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014/木云木夕
紫竹听了,半晌没言语。
她知道周武的意思,自己没那个意思,去求他,一来尴尬,二来欠他人情,不好还。可大姐儿的意思,她也明白,并且赞同。
再这么闹下去,迟早要出事的。她不能这么自私,因为顾念自己,就不管大家的死活。
紫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着,半夜起来,点上灯,给周武绣了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些驱蚊虫的香料,打算送给他,当作人情。
次日一早,陈婆子便拿着紫竹做好的香囊,出发去桓国公府了。
之前已从周武那里探听到了桓国公府的位置,陈婆子一路问,终于找到了龙须街,往里走了片刻,便看到了“桓国公府”四个大字的赤金九龙青底大匾额。
这里便是桓国公府的正门,正对着龙须街,外面守了一溜的小厮。
陈婆子扁了扁嘴巴,知道自己进不去,便绕到西南角的角门,对门上的小厮道:“我是三太太院里周武的远房亲戚,来找他有点子事儿,劳烦小哥为老婆子通传一声。”
陈婆子笑着往那小厮手里塞了二钱银子。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你等着。”
却说那周武是桓府的家生子奴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哪门子的远房亲戚会来找他,正在和二门上该班的人说笑,听见外头角门上的人来喊他,他皱着眉头骂道:“谁啊?这么不长眼?这么大热的天,找我做什么?”
通传的小厮只说不知。
旁边刚好蒋荣经过,就笑道:“别是哪个穷亲戚打秋风来了罢?”
周武赔笑道:“蒋大爷难道还不知道我么?我如今手头可短着呢,月钱都叫我老子娘管着,我哪里弄钱去?”说着骂骂咧咧地去了。
待走到西南角的角门,周武撩起眼皮往外一觑时,看见是陈婆子,不觉吃了一惊,走出门来,赔笑道:“陈妈妈怎么来了?”
陈婆子拉着周武,走到那僻静的柳树荫下,才掏出紫竹绣的香囊递给他,把事情囫囵说了一遍,最后又求道:“若不是那起混账王八羔子实在闹得忒不成样子了,我们也不敢来叨扰你。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混闹,一则是欺负我们没个男人支撑门户;二则也是孙老四垂涎我们娘子美色,求之不得,所以想出这种毁人名节的法子来作践她。大姐儿如今也大了,若娘子的名声坏了,将来大姐儿的亲事也就难了……”
陈婆子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周武拿着香囊嗅了嗅,笑道:“妈妈,这香囊当真是紫竹让你老给我的?”
陈婆子点头,点了点香囊下面的绣花,“那还能有假?你看这上头还有一蓬紫色的竹子呢,就是她绣的。”
周武一听,心里喜滋滋的,把香囊收起来,“妈妈,我知道了。你老放心,紫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们回去听信,至迟不过三五天,我一准想个法子,让敦三爷往南壶巷去一趟。你让沈娘子好生准备着。”
陈婆子再三地谢了周武,颠颠地回去了。
只要敦三爷还来,那她们沈娘子就还有希望,而且老太爷的孝期也早就满了,敦三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了才是。
若是能把娘子和大姐儿接进府里去,以后的日子就更好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为生计发愁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氏等人都有些激动。
沈氏已经许久不涂脂抹粉了,这日带了紫竹上街,去胭脂铺子买了一盒胭脂,还给紫竹也买了一盒。紫竹再三不要,但沈氏还是给她买了。
“留着使罢,总有一日用得着。”沈氏笑道。
紫竹只得收了,心绪却有些不宁。
沈氏又去绸缎庄,扯了几尺布匹,给一家老小,都做一身新衣服。
回到南壶巷的时候,赶巧迎面碰上孙老四的娘——孙婆子。
孙婆子因为儿子的事情,彻底和沈氏撕破了脸,见了她们主仆两个满载而归,便插着腰,故意拦住她们,人家走哪儿,她挡哪儿,成心不让她们过去。
沈氏戴着帷帽,见状,自然有些气恼。“孙大娘,你有什么说的,请说,犯不着挡道,让街坊四邻看了,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孙婆子照着沈氏的帷帽啐了一口,竟有一口黄色的老痰。
紫竹见了,气得发抖,尖着嗓音道:“你把我们娘子的帷帽弄脏了,赔钱,还是道歉,你老选一个罢?”
