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起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为往圣，继绝学……”
“为，为万世……”
群山苍茫环绕，阴云如墨铺展，一个俊逸英武的白衣男人立于天地之间，身躯挺直，此刻已闭上了眼睛。
在这男人闭上眼睛的刹那，四面八方荡起一片片波纹般的涟漪，大小不一。一个个身影从中迈步而出，停留在十丈之外。
断了腿的神兽，折了翼的天人，被刺瞎了一只眼睛的巨龙，被斩断了身躯的蛇人……
十几个面貌形体各不相同的强者静立在十丈之外，警惕地盯着白衣男人，不敢再进一步。
“应当死了吧？”断了腿的神兽口吐人言，声音浑厚。
原本背生双翼的天人此刻只剩下了一只翅膀，他眯了眯眼，扇动剩下的那只翅膀，一股狂风随之而起，待刮过白衣男人身边时，如一把利刃划过，斩下了那白衣男人的头颅。
被斩掉下半身的蛇人见状，身躯高高飘起，痛苦地捂住面孔，眼角泪如雨下，似哭似笑，神态癫狂，声音颤抖着：“死了！终于死了！”
蛇人放下捂住脸的手掌，吐了吐长长的舌头，歪着头沉声道：“人皇，你败了，凡人，如何能与神平起平坐，妄想与神并列，最后都会是与你一样的下场。”
被刺瞎了眼的巨龙环绕着中间的无头白衣人，静观许久，而后翩然游动，凑近了白衣男人仍旧傲立着的身躯，声如洪钟：“我龙族七部，神龙数百，已被他杀了大半！他的肉身，我龙族要了！”
其它十几位强者面露不悦，却沉默不语，不敢有丝毫异议。
巨龙翩然游动，一口将白衣人皇的头颅和身体吞下。而后盘于高天之上，发出一声响彻天宇的龙吟。随后便听无数龙吟此起彼伏，大地之上，寸寸焦土，无数巨龙尸体从战场的废土之中冲出，双目漆黑，跟随着天上的巨龙远去。
那都是死在人皇手下的神龙，此刻被那天上的巨龙以莫大伟力带走。
天地浩阔无垠，分有三界，人、神、妖。
人神并立，争分天下。而妖族势弱，苟存不争。
此日人皇陨落，三界狂澜渐起。
……
月华满天，流光璀璨。
一座绽放着七色光芒的巨龙石像盘在大地之上，高耸星汉，浩大无边，占地足有十里。
巨大的龙身之上，有宫殿无数，自下而上错落于巨龙石像各处，龙背之上有宽广大道纵横交织，盘旋而上。大道两边植有花草无数，无数花朵绽放着各色光芒，流光溢彩。
耸入夜空的龙头之上，一座华丽宫殿落座其上。墙砌水晶砖，顶铺琉璃瓦，水晶宝石镶嵌在殿内殿外各处，绽放璀璨光芒，与天上遮住半边天空的硕大圆月交相辉映。
大殿之中，纱幔重重，一张巨床横在殿中，巨床足有两三丈长宽。
床中央跪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娇小身影。
一个少女身披薄纱，柔美身段在薄纱下朦胧可见，一股微风吹入殿内，几欲将那一身薄纱吹落。
少女的眸子安静而悲伤，静待着厄运降临。
那个对女人极度残虐的龙族至尊，今夜选择了她。只怪她相貌生得冠古绝今，被族人冠上了龙族第一美貌的名头。
巨龙之尾，虽是巨龙雕像的最下处，宽厚的龙尾仍是高出地面数丈，一座大殿横陈于此。
殿中，一个身姿略显丰腴的绝艳女子静立，青丝如瀑垂至腰间，窄袖青衣紧缚手臂与腰腹，裹出曼妙的曲线。青衣前襟对开，内穿抹胸底衫，几缕秀发垂于胸侧。下身穿宽松的长摆尾短裙，前方一双长腿自胯处清清爽爽地外露，身后长长裙尾垂至脚踝。脚上穿着一双靛青色高脚靴，亭亭玉立在殿中如一朵圣洁高贵的花朵。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隐约传来，女子眨了眨美眸，转过身来向殿外望去，月华洒落在殿内，亦洒在这女子绝艳的面容之上。
月落霜白，美人如玉。
“夫人之计已成，人皇已死。”一个容貌精致的黑衣女子微微躬身立在女子前方。
“祖龙如何？”女子言语冰冷，如凛冬的风雪一般。
“人皇一死，人族大军抵抗不过两日便不断溃败，我龙族大军在祖龙率领下连战连捷，与各族联军已攻至中洲。而今人族之地，唯有天元帝国与开元帝国尚存，其余皆被各大神族侵占，我龙族大军骁勇，占有半数。”
衣着华贵的女子闻言，笑意冰冷，转身踱步：“今夜之后，龙族之威仪注定消弭于世间。”
黑衣女子犹疑一瞬，终是道出心中疑惑：“以龙族而今的威势，夫人登上龙神之位，统御七洲，号令诸族，不成问题，为何要坐看龙族灭亡？”
绝艳的青衣女子转过身来，红唇如血，笑道：“龙族虽为神族最强者，然而，盛荫之下，乱奢淫靡，族中各处，皆是些拥兵自重之辈，我亦懒得染指调教。不如让他们经历一番腥风血雨，洗去那满身傲气，如此才能全心全意臣服于我。”
青衣女子眯了眯一双空灵的眸子，又道：“祖龙几时到？”
“龙族回军已至，此刻应已到了！”
女子颔首，神色凝重，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去做你的事，祖龙这边，我一人足矣。”
黑衣女子退下。
……
巨像龙头的大殿之中，娇柔貌美的少女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薄纱，默默打量着薄纱下朦胧曼妙的身躯。
