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商船
一路上，朗乘很谨慎，甚至刻意放轻了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用这么拘谨，”女人走在前面，微微侧过头，“这是艘无人驾驶商船，我有最高权限。”
朗乘觉得她挺有意思，特别是叫贺问霄“学弟”时的亲近的语气和贺问霄的一张冷脸形成了绝佳对比。
“这是你的船？”
女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笑容亲切明媚，有一种贵族女绅士特有的优雅，她伸出右手，温声道：“认识一下，我叫狄洛特·奥克威尔，是这家伙的学姐，高他三届。”
朗乘和她握了握手，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很快松开了手。
狄洛特在他身上闻到了青少年濒临分化的味道，清淡而甘涩，还不足以分辨性别，她饶有兴趣地皱了皱鼻子，“贺大少爷捡到宝了，不论分化成alpha还是omega，等级绝对不低……”
她突然顿住脚步，很认真地问道：“想不想了解一下奥克威尔家族的晨星计划？”
朗乘：“晨星计划？”
狄洛特解释：“很多家族都会设立基金会，用来培养出身平民且潜力非凡的年轻人。被列入培养计划，你会得到家族的资源倾斜，测试合格后，可以选择加入奥克威尔公司。对于大部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掌握帝国权力的家族不可能只靠血缘维系，吸收外界优秀的年轻血液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加入公司后，是做到高管还是私兵头子，就要看天赋和运气了。
朗乘斜斜地瞥了贺问霄一眼，嘴角扬起几分戏谑的笑意，“抱歉，美丽的女士，我现在还在履行与贺老板的合同，或许结束这次交易后，我会考虑加入你的晨星计划。”
贺问霄唇线绷得笔直，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
一行三人各怀鬼胎，进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密室中。
商船并不大，里面堆满了出口到教廷的核反应堆原料，每一箱都编了号，登记在联邦的外贸部系统中。
狄洛特能搞到这样一艘船，可见在联邦经营很深。
朗乘冷眼旁观，心想，要是这女人和看上去一样好相处，投奔奥克威尔家族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商船顺着水流，开到了关口，由于港口星出现了恐怖袭击，清关检查格外严格。先是扫描系统从里到外扫了三次，又派出穿着防护装的海关工作人员，手持仪器上来检查了一遍。
商船的密室不知使用了什么技术，竟然没有被发现。
就在商船逐渐开往跃迁点的时候，密室内的三人终于聊开了。
确切的说，是贺问霄看着面前的两人聊开了。
“你家原来住在骊山行省吗？”狄洛特用手撑着下巴，回忆道：“我三叔在那里有个度假星，就在三号星旁边，我小时候还跟着他一起去过。”
朗乘此时烧也不发了，人也精神了，兴致勃勃地说：“我知道，那颗星球上有一家开放的博物馆，非常有名，门票卖的特别贵，我当时求了好久，家长才带我去。”
狄洛特笑眯眯地说：“那正好，等有空了我们一起故地重游，这次就不用买票了。”
贺问霄咽下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杯底划过桌面，恰巧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摩擦声。
听到声音，朗乘歪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对了，你说你是贺老板的学姐？”
“帝国第一军校，我是学生会主席，他是副主席，以后准备接我的班呢。”她看向贺问霄，深蓝色的眼睛笑得快眯成一条缝，“我说的对吧，学弟？”
贺问霄将杯子摆正，“嗯。”
看着贺问霄的表情，朗乘在心里偷笑。
他当然不是和狄洛特一见如故，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大概率和贺问霄口中的理想国脱不了关系，肯定不是个善茬。
但不知为何，看着在他面前高深莫测的贺问霄变成一个浑身写满“我不爽”的锯嘴葫芦，朗乘觉得有趣极了。
“帝国第一军校……”朗乘继续说道，“想要就读的话，有什么条件吗？”
狄洛特突然凑近了，靠在朗乘的脖颈处嗅了嗅，“如果你能分化成s级的alpha，帝国第一军校的大门无条件为你敞开，每学期还有不菲的奖学金。如果你能达到a级，只要加入晨星计划，我保证你能去作战系。”
朗乘大喇喇地任她闻着，“作为学生会主席，您肯定等级很高。”
狄洛特摊开手来，很坦诚地说，“我是s级，但论精神力数值，贺学弟比我高，这家伙是第一军校建校以来天赋最高的怪物。”
贺问霄平淡地提醒：“马上要跃迁了。”
这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他的话音刚落，几人身上登时一沉，眼前的光影像被擦乱的油画，瞬间模糊了起来。
这是朗乘经历的第二次跃迁，他的身体迅速适应了这种诡异的空间转换，这次连胸闷气短的副作用都没有出现。
狄洛特看在眼里。