沈氏见了那团恶心的东西,一把掀起帷帽,掷在孙婆子的身上,怒道:“我劝你,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你儿子孙老四,到我家偷盗不成,被抓了个现行,街坊四邻都有目共睹,说好要给我们赔礼道歉的,结果这都过去多久了,我也没听到半句赔礼的话,这也就罢了。我不找你们家麻烦,你倒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真当这金陵地界没有王法了吗?我桓沈氏当真就这么好欺负吗?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性,我今日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和你分辨清楚。”
说着便推了孙婆子一把。
那孙婆子见沈氏一向柔柔弱弱,哪里见过她这副撒泼的样子,一下子也有些怵了。更何况,桓姓在金陵可是四大家族的姓氏之一,上回闹上门的正室夫人,看排场,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孙婆子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了帷帽,一扭身跑开了。
谁知,那孙老四也打这边经过,远远地便瞥见了沈氏的姿容,一时身子都酥了半边,失魂落魄地往这边赶来。
紫竹见孙婆子落荒而逃,扑哧一笑,又见孙老四不三不四的样子,忙护着沈氏回去了。
晚间纳凉之时,紫竹便把这事当成笑话说了一遍。
陈婆子听了拍手称快:“该!这孙婆子素日为人厉害得很,今日在娘子这儿栽了一跤,怕是回去了也要气个半死。”
玉珠听了,也笑了一回。
她实在是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母亲,被逼急了,竟也有这样勇猛泼辣的一面。
这或许同父亲要来的消息有关罢。
因为知道父亲可能要来,便觉得背后仍有倚仗,所以被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便不想再忍了。
玉珠想到孙家的人,不免有些担忧。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狠起来,六亲不认,要是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们也很难阻挡。
只希望父亲能早日来罢。
因为担心孙家的人会有所报复,玉珠一直睁着眼睛,直到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沈氏见女儿不睡,自然也不敢睡。她心里何尝不害怕。
母女俩翻烙饼似的,在床上翻了一整夜,次日起来,精神便有些不济。
因为昨夜无事,玉珠和沈氏便也放松了警惕,认为风险或许已经过去了。
于是这晚,她们早早地便上床歇息了。
谁知,就在这晚,出事了。
这晚,来安一声也没有叫唤。
雪团也没有在夜间出没。
玉珠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她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有只细脚伶仃的蚊子在嗡嗡嗡地叫唤,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随后她发现自己睡在贵妃榻上,而对面的床帐却像颠簸在海浪中艰难行进的船帆,床帏里飘来小猫似的哼唧声。
忽然,一个焦雷把玉珠劈得神魂出窍。
家里遭贼了!!!
她不是真的四岁小儿。
前世她成亲之前,母亲也曾偷偷也给她塞过小册子。她看过,虽然最后和世子谢彦宰一起过了五年,却始终没有过过一天的夫妻生活。
但那些莫名让人脸红发热的姿势和文字讲解,却如无意间泼洒在宣纸上的墨汁,早已印入识海,即使重生,也未能忘却。
此刻,仅凭蛛丝马迹的声音和气味,她便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床帐之内,正在发生什么。
老天爷!
她多么希望,此刻在床帏之中的人,是那个狠心薄情的父亲,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可她的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一动也动不了,这很蹊跷。
她们可能都中了迷烟,但剂量不是特别重,所以她这么快就醒了。
听着那些让人耳根发烫的声响,桓玉珠拼命地挣扎,试图动一动自己的胳膊和腿,但是她的身体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铅水一般,愣是动弹不得。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
夜里静得出奇,远处街巷间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一直到四更的梆子声响起,旁边令人难堪的动静才渐渐歇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那人下了床,趿拉着鞋,走了出去。
玉珠闭着眼睛,怕招来杀机,不敢大声喘息。听到脚步声远去,这才猛然睁开眼睛,极力扭头去看清那人的长相。
此时天还很黑,但玉珠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她瞧出那人的身形,正是孙老四。
个子中等,身形枯瘦,走起路来无精打采的。
黑暗中,玉珠的眼睛在冒火,此刻她恨孙老四,一点儿也不亚于前世她对谢谈和谢彦宰的恨。
她银牙咬碎,定要让孙老四这厮付出血的代价。
天将明未明之时,玉珠听到床帏内传来母亲的低泣声。
压抑的,愤恨的,委屈的,甚至绝望的呜咽声。
玉珠唇珠都咬出血来,身体还是动不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之后,桓玉珠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要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吗?
不论她是有所觉察,还是睡得沉沉的,对母亲来说,遭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也是绝不会和她这个才四岁的女儿说的。
果然,母亲起床后,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立即吩咐紫竹备水洗澡。
玉珠装睡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自己爬起身,看见母亲正十分厌恶地梳扯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桃木梳子断了两根梳齿。
玉珠怔怔地看着母亲折腾自己的青丝,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让母亲好受一些,却听到院子里忽然传来喜春的尖叫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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