从牙牙学语时的小小龙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龙族第一美人，十五载光阴，只为等这一夜？
少女艰难地咽下喉间的不甘与恨意，眼角滚下灼热的泪珠。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那是战靴的声音。
这个垂涎自己美色与身体已久的男人刚从战场归来，还未卸去战甲，便先迫不及待地来了。
少女不敢抬头，只知祖龙越来越近，已经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一根粗壮的手指伸了过来，挑起了肩上的薄纱，露出肩上一片雪白，少女只觉得裸露的肩上微微冰冷。
那男人又缓缓收回手指，薄纱重新落在肩上。
粗重的呼吸就在身前，越来越近，少女感受到了脸前的男人鼻子里呼出的温热气息。
少女始终低头不语，一个冷峻的侧脸出现在视野中，正是祖龙。
他正俯下身子，鼻尖儿只差一丝距离便触到自己的身体，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贪婪而悠长地嗅着自己。
良久，祖龙直起身子，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呼……不愧是她的女儿。”雄浑的声音低沉粗重。
少女攥紧了掌心，点点血珠从掌缝中溢出。
“嘭！”
祖龙脱去战甲，丢在两三丈长宽的巨床边上，内衫宽松，胳膊上的龙鳞泛着森寒光芒。
“身段儿比你娘当年娇小了些，不知哭闹起来会不会更加撕心裂肺，想想便令我迫不及待！”祖龙魁梧的身躯临近少女，伸指挑起她的下巴，只见绝世容颜之上挂着两道晶莹泪痕，一双大眼里泪光莹莹。
祖龙咽下口水，气息愈发粗重，如喘息一般。
少女心中惶恐至极点，泪珠开始不断滚落，她知道，求饶无用。
少女的绝世面孔恰好对着祖龙背后那巨大宫殿的正门，此刻空洞眸子里忽然亮起一丝神采。
她目光越过祖龙魁梧的身躯，呆呆地看着那个从殿外走来的身影。
噔！噔！噔！
靛青色高脚靴优雅落地，一个略显丰腴的美艳女子摇曳着身姿从殿外走来。青色短裙下雪色无暇的长腿迈动，洁白得胜过满地霜华。
“嗯？”祖龙转身。
祖龙便是龙神，龙神乃龙族之主，最高统领者，因当代龙神长居龙神之位数千年之久，故龙族之人又称其为祖龙。
“若你止步退下，我便当你没有来过。”祖龙威严地凝视着走近的女子。
女子置若罔闻，仍不紧不慢地迈动双腿，红唇如血，面色如霜。
祖龙凝眉怒目：“荡妇，速速回你那狗窝里去！再进一步，你们母女今夜别想活着离开此殿。”
“祖龙大胜而归，征战辛劳，您该歇息了！”女子朱唇轻启，声音缥缈，回荡在广阔的大殿之中。
那女子的声音方一入耳，祖龙便觉得骤然间有无数根银针刺入头颅，顿时跪地抱头哀嚎，女子话语方停，祖龙便无力地瘫死在地上。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一代龙神至此陨命。
靛青色高脚靴迈过祖龙的尸体，停在少女身前。
少女哽咽着望向眼前的女人，颤着声音：“娘亲！”
绝艳的女子抬手抿去女儿脸颊上的泪痕，宠溺地笑了笑。
“哭什么，你不是好端端的么？还能以完璧之身嫁给心慕之人，娘还羡慕你呢。”
“娘与你说话呢！怎么还皱着个脸，快给娘笑一个！”
知道母亲是在逗自己笑，少女止住哽咽，勉强笑了笑。
……
山火焚星河，湖光映血色。
一处山脚下破败的村庄外，一片大湖映着漫山大火，湖边两个窈窕身姿相对而立，湖中沉着几具巨龙的尸体。
一个女子静立在湖畔，十万青丝如瀑垂至脚跟，遮住了她整个背影。两条被火光映红的修长玉腿于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玉足未穿鞋子仍纤尘不染。
“人皇已死，你此刻去了又如何？不如好生将他养大。”清丽脱俗的长发女子低头看了眼怀中抱着的婴儿。
长发女子几步外，站着另一个衣着华贵的绝艳女人，那女人眸子冰冷，目光掠过几步外的好姐妹怀中，看了眼她怀中抱着的婴儿，眼底闪过一瞬的不舍后终是眯了眯眼，杀意森然：“龙族不灭，我恨难消。”
说罢，衣着华贵的女子决然地转过身去，缓步离开，每一步踏出，身影幻灭，衣袂飘浮，一去数十丈，消失在夜幕之中。
长发女子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婴儿，风华绝代、未为人母的一方女帝露出了慈爱的浅笑，她飞身而起，凌空踱步，一双雪白玉腿在随风飘起的长发之下忽隐忽现，她沉吟片刻，低头逗弄着怀中婴儿，笑道：“咱去妖界玩儿一玩儿罢。”
女子身影猛地破空而去，十万青丝在身后飞展，露出修长婀娜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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