她对朗乘越来越好奇了，能被贺问霄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看好，这个少年的天赋八成很惊人。
空间开始折叠，在大片杂乱的线条与色彩中，朗乘有些轻微的眩晕，他看着眼前女人灿烂的金发和高挑的身量，眼神逐渐凝重。
刚刚他还没意识到，狄洛特站立时脊背的弧度，行走时的节奏，甚至抬起手臂去握水杯时肌肉的线条，都有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抬起手臂……
握住杯子。
朗乘心脏漏跳了一拍。
用子弹击中他后背的女alpha握枪的姿势与狄洛特简直一模一样！
朗乘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忍不住抬眼去看贺问霄。
贺问霄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侧头盯着墙壁，好像在听什么声音。
朗乘收回自己探究的眼神，垂下眼帘。
科技发展到现在，外形伪装的技术依然极度发达，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长相和身形，但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在理想国的临时基地，唯一一个反应速度跟得上他的女alpha，左右手都是主手，比左撇子更少有。这点体现在形体上，具化成了左右手臂肌肉极度对称的特点，又延伸到她握持任何一样东西的动作上。
奉行贵族制度和精英主义的帝国，第一军校的学生会主席，必然家世显赫，能力出众。
帝国军方未来的中流砥柱竟然是理想国的成员，并与贺家独子贺问霄互通有无、狼狈为奸。
绝对是个能引爆舆论的大新闻。
朗乘谨慎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就好像从未发现任何不对一样，拉着狄洛特，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狄洛特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一言一行间透露着贵族少有的真诚和共情能力，好像她真的站在朗乘的角度思考问题，抱怨自己叔叔居然对博物馆收费，真是个玷污知识的无良资本家。
就在他们将话题转到学生会的陈年八卦时，贺问霄突然抬起了手掌。
“链接机甲，”他的面孔又一次呈现出奇异的透明质感，仿佛是一个通过投影技术加载到现实世界的虚拟人物，“两分钟后，我们即将遇袭。”
朗乘动作很快，上前一步站在了贺问霄身侧。
狄洛特的动作更快，已经召唤出了精神体，流动的液体金属从脚踝迅速攀爬，没过纤瘦的腰，“联邦的人？”
贺问霄扯过朗乘的手腕，又一次给予了他临时的机甲权限。
银色的雏鹰盘桓在朗乘的头顶，血红的眼睛闪烁不定。
它昂起头，发出无声的尖鸣，翅膀被荧绿色的丝线吊起，在脊髓液顺着精神体链接到机甲的那一刻，朗乘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看向了外面漆黑的星空。
他再一次被宇宙的广袤所震撼，这条繁荣的航道上闪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航船，像极了深海的海床，古老的单细胞生物威风凛凛地挥舞着鞭毛，从海洋攫取一点点少得可怜的营养物质，进行着最初的生命活动，文明便由此开始。
突然，更剧烈的化学反应乍现。
光和热，似闪电状似镰刀的苍白色长影劈进了深海，无声无息，照亮了大半片宇宙。
为生存奔忙的单细胞生物们这才恍然惊醒，收起了竖立的鞭毛，纷纷亮出各式各样的保护罩。
“这是……”朗乘有些迷惑。
“是联邦边防军，大名鼎鼎的闪电小队，精锐中的精锐。”
如果不是狄洛特低声的感叹，朗乘甚至不知道那片镰刀状的闪电是一架重型机甲。
“我们还未暴露。”贺问霄突然说道。
“运气也太差了，”狄洛特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渐渐淡去，“这群家伙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贺问霄看向闪电的方向，长而密的睫毛止不住地轻颤，双目极度放空，嘴唇仅有的血色也悄然褪去，只留下两片紧闭的浅白色唇瓣，单薄而冰冷。
朗乘能猜到，贺问霄又在使用那种神秘至极的能力。
“他在搜寻我们，”贺问霄沉绿色的瞳孔一点点褪去颜色，蒙上一层灰白色的薄膜，一团凝聚着风雷的阴云在其中翻腾滚动，他轻而又轻地说，“我会还原商船两个小时前的状态。屏声，静气。”
狄洛特率先闭上了眼睛。
朗乘被贺问霄的精神力包裹得密不透风，他尽力放平了呼吸，一股热气却冲上大脑，本已回复正常温度的皮肤再次泛起滚烫的波潮。
他死死咬住牙根，一动也不动地站立在原地。
此时，两分钟刚刚过去，那抹轻薄的白色影子才在空中猛然炸开，像是玻璃破碎时的纹路，无数道透明的影子顺着碎片蔓延开来，缜密地释放着搜寻信号。
朗乘喉头盈血，视线逐渐模糊，手指不停抽动，在他的余光中，狄洛特的脸色也一点点苍白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地板，脚下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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