呀。我相信你。”
南寻看到这句话，霎时又惊喜、又惊愕，网上那位“西洲”的鼓励语乍然现于眼前。大概也正是这样的话。
南寻有些激动，照例往左后方看去，却见叶昙微微笑着看向前方，俊伟的侧颜此刻如绣了一圈温柔的日光。有些事，南寻只敢想想，但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这些事仿佛正忽明忽暗地在眼前发生。
“万籁停吹奏，支颐听秋水问蜉蝣……”
讲台上的易念已在低声歌唱，南寻虽不知这是什么歌，但根据旋律大概也猜出到了高潮部分，可易念的声音仍是低低的，低到听不见一般。整个班里恍若有一台埋在地底的陈年老钟，在嗡嗡地沉吟。
南寻虽然不知道这首歌的原调，但凭借多年的业余唱歌经验，可以断定易念几乎每句都在跑调。果然，这人表里如一，不存在什么“真人不露相”，南寻想，他能豁出来竞选文艺委员，大概是和谁玩“大冒险”输了吧。但听着听着，南寻莫名鼻头酸酸的，他那不在调上但深沉如涛的嗓音，微微让她心旌神摇。
她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挂在嘴边，怎么也凑不出下一句话来表达。
易念唱完，深鞠一躬，对着同学们生涩一笑。南寻看着他默默走下了台。同学们之间嬉笑窃论不已。的确，易念的上场参选也让她很意外，而且他也并没有深藏不露什么东西，整首歌都没在调上。南寻想。
“还有谁想竞选文艺委员？”祖老师发问。
南寻凝视着那张皱巴巴小纸条上的字。
“你要勇敢，要自信呀。我相信你。”
“没有人了吗？”
“我竞选。”
南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南寻侧头看了看周围，看到了乔若不可思议的脸。她紧闭双眼，长呼了一口气，右手握紧稿子，睁开眼，走上讲台。
她僵硬地转身站定，看着台下数十双眼睛，不禁浑身不自在。她很少主动发言，更别说主动上讲台了，这里实在是于她极陌生的位置，极陌生的状态。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在发抖，腿也有些软，手心里的稿子好似捏成了纸团。
南寻对着面前几十双眼睛，却不经意间被一束光吸引到教室左后角。她看不太清是叶昙还是谁的脸，但那一对眸光，却如同两颗定心丸，把她有些不安的身躯，温柔地按住了。南寻只恨，当初没给自己这假性近视配个眼镜，让她看清那张面孔。
“大家好，我是南寻。我……我今天想报文艺委员，是因为……一个人。”
“哇唔！——”班里响起一片起哄声。
南寻不用摸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烫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刚才的第一反应的确就是这话。
“是个什么人呐，方便说说嘛？”祖老师倚在讲桌另一侧，逗趣似地问道。
南寻眼中有如透亮的小池，简简单单地映出蓝天、白云、飞鸟，却又转瞬揉成一团污浊。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南寻喃喃道。
这忽如其来的一句诗，让全班都为之懵了片刻，却又把所有人都带入了属于她的诗意化境之中。
南寻微怔了几秒，低头去展开手里的稿子，已经被攥成纸团的稿子缓缓显露，上面却已没了任何字迹。南寻这才想起来，自己坐在下面时，满满是汗的手，攥着这张稿子就没松开过一秒。再加昨晚用中性笔写稿子时，经验匮乏，多次出错，所以改用了铅笔来写，方便修改，谁想大半节课竞选大会下来，写下的词稿已被汗水浸染得不留一丝痕迹。
南寻慌到了极点，想不到自己难得的一次主动登台便要翻车。
“他告诉我，要勇敢，要自信。所以我站在这里了。”南寻只好凭着感觉，即兴发挥，“我感觉……我感觉我挺适合当这个委员的。我……”
乔若突然举手道：“老师，可以提问吗？”
祖老师点点头，乔若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问道：“南姐，你应该挺会组织活动的吧。”一些同学附和着哂笑起来，另有一些同学小声议论。
南寻支吾道：“什……什么活动？”
乔若笑道：“联欢会啊，合唱比赛啥的，你声音那么好听，这些经验应该也挺丰富的。”
南寻有些难为情，嗫嚅道：“其实我，我都没……”
忽然，有个声音从角落里震动而出，洪亮地说道：“老师，不参与竞选的人，应该没有资格插嘴吧。”
南寻吃惊地一看，是叶昙起身发言。祖老师挥挥手，示意他坐下，问乔若道：“乔若，你参与竞选吗？”
“我也参与，老师。”
班里同学们仿佛得了什么热闹似的，都叫好着鼓起掌。
乔若快步走上讲台的另一边，转身面对台下，绽出一朵笑容，说道：“大家好，我是乔若，我要竞选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我听歌听得多，也会唱歌，初中时候就是文艺委员，也协助老师组织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元旦晚会、合唱比赛，获得过‘最佳晚会奖’，名震三十五。”
忽然向阳开叫道：“你也是三十五中的？‘最佳晚会奖’不是我们班吗？”
同学们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乔若显然不太想理他，刚要继续说，向阳开又大声问道：“你是几班的？”
“七班。”
“七班啊，特有名！你们班就是那个，后门垃圾堆成山的‘最佳晚会卫生奖’啊。”
满教室哄堂大笑起来，南寻都不禁按住嘴偷乐了。祖老师忙维持纪律。
乔若的双颊白里泛起红，声音明显小了一截：“我还会唱歌的。我对文艺委员这个职位最深的理解就是，推动我们班的文艺活动，让同学们全面发展。……那么文艺委员这个领头羊，就务必是在文艺领域最出色的那个，能够把一切文艺活动都组织得顺风顺水的，需要文艺特长与才干，而不需要一味地胆怯。”
南寻越听越难受，总觉得这话在指桑骂槐。乔若发言时，她一直孤零零地缩在窗帘旁，其实心里也有想过一些，她不理解乔若为什么半路杀出“拆台”。但乔若这么做明明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她也只是一个竞争者而已呀，南寻越想越纠结。
只听向阳开起哄道：“乔若同学这么有特长有才干，咱们欢迎她唱一首呗！”
“对！对！来一首吧！”
乔若粲然一笑，说道：“那我就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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